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中人
「我叫劉然，酒店經理。」
劉然……酒店經理……
楊悅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怎麼會，怎，怎麼會……
她想起那棟四層樓的二樓，他們幾個人從人群中發現了彼此，走到一起，自我介紹。
一個中年大叔說：「我叫劉然，酒店經理。」
……
這個劉然，是那個劉然嗎？
楊悅有種被人扼住脖子，快要窒息的感覺。
「小寧，你說的那個劉然他在哪家酒店上班？」楊悅一把拉起陸小寧問到。
楊悅的氣勢嚇到了陸小寧，她往後縮了縮，「他，他在雲泉，雲泉山莊大酒店上，上班，怎，怎麼了？」
雲泉山莊大酒店？
楊悅閃身進了小庫房，抓起自己的包就朝商場門口跑去。她要去找到那個劉然，她要去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她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那個夢，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
兩聲尖叫在商場的門口響起。
慌不擇路的楊悅撞倒了一個人。她癱坐在地上，肩膀火辣辣的疼。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大白天的都看不清路。」女人氣憤的聲音讓楊悅抬起頭。兩個人的視線碰到了一起。
「你，你，你……」女人滿臉驚愕，一隻手指著楊悅，嘴唇哆哆嗦嗦地發不出餘下的音節。
楊悅瞪著跌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所有的毛孔都極力收縮著。
「徐一龍？」楊悅試探地問到。
聽到楊悅叫出自己的名字，女人連指向楊悅的手指都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看到女人的反應，楊悅知道，她，就是徐一龍，她也認出了自己。那麼，她是不是和自己做了同樣的一個夢？
兩個女人在商城門口坐著遲遲不起來，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總不能這樣一直坐著。楊悅起身拽著徐一龍就跑出了商場。
下午四點。商圈裡一間偏居一隅的小咖啡館里，楊悅和徐一龍面對面坐著。兩個人到現在還沒從驚魂未定的感覺中走出來。
沉默著，互相打量著。
過了一會兒，楊悅出聲打破平靜道，「你是在夢裡見過我的吧？」
徐一龍的睫毛顫了顫，「是。你是楊悅？」徐一龍還想確認一下。
「我是楊悅。所以……我們是做了同一個夢？郊外旅遊，農家小院，篝火晚會，吞人的黑影……？」楊悅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徐一龍的表情。
聽著楊悅的話，徐一龍的眼神俞漸明亮。楊悅確定，她們真的做了同一個夢。
「你知道篝火消失后發生了什麼嗎？」楊悅問出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徐一龍望著楊悅有些不解她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或是她到底想知道什麼？
楊悅猜到了徐一龍在想什麼，她解釋道，「我忘記了，不是醒來后忘記的，而是在夢裡，篝火消失后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了。」
「在夢裡就不記得了？」徐一龍喃喃的說道，她此刻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楊悅先問起來，那她就先說好了。
徐一龍理了理思路，端起身前的焦糖瑪奇朵抿了一口，緩緩地說：「篝火消失之後，大家更亂了。我聽到不遠的地方有小男孩哭著喊媽媽就走過去問他怎麼了。他告訴我他媽媽被人群擠進了前面的房間里。那時候實在是太亂了，我只能把他先帶回來。後來我才知道他就是你和郎鈺安先前想殺掉的那個小男孩，不過這是后話了。當時我把他帶回去之後，整棟樓的燈突然都滅了。我們幾個人商量了幾句覺得這棟樓不再安全，郎鈺安提議我們躲到食堂裡面去。然後我們幾個人就帶著那個小男孩往食堂的方向跑。我們剛剛擠到一樓就聽到樓上有人在喊『死人了』。這一喊，很多人也意識到了這棟樓有危險，紛紛跑了出來。那個時候，相對而言也就只有食堂比較安全，所以我們和一群人一起跑進了食堂。」
徐一龍停了下來，端起咖啡杯又喝了一口，接著說：「我們進了食堂，把門關上之後，告知了他們，我們了解到的情況和分析。你和郎鈺安提出，食堂里的人，說不定還有怪物偽裝的。於是大家開始尋找和自己一起來旅遊的同伴，相互說著只有對方才知道的秘密，來判定是不是真的人。可是有一小部分人，或本身就是一個人出來旅行的，或找不到同伴的，無法進行確認。這一小部分人被大家隔離起來。接著大家開始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能找到的可以防身的東西很少。所以那一小部分人被要求不能擁有武器。」講到這裡，徐一龍冷哼了一聲。
「人性不就是這樣嗎？那一小部分人被隔離，被要求不能擁有武器，於是氣氛變的微妙起來。」
徐一龍皺著眉頭，像是不想再去回憶。
楊悅隱約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需要的不是猜測，她問，「然後呢？」
「然後？」徐一龍一口將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嘆了口氣說，「然後兩邊的人開始有了摩擦，口角，最後變成了一場屠殺。」
楊悅知道，那個夢太過清晰，每一次回憶，所有的畫面都彷彿上一秒所見。沉浸在回憶中的徐一龍，整個人都透出一股難言的恐懼和痛苦的神色。
是啊，那個夢真實的就好像現實一樣。一個城市生活的小姑娘，哪裡見過幾十上百號人圍繞在自己身邊廝殺的場面。鮮血和死亡就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不久前還在同一個空間呼吸的人，一個一個在自己面前猙獰著死去。沒有幾個女人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可是不管有多害怕，多恐懼都無法阻擋時間的碾壓，生命還是會朝著既定的方向走去，不由人的意志轉移。
楊悅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那我們呢？」
徐一龍身體一震，看著楊悅神色不明。「我們？我們也是孤家寡人啊……一開始我們幾個站出來告訴了他們可能要面對的危險，大家是信任我們的，畢竟，我們在他們還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給出了很有用的信息和分析。可是大亂斗開始了，人們忽然察覺到我們幾個人也都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是真的人，而他們已經死傷慘重了……」徐一龍說著閉上了眼睛。
「所以，已經殺紅眼的他們，有了一種被愚弄的感覺？」楊悅大概能猜到那群人的想法。「所以，他們開始攻擊我們？」
「沒錯，所有人都著了魔，失去了理智，每一個人都像是從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不知道誰起了個頭，他們所有人都紅著眼，撲向了我們。」徐一龍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挫著臉頰。
楊悅呷了口咖啡，等著徐一龍接著說。
「我們不斷後退，龐勇，丁鵬和劉然都受了傷。郎鈺安手裡有一把砍柴刀，所以沒有人敢正面和他對上。你和我護著那個小男孩躲在他們身後。最後，我們被逼到了牆角。」
「我以為我們完蛋了……」徐一龍黯然的眼眶裡綻出一縷光亮。「你知道嗎？那一刻我真的很感謝有那些怪物。就在我以為我們要完蛋的時候，它出現了……」
「我們之中根本就沒有怪物，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真的人。你說多可笑……」說著，徐一龍發出一連串低沉乾癟的笑聲。
「你知道嗎？有個地下室，食堂廚房裡有個地下室。地下室另外一道門在食堂的後面。一個怪物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來了……」
「食堂的大門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鎖死了，怎麼也打不開。周圍的窗戶全都加裝過鐵欄杆，也跳不出去。人群四散奔逃，那怪物逮到一個就殺一個，它的速度奇快，盯上誰，誰就得死。」
徐一龍的聲音戛然而止。
楊悅看著她，希望她接著說下去。
徐一龍明白楊悅的意思，她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什麼意思？」楊悅腦中有個念頭閃過，快到她來不及抓住。
「我醒了。」徐一龍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平靜地說到，「那個怪物盯上了我，我被嚇醒了。」
她醒了。
可是徐一龍經歷的場景並不能和楊悅在夢中醒過來時的場景銜接上。
這中間還有什麼呢？
等等……
「在你的夢裡，篝火消失后，你有沒有覺得我有什麼異樣。從篝火消失到你醒之前，我都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
「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