第一百八十六章 燈靈（4）
知淺靜靜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待著，月夏曾勸她跟自己回洞府休息，她卻不肯離開。屋內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只是偶爾有亮光劃過，很快又熄滅，他們並不能知曉裡面究竟是何情形。直到第二日正午，長生才從裡面走出來。而且，只有他一個人出來，既沒有落英，也沒有梓蕪。
「長生……」知淺本是出神般的坐著，看著房門打開，她一下從石凳上彈起來，問道，「如何了？」
長生看起來很是疲憊，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想來凝魂結魄之事，頗為耗費心力。他一屁股從台階上坐下，虛弱地說：「成了。」
知淺重重地舒了一口氣：「成了就好，成了就好……」
「他的全部魂魄都結好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長生緩了一會，說道，「他娘親的魂體與他十分契合，加上原先他那一絲命魂作為底子，所以新結出的魂魄和以前的應該一模一樣。不過，他此刻還十分虛弱，只能維持本體狀態，仙身一時半刻的還不能幻化出來。至於修為什麼的，就得靠你們催動聖靈石，一點一點鞏固了。這個過程，也許三五個月就能實現，也許三五年才行，不好說。」
「時間多久都沒關係，我可以等，最起碼如今是有個確切的希望了。」知淺倒是很看得開。畢竟比起五百年間，她連一絲梓蕪的消息都尋不到時，現在的情形好上太多太多。說著，她又輕輕問了一句，「那麼落英花神她……」
「她自然有了圓滿的結局。」長生說道，對於落英到底是如何獻出的魂魄，又是如何消失的，他隻字不提，「她的付出有了不錯的回報，她的兒子重生了，她的生命便得以延續。往後，你就不要再提起此事了。」
既然長生這樣說了，知淺就不再詢問。她點點頭：「多謝你了，長生。我可以進去看看梓蕪嗎？」
「隨意啊。反正魂魄結好了，其他事情就是你們自己決定了。」長生聳聳肩，然後朝一旁挪了挪屁股，讓出一塊台階供知淺行走。
知淺深呼吸一口，提著裙擺一步一步拾級而上，進了房內。床榻上早已沒有了陌玉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美麗絕倫的藍色鳳尾花。這花不再是知淺在陌玉身上看到的那副殘破模樣，而是嬌艷欲滴，帶著重生的生機盎然。它散發著藍色的光芒，光華流轉，讓人挪不開眼。
「梓蕪……」不過才喚出他的名字，知淺就紅了眼眶，哽咽了聲音。她吃力地捧著腹部緩緩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觸摸了一下藍色的花瓣。
花瓣微涼，觸手柔軟光滑。在與知淺的指尖相接的剎那，花瓣微微顫抖，好像在回應她一樣。知淺感覺到了屬於梓蕪的氣息，這是真實存在的，十分濃郁，不再是虛無縹緲的一縷。
知淺微微一笑：「梓蕪，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你別著急，慢慢恢復就好。我同萸歸，我們的孩兒，會一直等你的。」
知淺以自己的神力催動聖靈石，將其放在梓蕪身邊。又靜靜地守護了梓蕪一會，知淺重新回到院中。長生經過這麼會功夫的休息，精氣神看上去都恢復了許多。看到知淺出來，他不禁詢問：「怎麼樣，可還是你心尖尖上的那個人嗎？」
知淺笑了笑：「是，仍然是我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我還是要再說一句，多謝你了。」
長生擺擺手：「起初我是懶得幫你，因為我挺喜歡你啊，但你一絲一毫從了我的意思都沒有。不過啊，看到裡面那一位的臉，竟然長得如此好看，我就改變想法了。若是我不救他，令他灰飛煙滅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還能再生出個這等人物。我嘛，就當是為六界做了貢獻。日後等他完全恢復了，你一定要告訴他，所有的功勞都是我長生一人的！」說著，他突然有點扭捏，「還有，我似乎更喜歡他一些，因為實在太好看了……」
「我曉得了。」對於長生的不修邊幅，知淺只能笑著點頭答應。不過，長生的任務完成了，也該重新被封印回長生燈內，再次被佛界藏匿起來。還有修竹，他也來了十三洲，這幾日一直在月夏府上等待，就是為了等事情結束，帶長生回西天梵境。
長生自己也知道，他的自由不過是暫時的。伸了個懶腰，長生看了看天空，道：「你們這兒的天真好看，蔚藍高遠，特別開闊。我已有不知多少萬年，未曾這麼站在藍天之下了。」說著，他又俯身嗅了嗅院中種植的花草。鼻腔中充斥著沁人心脾的芳香，讓長生不禁閉起了眼睛，「還有這花、這草，看上去都挺可愛，比梵境的金蓮討喜多了。也不知，我何時才能再次見到……」
長生突然這般傷春悲秋起來，令人一時不太適應。但知淺心裡明白，他真的很渴望自由。不過，修竹帶他回佛界也是遲早的事。知淺不禁有些同情起來：「長生，不然你同佛祖好好說道說道，一心向佛，穩定心性，別讓他將你再次封印了。他是擔心你心性未定，萬一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後果不堪設想。若你打消了他的顧慮，也許事情就會出現轉機。」
「要我對如來表個態，往後事事都聽從他的安排？」長生嗤笑，「哼，他們佛界的規矩太多，就算不被封印起來，日子過得也沒甚意思！與其這樣那樣的，倒不如重回封印睡我的大覺。」
他這般性子倒的確是洒脫自在，不願受到束縛。其實長生並非心術不定，大是大非他比誰都看得清。知淺笑了笑：「也好。你幫我一個大忙，我無以為報。不如就等我忙完這邊的事情之後，再去佛界，為你求個情，讓你徹底重獲自由。」
「此話當真？」長生聽知淺這麼說，立時喜笑顏開，「那我就先委屈委屈，回佛界睡上一段時日，你一定記得兌現承諾！」
知淺伸出玉白的手掌，與長生擊掌為盟：「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