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賈似道
賈似道是什麼人孫叄少早就清楚。
且不說之前在史書里看到關於賈似道的各種描述,光這八年,孫叄少可是切身體會到了賈似道的厲害。
他比書里寫的更老道、更精明,他不僅是一位奸相,還是一位智商相當高的奸相。
想來這也正常,如果不是一個絕頂聰明之人,又怎麼可以把那麼多聰明人握在掌心,捏在手裡,隨他擺布?
看來,歷史總有評價偏頗的地方。
誰讓歷史是後人所書呢?
比起熱鬧的前堂,後堂可就隱秘多了,賈似道不知道從哪裡按了一個按鈕,一個密室便出現了,兩人並肩而入,賈似道復一按,密室之門便關上了。
密室之中現在就只有賈似道和孫叄少,面面相對。
賈似道開門見山:「孫大人,這裡沒有外人,老夫就和你直說吧,你的一舉一動老夫其實都清楚。」
賈似道的開場白很是特別,也很意外,孫叄少倒也樂得有話直說:「賈太師,既然您如此直接,那就不如直接說說您的想法。」
說真的,孫叄少來到南宋八年,除去吃喝享樂的時間,確實沒花多少時間鑽研這官場的門道。
兩句話一繞,就鑽進了賈似道的套路。
「先不急談正事,老夫問你,孫大人你在南宋有多少家業?」
奇怪,怎麼問起這個了?
「賈太師,孫某人有多少斤兩,您還不知道嗎?」
「老夫還真不知道,老夫只知道孫大人造了那麼多戰船,按照大宋刑統,私人造船,乃是死罪。」
恩?孫叄少一怔,自己造船之事極其隱秘,賈似道是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孫叄少,你假意為官,在南宋朝廷潛伏多年,目的何在?你是不是蒙古人的細作?還不從實招來。」
賈似道的話鋒轉變極快,孫叄少不由又是一怔,這下和蒙古人細作扯上了關係,那可不是小事。
「非也非也,非賈太師所言之情,孫某人精忠報國,日月可鑒,不怕您笑話,孫某人為官只是為了自己的一點私慾而已。」
「私慾?孫大人,你的私慾該有多大啊,我看你,不缺錢,不缺人,家產遍布天下,本可逍遙自在過一輩子,何必要來朝廷當差?你既不圖錢,也不圖名,沒有理由,除非……」
除非?孫叄少不懂賈似道看出了什麼。
「除非什麼?」
「除非你貪圖這大宋的江山。」
「賈太師,此話可萬萬不能亂講,此乃殺頭之罪。」
孫叄少裝的緊張異常,其實,在他決心留下的那刻,他的確考慮過統治天下,當然只有那一瞬間的想法。
「孫叄少,世人皆言老夫奸相,老夫唯獨不予解釋,是以忠奸老夫自能分辨,你以為老夫處理的那些官吏都是好人么。」
賈似道這句話一出,孫叄少迷糊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天下人人唾棄的奸相還是個好人不成?到底是歷史書寫錯了,還是世界改變了?
孫叄少沉吟不語,賈似道繼續開口:「孫叄少,這些年你的一舉一動老夫可都看在眼裡,你拉攏江湖人士,組建私人武裝,壟斷水上生意,暗自打造大船兵器,現在又當上武林盟主,你和老夫解釋下,你到底有何野心?」
說到野心,是把孫叄少問住了,要說自己沒有野心吧,那確實不是真的,但要承認自己的野心,那豈不是承認了自己有意造反。
瞬息之間,孫叄少想到了應對之策,這也是他從書里看到的橋段。
「賈太師,實不相瞞,孫某人確實在暗中籌備力量,此事不假,我亦當上了武林盟主,也是事實,孫某人所做一切,無非只想報效國家,盡忠聖上,保全我大宋國土。」
「賈太師,您可知蒙古鐵蹄所到之處,生靈塗炭,草木不生,孫某人自是體會過那種末日之感,實不相瞞,孫某人雙親皆死在蒙古人手中,孫某人苟延殘喘逃至大宋,別無其他,只求為國家朝廷盡一份綿薄之力,為父母報仇雪恨。」
孫叄少嘴上說著報效國家,腦中想著末世的場景,確實有點聯繫,不知不覺,感情漸生,眼泛淚光,讓人動容。
賈似道老奸巨猾,他一直在等,他在等著這句話,他拍了拍孫叄少的肩膀:「孫大人這般愛國忠誠,我實為聖上感到高興,然精忠之心不必藏於內心,需好好表露才行。既然孫大人如此有心,又是新任的武林盟主,想必江湖影響力極高,老夫明日便奏請聖上,由孫大人接任樞密使一職,統領江淮湖廣各路兵馬,以及萬千江湖豪傑支援前線,為國建功立業,還請孫大人千萬不要推辭。」
什麼?直到現在,孫叄少才發現自己竟被賈似道繞進了道道,這猝不及防的就得上前線了嗎?
孫叄少還在考慮應答之話,賈似道又進一步。
「孫大人,您不必擔心,戶部之事老夫也已想好有人接替,孫大人只管一心為國效力,報雙親之仇,全力殺敵,不得推辭,近日還煩請孫大人將近幾年大宋的戶籍庫存檔點清楚,好做交接。」
悶,孫叄少胸口忽然一悶。
沒想到賈似道完全沒給自己喘息抗辯的機會,這會連自己經營的盤子也要收去。
賈似道始終還是對自己的存在有所忌憚,他給自己定的這條路,看似是測試自己的忠誠,實則想借蒙古人之手除掉自己,就像當年的呂文德一樣。
現在孫叄少總算明白了,為什麼整個朝廷都沒人能斗贏賈似道了,他真的太聰明,而且心狠手辣,不會給任何人起勢的機會。
孫叄少雖心裡憤憤,但現在也只能隱忍,不得發作,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賈似道得意的開門而去……
……
得月樓,臨安府最大的酒樓,孫叄少的諸多產業之一。
觀月閣內,孫叄少和周伍郎對坐而飲。
「叄少,那個賈似道武功很厲害嗎?」周伍郎還在回味白天的事情。
「武功?他連只雞都殺不了。」提到賈似道,孫叄少滿肚子火氣。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這樣忌憚他?」
「伍郎,這個世界不是只有武功高的人才厲害。」
周伍郎抿了口葡萄酒,有點似懂非懂,在他印象里,只有武功才是決定一個人強弱的唯一標準。
「這話怎麼理解?要是賈似道武功那麼差,直接把他幹掉不就好了嗎?」
「哈哈哈哈哈。」孫叄少突然放聲大笑,「伍郎,你把賈似道幹掉了,還會有新的賈似道冒出來,而且,你以為他的幾百門客,皇城的幾萬禁軍都是擺設嗎?再厲害的人也敵不過茫茫人海。」
「哦。」周伍郎若有所思。
「這個時代的人,是非常有歸屬感和榮譽感的,在位的皇帝,哪怕是個智障,底下的百姓一樣會為他歌功頌德,混亂的局勢,就算是吃自己子女,也不會輕易造反,這就是現實,伍郎,你還沒真正看清這個國家。」
「哦。」周伍郎還在思索著。
孫叄少借著酒性,話匣子一下就開了。
「要統治一個國家,哪怕只是一個幫派,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人都有慾望,你要滿足他們的慾望,他們就會跟著你,你要是能滿足天下人的願望,那天下就是你的。」
「那天下人的願望是什麼?」周伍郎順著孫叄少的話問下去,孫叄少呵呵一笑,他就知道傻乎乎的「天才」會問這個問題。
「天下人的願望當然就是世界和平。」
「哦,世界和平。」
「所以你懂了么,雖然賈似道為人貪婪兇殘,但那些門客死心塌地,天下百姓敢怒而不敢反,為什麼呢?」
周伍郎搖搖頭。
「抓大放小,緊握住強大的人,反過來去威懾弱小的人,收買重臣,威懾百姓。賈似道很聰明,即便自己再惡,百姓再厭惡,但只要不破壞這個生態,所有人都能安穩的生活下去,他就能繼續維持這個局面。」
孫叄少感慨而談,現在他才發現,要造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伍郎依舊懵懂,政治這事可比比武複雜多了。
「啪啪啪。」酒過三巡,孫叄少一拍手,幾個窈窕身影款款入內。
為首一名女子,胭脂粉黛,面如桃花,抱著一把琵琶,合音高歌,幾個少女,聞聲起舞。
「等待能與你擦肩而過的那一刻。
期盼這變幻莫測的風能改變你的心意。
我可以給你無數個理由。
我如此了解你,而你必須試著了解我。
你要自力更生,但我們不必那樣成熟。
我們可以讓青春永駐。
窩在沙發里,我們喝著朗姆酒和可樂。
沐浴著冉冉升起的朝陽。
我可以給你無數個理由。
你就這麼走了,可你明知道。
你只需要再稍等片刻。
就放慢速度吧。
時鐘嘀嗒作響,就留下吧。
你只需要稍等片刻。
你的手,放在我身上。
時鐘嘀嗒作響,就留下吧。
你只需要。
你只需要留在我身邊……」
女子歌聲委婉,娓娓動聽,周伍郎聽得如痴如醉,孫叄少亦側耳傾聽。
一曲奏閉,餘音繞梁,孫叄少嘴角上揚,看似陶醉,但隨即凶光畢露。
「你是誰,這不是這個時代的歌曲。」
孫叄少警覺,女子沒有回應,電光火石間,她已出手。
「嘭嘭。」兩聲巨響,周伍郎和孫叄少應聲倒地。
槍聲?女子竟從琵琶里掏出了一把手槍。
現場頓時陷入混亂,伴舞少女尖叫著四散奔逃。
女子還不放心,她走近孫叄少一觀究竟,孫叄少的左胸中槍,趴倒在地,真是神準的一槍。
「哼,不堪一擊。」女子鄙夷的一笑。
她正要轉頭離去,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忽的油然而生。
為什麼沒有血?
她收住笑容,臉色瞬間轉為痛苦,最後她的整張臉都凝固了。
幾根細絲穿透了她的左胸,鮮血沿著刀刃一滴一滴落地。
竟是琵琶的琴弦!
「哼,真是不堪一擊。」
孫叄少慢慢爬起,子彈雖猛,但自是傷不到他的金身,他從金屬化的胸口將子彈用力摳出來,胸口因強大的衝擊力凹進去一大塊。
為什麼是槍?什麼槍那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