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二夜
《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孟浩然
「你是怎麼做到的？」雖然「暗夜水仙」的輕視讓周伍郎異常厭惡，但他的能力確實不容小視。
「現在你知道自己的無知了么。」「暗夜水仙」上下比劃了一下，「不論是植物還是人類，氣血都由一脈傳承，『生命審判』的精髓就在於打斷氣血的運作，將它們截流吸收。習武之人的氣血都在這『任督二脈』的穴位之上，所以你要學會的就是怎麼準確的擊中這二根習武人的命脈。」
「我該怎麼找到這幾個穴位？」
「那還用說，當然是靠實戰。」
實戰？難道說是去殺人？周伍郎心頭一顫。
「那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以為建州那些人都是白死的嗎？」
啊，那次果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屠殺嗎？周伍郎目瞪口呆，「暗夜水仙」不僅心狠手辣，而且目的性極強，他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能達成效果。
「抓緊吧，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暗夜水仙」又消失了，獨自留下周伍郎在這雨中發獃。
別開玩笑了，為了習武就要去殺人？
生命審判？周伍郎的良心又何嘗不在接受著審判。
剛才他還在受到九陽師太的審判，難道轉眼自己也要像她一樣去審判、去決定別人的命運？
不，這種原則性的事情自己絕對不會去做。
他將「暗夜水仙」的要求置之腦後，既然樹也有經脈，就拿樹來練習吧。
一拳，樹木巍然不動。
二拳，力量漸增，略有晃動。
三拳，勁透全身，雨水飄零。
……
周伍郎全心練拳，不知不覺，已至酉時，這是白天和黑夜的分界點。
「暗夜水仙」回來了，他看到周伍郎在無頭腦的捶打著榆木，將那一層厚厚的樹皮完全打到脫落，不禁搖了搖頭。
孺子不可教，心慈手軟，難成大器。
他懶得和周伍郎廢話，徑直奪走了身體的支配權。
「你來了怎麼也不說一聲。」周伍郎忽的失去行動能力，異常不快。
「暗夜水仙」不言不語，只是快步疾走。
「你這是要去哪裡？」
「你要幹嘛去啊？」
「你倒是說句話啊！」
無人理睬周伍郎，他亦無能為力，這就是契約，既然成交，就只能履行。
「暗夜水仙」的速度很快，片刻功夫，他已來到了一個庭院外牆，他輕鬆的翻過庭院，裡面又是一片竹林，他就在這竹林間穿梭前行。
……
今天已是武林大會召開的倒數第二天，大部分武林門派均已抵達南少林。
少林派這次安排的非常周全，為了防止這些五湖四海的江湖人互相影響，起了衝突，又或者喝酒食肉，壞了寺廟規矩。
方丈智恆特意在寺外分出了幾個區域，造了幾個別院，將各門各派完全隔離，不到武林大會召開之前，他們也就各自為營，互不干擾。
蔣少堯是個例外，他乃上賓，為了保證「武林至尊令」的安全，他的房間被安排在少林寺內西南一角，他來到南少林已有兩天，與智恆方丈和一些武林前輩也都相互訪問了一番。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這次武林大會的實際出席人數著實不多，雖然還有最後一天，但是現在到場的幫派人數也剛剛達到六成。
難道自己的號召力已如此不堪？
除此之外，他還有件心事，他前幾日回山，發現自己的房屋已成殘垣斷壁，菩提果不翼而飛，魔狼橫屍地洞，連自己的密道都有人進出的痕迹，此事蹊蹺，聯想到周伍郎和向飛燕一同失蹤，看來此事和他們兩人定是脫不開干係。
難道他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
九陽師太早早就趕到了南少林，智恆方丈為表敬意，特地將寺外位置最好的一處別院交由峨眉派使用，前幾日，她派弟子宋珂歆去度尾鎮買些日用之物，不成想她就此人間蒸發。
無奈之下，她又派出定文等人前往調查，最後，定文將一個八卦門的無名小輩帶了回來，欲加之罪。她是一代宗師，江湖前輩，性格驕傲，行事果斷，即使知道此事蹊蹺，也自然不能在弟子面前失了威信，她雖知此人未必是涉案兇手，卻也只能痛下殺手。
在這亂世，威懾力遠比仁慈之心管用，但是，結果卻讓她驚愕不已，她不禁聯想起了當年父母遭遇過的那個神一般的男子……
……
黃一心和甘無命昨天剛在南少林匯合，他們奉師傅張君寶之命前來參加本次武林大會，他們動身極早，時間本是綽綽有餘。
但在江陵府外他們碰到了些意外，與青城派的弟子起了衝突，而後黃一心又被一個默默無聞的江湖小輩意外擊敗，招了晦氣。
甘無命一氣之下決定獨自行動，外出散散心情再去南少林，黃一心也是鬱悶，帶著諸位師弟在江陵府修整了一段時間再行出發，如今，他們兩人終於在南少林匯合。
黃一心與甘無命商議停當，本次武林大會謹遵張君寶掌門教誨，以武會友，不爭高下，武林盟主之位，武當派自是放棄爭奪，只求在大會之上展示下武當派功夫，賺點人氣，即告圓滿。
……
丐幫的眼線遍布全國，吳解之深知信息的重要性，他早早便得知有一無名少年憑藉一股蠻力打贏了赫赫有名的黃一心，他自是驚訝。
遂尾隨至洪州，有意思的是，此少年也和自己一樣，愛好武學，兩人還因此切磋了一番，吳解之感慨少年之剛力無敵，雖有勝手，亦認和局。
此後，他又派人跟蹤少年，想一探究竟，不想在鄱陽湖斷了線索，他暗自琢磨，不知此少年會不會接受蔣少堯邀請來到這次武林大會，如果他能出現，倒也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
今日上午他與南少林志奇大師密會，少林派提出了一個誘惑的交易籌碼，他自然滿口答應，不過，少林派真的就對武林盟主那麼看淡嗎？
……
少林派為了這次武林大會已經準備了半年有餘，由於南方深陷戰亂，西部地區已盡數淪陷，所謂的南宋，也只剩下彈丸之地。
縱觀南鬥武林，武當、峨眉深陷元軍包圍，丐幫居無定所，可以主持本次武林大會的名門大派惟有少林。
智恆方丈乃是一個忠厚仁義之人，他收到蔣少堯的邀約，毫不猶豫就接下了這個重任，為了將本次大會的圓滿順利，他特命寺內一干僧眾加班加點，造起了大大小小四十多個別院，這些大小院落，將南少林層層圍住，倒也是一種風景。
當然，智恆方丈比其他人想的更多，武林盟主的一大職責便是聯合江湖勢力抗擊元軍，而如今的武林，能有如此號召力的武學大家已是鳳毛麟角。
張君寶是一個，但他純粹是個武痴，難堪大任。
九陽師太是一個，她出身名門，性格果敢，唯一的顧慮是她捉摸不透的心思和心狠手辣的行事風格。
還有就是吳解之，丐幫的教徒遍布天下，戰鬥力亦是驚人，或許託付給他是一種正確的選擇。
但，為什麼不是自己？兩位師弟曾經這麼問過方丈，方丈只是不置可否，他明白，除了武林盟主，他還有一個更大的使命要完成……
……
孫叄少也已到達了莆田，但他遲遲沒有上山，他是個心思縝密的人，上山的問題多多。
一來山上條件惡劣，自己帶著呂小姐，並不方便，還不如在這度尾鎮歇息，雖然之前聽說鎮外有家客棧出了命案，不過，有身邊這些頂尖高手在場，他是有恃無恐。
二來他在來南少林的路上已接到線報，江湖上出了多宗命案，均與自己扯上關係，他心裡明白，定是有人要栽贓自己，他本就不想摻和這江湖事務，若不是答應了呂小姐，他也不會出現在這窮鄉僻壤。
不過，除了呂小姐的因素，他自己也有一點個人的考慮，他想見一見周伍郎，洪州一別數日，不知他是否還健在，自己還有很多私密之事要與他商談。
最重要的是，時間已經不多了……
……
「暗夜水仙」遊走於幾個別院，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周伍郎看不穿他的心思，再三詢問，「暗夜水仙」只是緘默無言，他不想自討沒趣，乾脆就當個觀眾。
「暗夜水仙」在尋找獵物，尋找那些能充當「飼料」的獵物，用來滋養他的那些奇異植物。
他的思路清晰，反應敏捷。
現在這個狀況，唯獨只能對落單的傢伙下手，否則這一個門派那麼多號高手，也不是隨便可以打發的。
走完一圈，天已昏黑，他心裡有了數，今晚就要拿這個「猛龍過江」趙子剛下手。
至於原因，第一，他獨身一人，下手簡單。第二，他武功不算頂尖，容易對付。第三，自然是看中了他那健碩的身材，是養花的好肥料。
趙子剛不知道自己已被盯上，他是個獨行俠，憑著一身橫肉練就的硬底子功夫行走江湖，拳打不平，也有了點名氣，樹了點威望，此次受邀來這武林大會，是他人生的一大巔峰，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要讓世人看看自己的力量。
此時，「暗夜水仙」隱於一個樹枝上，遠遠的眺望正在纏綿悱惻的趙子剛，他的左右各有一妖艷女子相伴，簇擁入懷，互相餵食，自是那鎮上青樓找來的女子。
一排數據跳了出來：「姓名：趙子剛，性別：男，所屬流派：少林派，外功：★★★☆，內功：★★，輕功：★，擅長招數：獅子吼（★★★）、金鐘罩（★★★）、鐵拳（★★☆），對戰勝率：85%……」
「真是不堪一擊。」「暗夜水仙」終於說話了，臉上露出那種習慣性的輕蔑。
笑容，是他自信的表現。
夜晚，是他殺戮的時間。
他正是處在食物鏈頂端的那株「暗夜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