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我不想死，所以我怕

  得此訊息，知道褚英華沒理由騙自己的喬竹酒不禁暗自擔憂起祁凡真的處境來。


  天下第一大幫，這等江湖勢力盯上了那個老頭子，就算他是天下第一人，是武林中人人可畏的劍仙，可遇上了如此多的黑衫漢子圍攻，他真的能化險為夷么？


  喬竹酒清楚的記著，文寸長跟他講過的諸多道理中有兩條叫做：

  雙拳難敵四手。


  猛虎架不住狼多。


  「姓巴的姓鳩的我認識不少，姓祁的我還真沒見過。」


  喬竹酒跟褚英華打了個哈哈，想要將此事糊弄過去，可褚英華卻不打算就此跳過，把酒水滿上后，先邀喬竹酒再飲一杯，然後說道：「喬兄弟這一身武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祁凡真老前輩所傳吧？你也別急著否定我，這件事情，我要是想說的話，今日便已經跟你同來的那兩位君蛇齋弟子講明了。」


  說到這，褚英華頓了頓，眼神頗為玩味的追述道：「你身邊這柄重劍，當初便是他拿到青蒼派來的不是么？」


  喬竹酒把目光放到自己重劍上，心下暗覺情況不妙，他不是很摸得准褚英華的立場，萬一後者今日不將此事講給管彬師兄妹二人聽，是因為想把祁凡真身上所懷之物據為己有，而非像他所言那般僅是不願把事情透露出來，自己一旦進了他的圈套，之前隱瞞的一切不都毫無意義了么？！


  於是喬竹酒乾脆沉默，任由褚英華自己在那邊胡亂猜測，最後褚英華眼見實在得不到喬竹酒信任，唯有攤牌道：「受人恩惠，理應為之避禍，因此喬兄弟不和我說兩句坦白的話，我也不會怪你。」


  「褚某在江湖也呆過不少年頭，後面這近二十年裡，說是出了江湖，可江湖這種地方，是想進就進，想出就能出的嗎？」


  「我看不是。」


  「假如褚某真得償所願，出了這個江湖，今日便不會被善財幫這等龐大的江湖勢力盯上了，更不會有那兩名君蛇齋弟子上門找事。」


  「跟喬兄弟你說這個，是想告訴你，正因為褚某清楚自己根本沒法退出江湖，所以為了保護自己所愛之人，這一身武功，我從來沒真正放下過。」


  「我也想清晨醒來就吃，吃完飯帶著夫人去附近城池裡閑逛幾遭，夜深同歸，到了床上說點知心話，如此往複，日復一日。」


  「那種生活，我想要，但得不到！」


  「因此，褚某習武二十餘年，自詡在武道上還算是稍有天賦，當日那祁老前輩來青蒼派時，雖然我二人沒有交手，甚至彼此間隔著數丈遠的距離，可我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在祁老前輩面前的那種無力感。」


  「對，就是無力，在他面前，我甚至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這是我在江湖裡從未有過的感覺，我遇到過不少十分危險的敵人和處境，不過再如何艱難，我也不曾絕望，更不曾有連劍都不敢出的時候。」


  「我問過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敢拔劍？」


  「後來我有了答案。」


  「怕。」


  「與祁老前輩對上，我唯有一死而已。」


  「而我不想死，所以我怕。」


  褚英華沒有喬竹酒那種堪稱變態的酒量，因此幾碗冬爐酒入腹，頭腦已然有了些許模糊之意，講話時也沒了顧忌和隱瞞，一股腦說出這麼一番肺腑之詞來，聽得喬竹酒對他的防備也開始漸漸有了鬆懈。


  不過鬆懈歸鬆懈，讓千面婆婆騙了兩年多，不知吃了多少虧的喬竹酒根本不會這麼簡單的就與褚英華敞開心扉，在這一刻，他仍選擇緘口不言。


  略有醉意的褚英華也不打算再從喬竹酒口中得到答案，接著自言自語自嘲道：「想當年，我褚英華初入江湖，意氣風發，一把青蒼劍，一身自創劍法，行走天下，逢敵即殺，向來不會去考慮殺完某一個人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麻煩。」


  「縱使你有再如何令人心悸的背景，又能如何？」


  「天大地大，還不是任我褚英華去得？」


  「換作二十年前的褚英華，今日哪怕再多善財幫幫眾圍困於我，我也定要斬下幾顆大好頭顱瀟洒而去！」


  「可現在的褚英華，不能這麼做。」


  「我有了上百名弟子，他們拜師於我，我便不可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除非我死。」


  「更重要的是，我有一個我深愛的女人，所以我不能死。」


  「喬兄弟，你能懂我么？」


  褚英華說到此刻，情上心頭，又以酒澆之，喬竹酒剛要開口，廳門忽然打開，端著一個新菜的翟玉芳款款而來，把菜放到桌上后，先看了褚英華一眼，見其已醉，便又動起了自己的小心思。


  「來，小竹酒，嘗嘗師……嘗嘗妾身做的菜。」翟玉芳本能下還要以「師娘」自稱，猛然記起喬竹酒脫離青蒼派之事，又及時改口，而且在說話的同時，她已自行拿起一雙筷子，把菜往喬竹酒面前空碗里夾。


  誰知她一個不留神，滿是油膩的菜就這麼掉到了喬竹酒衣物上，翟玉芳滿臉歉意慌張，在袖子里掏出手帕，一邊賠罪一邊幫他擦拭。


  喬竹酒想要拒絕，突然間，翟玉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等他抬頭與之對視，便是見得後者媚眼含春，桃意鋪面，端是一副大好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