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殺伐果斷
《食黍行》
周公兄弟相殺戮,李斯父子夷三族。
富貴常多患禍嬰,貧賤亦復難為情。
身隨衣食南與北,至親安能常在側。
謂言黍熟同一炊,欻見隴上黃離離。
遊人中道忽不返,從此食黍還心悲。
——王安石
夜深人靜,已過子時。
向飛燕不知道「周伍郎」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卻也只得照做,「周伍郎」的語氣是如此威嚴,甚至恐怖,將向飛燕深深的震懾。
周伍郎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搞什麼鬼,他在掙扎,在無聲中掙扎,現在的感覺簡直生不如死,如果就此死去,或許還比做出什麼更屈辱的事情更好。
「周伍郎」在閉目養神,準確的說,周伍郎的軀體在休息,這寒冷的夜晚絲毫沒有影響他睡眠的心情,他在這街角肆無忌憚的打著鼾。
忽然,路邊傳來一陣嬉笑,有一隊人漸漸接近。
「周伍郎」睜開雙眼,時間到了。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許動一下。」他指了指向飛燕,還是這個無可反駁、略帶威脅的語氣,還是這個恐怖陰森、殺氣森森的眼神。
那一行人正是顧星河和他門下的弟子們,他們兩個時辰前進入天香院,一番翻雲覆雨,現在已是酩酊大醉,準備返回悅來客棧休息。
「周伍郎」還是端坐在那街角,手裡拿著個破碗,就是先前在悅來客棧丟他身上的那個。
「客官,行行好吧。」「周伍郎」伸碗乞討。
「周伍郎」居然在乞討,向飛燕和周伍郎都是一驚。
「這麼晚……還……還有叫……叫花子,真是晦……晦氣。」說話的是那大師兄,他眼神迷離,神志不清。
「滾開,別煩我們。」顧星河一腳踢開了破碗。
「幾位大爺,我不要銀兩,還求你們可憐可憐我這個老人家,給點吃的吧。」
「哈哈哈哈哈。」大師兄一陣狂笑,在這寂靜的街市裡異常響亮,「你要……要吃的,我就給……給你,嘔……」
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大師兄的嘔吐物鋪了滿地。
「客官,我也不是要這個啊,我要的是澆花的肥料。」
「滾開,我管你要什麼。」馬三一腳踹了過來。
不偏不倚,正踢在「周伍郎」臉上。
「啊!」靜夜裡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喊聲,那是馬三的聲音。
「周伍郎」緩緩站起,他的手裡多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竟是五個腳趾,他慢慢的撿起那個破碗,將腳趾放了進去,馬三轟然倒地。
「這怪我,沒把話說清楚,種點花花草草多不容易。」冷冷冰冰幾個字,正應和這冷冷清清的街道。
「你在幹什麼!」顧星河確定沒有眼花,沒有聽錯,馬三已經死了!他帶著酒勁就沖了過來。
「你別急,我先給你做個好菜。」「周伍郎」輕巧躲開顧星河,一下閃現在人群之中。
「我記得你愛笑。」
「周伍郎」話音未落,眼前之人驀然倒地,沒有任何聲響,他的手裡多了一截舌頭。
「你看了不少熱鬧。」又一人倒下,破碗里再添了一個眼珠。
「還有你,丟碗的是你。」那人正是大師兄,亦是無聲息的倒下,五個手指被齊齊削斷。
瞬時之間,顧星河發現身邊的弟子已悉數倒下,冷風拂面,汗水滲透,他的酒醒了:「是……是你。」
顧星河不住的顫抖,面前的「周伍郎」臉色陰沉,殺氣密布,整條街似乎都化為了黑色,顧星河的腦中一片空白。
「這位大……大俠,我……我有眼……有眼不識……不識泰山,不……不知道您是……是這……這等高人,還請手……手下留情,放……放過在下。」
「撲通」,顧星河跪倒在地,他雖是一派掌門,卻早已自甘墮落,武功荒廢,他心裡清楚,自己沒有萬分之一的勝算。
「喝了它。」一個破碗丟在了顧星河面前,裡面滿是眼、耳、鼻、舌各種器官,顧星河忍不住一陣嘔吐。
「不!」他絕望的拔出寶劍,在空氣中孤獨的扭動,這是衡山派的「迴風落雁劍法」,此刻,在他手裡卻顯得如此可笑。
「真是個廢物。」不知何時,「周伍郎」手中多了把木劍,他比劃了兩下,赫然也是「迴風落雁劍法」,「那就用你的身體來感受下真正的『迴風落雁劍法』吧。」
……
向飛燕只是一個看客,這一切快的無法形容,她依稀看到「周伍郎」用手指消滅一個又一個衡山弟子,又看到他一劍一劍凌遲顧星河,最後,她還看到「周伍郎」用血跡在地上畫了一個醒目的「朱雀」。
她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眼前的「周伍郎」,如同一個魔鬼一般,他的雙手、身體、臉上沾滿了鮮血,而他似乎異常享受。
這是什麼魔鬼?周伍郎也在問自己。
「你到底是誰?」周伍郎再次發出絕望的吶喊,雖然出了口惡氣,但是也完全不至於變成現在這種局面,自己何時變成了一個吸血的惡鬼。
「你問我是誰?那你又知道你是誰?」
突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周伍郎一個激靈,眼前的視野消失了,轉而是一片黑暗。
「你是誰?」周伍郎用聲心嘶聲吼叫。
「我就是你啊。」
「不可能,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膽敢侵佔我的身體。」周伍郎出離憤怒,但身體的控制權依舊不在自己手裡。
「我說了,我就是你,只是你不知道自己是誰而已。」
周伍郎震悚,這話說到了自己的痛處,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南宋,又要去完成什麼任務,除了自己的名字周伍郎,他只有支離破碎的夢境。
「我是周伍郎,我怎麼會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一陣輕蔑的笑聲,「你說的沒錯,你是廢物周伍郎,街頭賣藝,受人使喚,鄱陽遇刺,戰力盡失,見狼就逃,慘敗青龍,你說你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連你的身體都快不認可你了。」
「住嘴,你給我出來,我要與你一絕死戰。」周伍郎惱羞成怒,這一番話句句刺痛心扉。
「哈哈哈哈哈,你哪有資格和我交手,你以為是你打敗了黃一心,逼平了吳解之嗎?如果不是我,憑你那種稀爛的拳頭,早就被打的面目全非了。」
「你說什麼?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當然知道,如果不是我給你的身體療傷,你怎麼可能活到今天。」
「什麼?」周伍郎徹底愣住,他只能確認一點,這個神秘人確實知道他的一舉一動,「你到底要對我做什麼?」
「做什麼?你知道你應該做什麼么?」
「我?我要去武林大會。」
「哈哈哈哈哈,那我問你,你要去幹嘛?」
「我……我要去贏得『武林至尊令』,我要去報仇。」
「哈哈哈哈哈,你捫心自問下,你做的到嗎?」
「我……」周伍郎一時語塞,你清楚的明白自己現在的實力有多弱小。
「你想要報仇,你渴望力量,那你就要殺戮,殺死背叛你的孫叄少,殺死偷襲你的朱雀,還有,移情別戀的呂婉玲。」
「不!我沒想過要殺呂婉玲。」聽到呂婉玲三個字,周伍郎忽然激動起來。
「只有拋棄自己的感情,找回那個充滿殺氣的你,才是真正的『暗夜水仙』。」
「你說什麼?誰是『暗夜水仙』?」
「你最好別讓我失望,記得深夜是養花的好時間,多找些肥料,『孔雀草』可是需要大量的鮮血澆灌。」
「你到底在說什麼!」周伍郎一聲怒吼,向飛燕如驚弓之鳥,連連後退。
周伍郎終於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是的,他回來了,眼前恢復了正常的視野,身體能感覺到冷風吹拂的刺骨,耳邊是向飛燕的聲音,手上則浸透著鮮血。
鮮血,滿地的鮮血,匯聚成河,成片的屍體,橫七豎八,佔滿了這個狹小的街道。
「周伍郎,你是周伍郎嗎?」向飛燕膽怯的在遠處輕喊,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
「是……是我。」周伍郎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這簡直就是一個屠殺場,他的雙手已染成血紅,「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周伍郎,你是周伍郎嗎?」向飛燕依舊離的遠遠的,聲音發抖。
「是我,我是周伍郎。」周伍郎確認了狀況,他朝著向飛燕走去,向飛燕卻不自覺的後退。
周伍郎察覺,自己肯定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
「我一共殺了多少人?」
燭光下,周伍郎凝視著向飛燕,她依舊在發抖。
「不……不清楚,所有從天香院出來的人……都被你殺了……」
「不,這不是我乾的,雖然解釋了你也不一定會相信。」
「我……」向飛燕抬起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上周伍郎的眼神,「我冷,伍郎,我好冷。」
向飛燕突如其來的柔弱,讓周伍郎不覺有點心馳神往,這是個熟悉的眼神,他知道這種感覺,呂婉玲曾經給過他這個感覺,他感到心如亂麻,趕緊扯開話題:「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沒有得到回應,向飛燕似乎有些失望,她低下頭,抿著嘴:「我們得換一個身份了……青城派肯定不能出現在武林大會……」
「那我們假扮成誰?」
「剛才那些死者中,有兩個我認識,是『八卦門』的弟子陳超風和張驚雷,我們也許可以扮成他們的樣子。」
「為什麼選他們?」
「這兩個人被你……被你整個臉都打破了……而且,沒人在乎他們的死活……」
向飛燕說的沒錯,在剛才周伍郎失魂的這段時間裡,他的身體如同瘋魔一般,一口氣殺死了九十八人,其中,參加本次武林大會的江湖人士佔了三成,在這些人中,又屬「八卦門」的陳超風和張驚雷最為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