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燈靈（4）
「引子，什麼引子？」知淺不能理解長生的意思，蹙眉詢問。
長生支吾了半天，最後一拍腦袋道：「這麼說吧，就好比你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泥人，碎得全無原來的樣子。你想要重新把它捏起來，捏的同以前一模一樣，那就得尋一個相似的模子，來當做比照。若是碎了的那個泥人，損毀地太過嚴重，都化成齏粉散去了，就沒法再做了。除非，就將這個相似的泥人改一改，直接變成以前的那個泥人，明白了嗎？」
落英立時就明白了長生的意思：「你是說，梓蕪的靈魂已經接近消亡，指望著僅存的一點點命魂，不可能憑空再造了。但若能找一個和他的魂魄相似的靈魂，當做長生燈的引子，就可以以此來重塑梓蕪的三魂七魄，還他一個完整全新的魂體，可對？」
長生連連點頭：「對對，便是這麼個理兒！若有那麼個合適的魂體，甘願做這引子，放入我這燈身之內燃燒，就能結出他的魂魄了。」
「我是他的娘親，我的靈魂是否可用？」還未等其餘人反應過來，落英又問道。
此話一出，如同平靜的水面突然被扔進了一塊巨石，泛起陣陣漣漪。知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月夏和思舉對視一眼，皆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長生倒是一臉泰然：「唔，母子本就是最親密最相似的人，用你的魂魄重新塑造他的靈魂，應該沒什麼問題。你是賦予他生命的人，將你的魂魄放在我的燈內燃燒，我就能知道他的魂魄該是什麼樣的了，極好，極好！」
「不可！」知淺斷然拒絕。她一心想要救回梓蕪，但也不能拿落英的性命來換，「這樣萬萬不可！」
落英詫異，問：「難道你不想救梓蕪了？」
「想，我自然想救他！」知淺回答，「可是，救他就一定要犧牲你嗎？您是梓蕪的娘親，我又豈能眼睜睜看著你，魂飛魄散呢？將來等到梓蕪回來，他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
「為今之計，只能如此，沒有別的辦法了。」落英情緒很平靜，試圖說服知淺，「梓蕪本就是我的孩子，我為他的重生付出一些代價，也沒什麼。剛剛燈靈也說了，梓蕪最初的生命是我給的，所以用我的魂魄，成功的幾率就會很大。他是我生命的延續，只要梓蕪能活過來，我就不算消亡。你知道的，我因承受反噬之力，本也就沒有太多時日可過了。我還以為，自己不會等到梓蕪重生的那一日了。當日他出事時，我未能及時趕到護他周全，讓我至今都無法釋懷。如今，終於可以讓我做點什麼來彌補遺憾了。」
說著，她微微一笑，看著知淺，道：「如果換做是你，你也會毫不猶豫的，不是嗎？」
知淺不死心：「可是，除了您，還有幕天啊。幕天是梓蕪的生父，按理說也可以救他才對。畢竟錯誤是他鑄成的，他也從未對梓蕪盡過一絲一毫父親的職責，梓蕪卻為了救他獻出了心頭蜜。與情與理，此事都該由幕天來做了！」
「幕天……」落英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與梓蕪原身皆是花，幕天卻是鳳凰，怕是不那麼匹配。再者，我也不希望他與梓蕪再有任何牽扯。他就該擁有漫長的生命，每日懺悔自己做過的事，永遠無法解脫。這等贖罪的機會，我斷然不會給他！」
雖然落英嘴上說的絕情，但知淺心裡明白，她還是捨不得幕天的，寧願選擇犧牲自己。畢竟所有深情都給了那一個人，即便他狠狠辜負了，仍然無法真正做到心狠和遺忘。
於是知淺問落英：「您可還要再去見他一面嗎？」
落英搖搖頭：「不了。當日在天宮我便已經說過，此生不復相見。再見有何意義，不過是提醒自己那些傷心的過往罷了。」
長生在一邊聽完兩人的對話，插言道：「這麼說，你們都決定了？若是商量好了，就得儘快開始實行，不然我擔心這一縷命魂撐不了太久。」
落英看著長生，搶在知淺開口前，堅定地點頭：「決定了，可以開始了。」說著，她又對月夏和思舉說道，「我走後，勞煩月神、風神照顧好知淺。梓蕪也不知何時才能醒來，醒來后怕是一時半刻也無法恢復。雖說知淺罕有敵手，但她此刻懷著身孕，不比往日。而且，天界仍然蠢蠢欲動，切不可掉以輕心。所以，拜託二位了！」
月夏與思舉一同應道：「落英花神放心，小神自當儘力！」
知淺再也受不住，簌簌地流淚。落英見狀，伸手觸了觸她隆起的腹部，安慰：「不要難怪，這與我來說，是最好的結局。知淺，往後梓蕪最親密的人就是你們母子了。有你在，我知道他們一定都會被照顧地很好，也會過得很幸福。」
「我會的。」知淺點頭答應著，又道，「在您離開前，我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落英問，「你儘管開口便是。」
知淺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這個孩子是您的孫兒，還請落英花神為他取個名字。」
落英有些動容：「我的孫兒……」
思舉在她耳畔輕聲道：「小神早先已經看過了，八成是個男嬰。就請您擬定一個男孩的名字吧。」
「男孩……」落英想了想，微微一笑，「按照我花界習俗，名字中大都會有一個字與花草有關。不如便取茱萸的『萸』字，喚作萸歸吧。」
「萸歸……」知淺默念這個名字，心裡明白了落英為孩子取名的寓意，「萸歸，于歸，只希望等待的人，都能儘早歸來。」
思舉道：「茱萸本就是辟邪求吉的好物什，又寓意著懷念之情。當真是個好名字，落英花神有心了。」
落英只是笑，不再說話，只是對長生點了點頭。長生便道：「結魄之時，不便有太多外界干擾。這裡有我就足夠了，你們幾人去院中等候吧。」
月夏應著，與思舉一道，一左一右將知淺帶去了院子里。在房門關閉的剎那，知淺看到落英露出一個滿足欣慰的笑意。她還是那麼美，風華絕代，一顰一笑皆是傾國之色。
即使是神通廣大的神仙，也有這麼多的無可奈何和無能為力。知淺只盼著，自此之後，再也不要有任何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