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異鄉來客
手槍。
近代軍事科技的最重要發明之一,近距離的突襲之王。
手槍的發明奠定了熱兵器時代的來臨,從此之後,過去那些自持身強力壯、功夫了得稱霸天下的武人逐漸開始邊緣化。
冷兵器再強,到底受制於速度、距離、威力,而手槍則不同,它簡單、粗暴、隱蔽。
有了手槍,羸弱之人獲得了崛起的機會,即便是個普通的女流之輩,都有能成為可怕的殺手。
孫叄少認識各式各樣的手槍,拜當年在圖書館的傾情學習,他認識了m1911、毛瑟m1896、盧格p08各種經典型號的手槍。
可眼前這把手槍他不認識,黑黑的槍身,長長的槍管,子彈的口徑大的出奇。
其實,孫叄少本來是想要制住女刺客逼問點消息的,可這槍的威力實在驚人,如果再中第二槍,估計鐵皮的身體都要被打穿,命只有一條,他不敢託大。
房間里恢復了平靜,周伍郎卻遲遲沒有起身,雖說這槍厲害,但以伍郎的能力,應該不怕這個手槍。
可,周伍郎確確實實被擊倒了,他的左胸一片殷紅,鮮血一點一點從洞口滲出……
周伍郎居然被手槍打傷了?孫叄少簡直不敢相信,力量呢?保護他的那種力量呢?
……
密室,明燈。
圓桌一張,板凳兩個。
為什麼又是這裡?
醒來的周伍郎揉了揉眼睛,確實沒看錯。
密室,吊燈,圓桌,板凳。
這是多麼熟悉的場景,印象中自己來過這裡,而且不止一次。
圓桌上的木紋是如此熟悉,板凳的造型好像記憶猶新。
這是夢裡常見到的那個場景。
我怎麼會在這裡?
剛才發生了什麼?
「你想問你怎麼會在這裡么?」一個老者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周伍郎機警的掃視四周,什麼都沒有。
安靜的房間,四壁暗的讓他有些壓抑。
「你應該記得這裡。」老者的聲音沒有中止。
「這裡是你的終點,也是你的起點。」
我確實來過這裡,我還和師尊說過話。
周伍郎記起了一點,伴隨著記憶,眼前的場景也慢慢清晰了起來,一個白衣老者坐在了板凳上。
「怎麼是你?師尊?」周伍郎仍保持著懷疑的態度,這莫非是夢?
「你總算想起來一點了嗎?」老者注視著周伍郎的眼睛,他在等待一個確切的答案。
記得,但好像又不記得。
印象中上次在這裡對話,就是師尊派遣自己前往南宋的那天。
「不,這一定是在做夢。」
周伍郎突然清醒了,他想起來了,那個女子在彈唱,在暗送秋波,然後就是莫名的襲擊,自己被一種奇怪的武器擊倒。
「你覺得是做夢那就是做夢,反正路都是你自己選的。」
好像這句話也很熟悉。
「是你派我去的南宋。」
「是你自己選的路。」
「是你讓我去的襄陽。」
「是你自己選的路。」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你自己選的路,這次你既然選擇做一個武者,就好好做一個武者,生死有命,不要再來了。」
奇怪的對話。
……
疼。
一片漆黑,只有疼的感覺格外明顯。
疼,真的是疼。
許久,黑暗慢慢變為了灰暗,接著是微弱的光。
隨著光的出現,疼痛的感覺也漸漸消失了。
「啵。」那顆嵌在胸口的子彈被頂出來了。
周伍郎重重的喘了一口氣,他醒了。
「你果然沒死!」聽到聲音的孫叄少趕緊轉過身來,周伍郎已經坐在地上。
「這是怎麼了?」剛剛那一會兒功夫,周伍郎好像度過了好久好久,「我被襲擊了?」
「你還好嗎?」周伍郎的血已止住,身體正在慢慢修復,但孫叄少還是要畫蛇添足確認一下。
「應該沒問題了吧。」周伍郎摸摸胸口,傷口痊癒了。
孫叄少拿著那把黑色的手槍,「你認識這個是什麼吧?」
「看樣子應該是把手槍。」
「就是這玩意,20毫米的子彈口徑,如果被打中頭部,我說不定就當場斃命了。」
「20毫米?我從沒聽說過有那麼大口徑的手槍。」
「毫無疑問,這女的來自未來。」
周伍郎點點頭,毫無疑問,這個時代哪有手槍這東西,能使用這東西的,肯定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你沒發現什麼問題嗎?」孫叄少眉頭緊鎖。
周伍郎不懂他的意思,只是搖頭。
「這女的不是修羅,但她卻來到了這個時代,看來我們身處的那個時代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周伍郎走近檢查了下那女刺客的屍體,果然只是個普通人。
「看來有越來越多的人都在往我們這裡趕,在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之前,我們的每一步都要當心點。」
孫叄少總是那麼高瞻遠矚,周伍郎在他面前就像一個聽話的小孩,他點頭確認。
「走吧。」
孫叄少撿起那把帶血的手槍,擦了擦放入口袋。
現場一片狼藉,但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這裡依然會恢復歌舞昇平,這就是生活,前一秒可能混亂不堪,下一秒又是紙醉金迷。
逼上前線,官職調動,遭遇刺客,這些變故若放在別人身上都是毀滅性的,但孫叄少能扛住,還能思考對策,對於他曾經遭遇的事情,這些真不算什麼。
無非就是打打殺殺,我殺過的人還少嗎?
走到樓下,街道已進入了一片昏暗。
抬頭看,滿天的星星閃亮璀璨,算算來到南宋這八年,享足人間榮華富貴,此生亦無憾矣,只是體會過了那種奢華的生活,人不由就會變得貪婪。
最大的貪婪就是長命百歲,千百帝王將相,追求的也不就是長生不死么?
孫叄少笑笑,眼前。
亮著燈的都是他的產業,酒店、客棧、青樓,不時傳來些齷齪的笑聲,還有女子的嬌嗔,臨安的夜晚,真是妙不可言。
「可惜,我們不日就要離開這裡了。」孫叄少感慨。
「叄少,難道沒有應對的辦法嗎?」
周伍郎還是不懂孫叄少為什麼那麼忌憚賈似道這個人。
「辦法或許是有,只是還沒到時候。」
辦法當然還有,南宋不像其他朝代,即使權臣當道,卻還是有辦法制約,或許這也是南宋最接近資本主義社會的地方。
有一種民主叫做「士大夫精神」。
這是宋朝這個時代特有的氣質,士大夫,文人,乃至太學院學生,只要是個讀書人,都有獨立發表意見,並堅持這種意見的權力。
皇帝有不對的地方,讀書人能議論;官吏有違規的事情,讀書人能舉報;人民有共同的心聲,讀書人能上報。
讀書人有很多抗辯的方法,辯論、靜坐、自殺、遊行示威,有時即便是皇帝都扛不住滿城的讀書人造反,繼而妥協。
因此,像賈似道這樣的老奸巨猾之人,往往會養著一批讀書人門客,以備不時之需。
孫叄少當然還沒這等實力,他手下人倒是不少,不過儘是些武人,而他自己,又是被天下文人唾棄的賈似道黨羽,現在想要馬上劃清界限,看來也是來不及了。
要讓天下文人服氣的辦法只有一個,建立一個不世之功,讓所有人為之振奮的奇功。
那只有上前線了,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最快出名的辦法就是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戰爭,殺人,真不錯,又回歸老本行了,孫叄少會心一笑。
冷風拂面,一個人影迅速靠近。
還好,沒有殺氣。
借著得月樓的燭光,孫叄少看清來人,竟是失蹤許久的朱雀。
朱雀回來了。
孫叄少喜出望外,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這個得力幹將失而復得,真是莫大的幸事一件。
不過,這之前,還有很多問題先要搞清楚。
三人折返回到觀月閣,地上的屍體和血跡還沒清理,房間里瀰漫著一股血腥味道,就著這個驚悚的背景,三人展開談話。
「朱雀,告訴我這些天都發生了些什麼。」孫叄少單刀直入。
「大人,他……」
朱雀並不認識周伍郎,周伍郎亦然,但他或許不知道,當初朱雀正是因為奉孫叄少之命前去刺殺周伍郎,才會經歷種種。
這是一個神奇的循環,現在歸為原點。
「這是自己人,但說無妨。」孫叄少看出了朱雀的疑慮。
「大人,有些事情和您說了怕您不信。」
「儘管道來。」奇怪的事情,這幾天見的還少嗎?
在孫叄少和周伍郎的雙重注視下,在現場屍體鮮血的映襯下,朱雀一五一十的把這些天的經歷描述了一遍。
從奉命追擊,到意外紅煙,從迷之怪物,到瞬移武當,朱雀都的說的細緻入微,除去他見過伯顏這件事,其他全部都是如實相告。
白虎或許也遇害了,至少他沒有回來。
孫叄少聽的很仔細,他跟著朱雀的言語,時而皺眉,時而思考,這一切聽似荒誕,卻有有跡可循,結合躺在地上的女刺客,最近的節奏有點詭異,有點混亂。
按理說,自己偽裝的非常巧妙,不應該有人能找到自己,但這些人好像是盯上了孫叄少,這些刺客盯上我這個南宋戶部尚書幹嘛?
周伍郎則聽出了一點蹊蹺,路邊三人打鬧的場景怎麼如此熟悉,還有男人昏倒的那一幕……
「朱雀,你能描述一下那個女孩的樣子嗎?」
朱雀注視孫叄少徵詢意見,孫叄少點頭示意。
「十五六歲樣子,長得有點姿色,兩個小辮子,脾氣很暴烈。」
「那還有兩個男人的相貌特徵呢?」
「長得沒什麼特色,就是兩個瘦道人,不過,我可以肯定一點,他們都是八卦門的人。」
八卦門,那就是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