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二十年前

  《贈句芒神》


  佳期不定春期賒，春物夭閼興咨嗟。


  願得句芒索青女，不教容易損年華。


  ——李商隱

  這個人是誰？


  周伍郎並不清楚他現在看到的是誰的視野，觀察他走路的步伐和節奏，似乎是個健壯的成年男子。


  男人打開了「天眼」，石桌上立刻顯示出了各門各派、世上高手的位置，只見他仔細的掃描著，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周伍郎也跟著他的視野在遊走，他驚奇的發現，「天眼」之內竟然沒有一個數字存在，這是為何？


  不一會兒，男人好像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他將手移到一座高山，山名清楚的標註著「華山」。


  確定位置之後，男人從石桌下摸出一塊木頭，便出門了。


  「六聖殿」的大門如同蔣少堯的地洞一樣，也是靠機關開閉，不過，這裡的機關更加複雜，周伍郎見過老頭移動了好幾下機關才將石門打開，而這人只是觸摸了一下就打開了，這人到底是誰？


  門外此時是艷陽高照，男人並沒有馬上出發，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透明瓶子，周伍郎認得，就是他送給呂婉玲、以及老頭給自己看過的那種瓶子。


  男人將大拇指按住軟木塞的瓶口，這瓶身就有數字顯示出來：「1253 / 2 / 27」，這個是日期？他又按了一下瓶口，又跳出來一排數字：「167 : 42 : 52」，數字的尾數在不斷變化，看來像是倒計時，這個難道代表時間？

  周伍郎從「少爺」那裡學到過數字的概念，雖然他失去了不少記憶，但他對數字的相關知識異常清晰，這就是日期和時間。


  ……


  157 : 35 : 33，男人再次出現，他在河邊洗臉，清澈的河水印出了他的模樣，原來是個黑髮、清秀、十八九歲的漢子。


  周伍郎感到奇怪，為什麼之前突然失去了視野，顯然這個瓶子很有講究。


  男人洗完臉後繼續趕路，周伍郎算了算，如果沒有休息，他已徒步行動了10個多小時，體力著實不錯。


  不過雖然走了那麼久，但還是在這山裡徘徊，周伍郎不禁暗笑，他走了那麼久，原來儘是在這武夷山裡瞎轉悠。


  又一會兒，山路走到了盡頭，一座匾牌映入眼帘，周伍郎眼睛擦亮，那門牌上寫著三個字——「華山派」。


  這裡是華山？周伍郎驚愕，以地圖上看，武夷山之去華山比之去臨安要遠上一倍都不止，這是什麼腿力？

  迎面而來兩位小童，客氣詢問：「請問這位壯士有何事拜訪華山派？還請報上尊姓大名。」


  「我乃無名之輩，通報你家掌門，今日特來踢館，讓他速速來戰，我還趕時間。」


  那兩個小童聽到「踢館」兩字，「啊」的一聲就進去了，不久，出來一個短鬍鬚的青袍男子，提著長劍，頗具威勢，身後跟了十幾個人，也都是提著長劍，穿著青袍。


  「你乃何人？膽敢來華山派踢館？」短須男子圓目怒斥。


  「你不是華山派掌門，我還趕時間，速速讓開。」


  「你這種江湖草寇，無名無姓，怎配和我師傅交手，我乃華山派大弟子侯光，江湖人稱『美猴王』，這樣，你既來踢館，當不會讓你空手而歸，我讓你三招，也不算我華山派欺人。」


  男人上下打量了下這個侯光，頓感無趣，他隨手撿了根樹枝，甩了兩下，那邊侯光又開口了：「你不使劍，也敢來挑戰華山派？拿個樹枝，這是要學寫字嗎？」


  「哈哈哈哈哈。」身後那群人一陣鬨笑，七嘴八舌議論開了……


  「樵夫，你要撿樹枝也該去那武當山，那裡樹多。」


  「你個草莽村夫，等會可別怪我家大師兄下手太狠。」


  「我看這人樣子，想必是腦子不好吧，跑那麼老遠來給我們大師兄祭劍。」


  「好了，別廢話了，二師弟，給他把劍，以後別讓江湖說我侯光欺負人。」說話的還是侯光。


  「啪」一把長劍丟到了男人腳下，男人撿起長劍，仔細端倪，他沒見過這種兵器，笨拙的揮了兩下，又引起了一陣鬨笑。


  「這鄉巴佬原來連劍都沒見過。」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劍鞘去砍人的。」


  侯光也是得意洋洋，他挑逗的把劍拔出，指了指男人。


  男人看懂了，也把長劍拔了出來，原來這才是利器，他好奇的用手摸了摸了劍刃，劍鋒銳利，手上頓時留下了一道血跡。


  「哈哈哈哈哈，他在用手抹劍。」笑聲越來越大，引的其他華山派弟子也紛紛出來圍觀，一時間裡三層外三層把這兩人圈住。


  「好了，別磨嘰了，早點收拾了你，我也好回去修鍊。」侯光滿臉輕蔑，「這樣吧，我讓你五招，以後也好讓江湖人知道我侯光的厲害。」


  男人默默無語，兵器為何物？他模仿著候光的樣子揮了一劍，這劍綿軟無力，侯光輕鬆避開。


  「一劍。」侯光伸了伸食指。


  男人又橫的一劍，這次速度快了不少，不過依然不在套路。


  「兩劍。」周圍人也跟著一起數起。


  「三劍」，「四劍」，「五劍」，起鬨的聲音越來越響，這五劍都被侯光瀟洒的躲過，那群華山弟子已經沸騰了，「大師兄，輪到你了，給我們看看你最拿手的『靈猴劍法』吧。」


  人群中不斷有人起鬨，侯光看來很是享受，他做了一個起手式，動作洒脫，宛如一隻蓄勢待發的猴子。


  「著！」侯光大吼一聲，劍已刺中男人肩窩，侯光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這一劍出招迅速，動作敏捷，真的有如一隻靈猴一般。


  眾人齊聲歡呼。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肩窩，有一點血液流出，他面不改色。


  「著！」又是侯光，第二劍依然刁鑽，切在那男人右臂，留下了一道刀口。


  「好！」，「厲害！」，「不愧是大師兄！」人群里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侯光乃是華山派中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大師兄，即使放在江湖，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殺個野人自然不費吹灰之力，他之所以遲遲不攻要害，無非是想在眾位師弟面前顯擺一下。


  「著！」眾人呼聲未停又一劍刺到男人大腿之上。


  「你可真沒勁，既不還手，也不喊疼，要是你已經嚇破了膽，那我就送你一程，讓你知道狂妄自大的後果。」


  侯光換了個手勢，他殺意已動。


  「著！」夾雜著眾人的歡呼，侯光那致命一劍離手，此招秉承「靈猴劍法」的快速輕靈，變化多端，還加上了力量。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靈猴劍法』，我學到了。」


  男人終於開口了，歡呼聲卻戛然而止，男人的兩根手指死死的夾住了那近在咫尺的長劍，侯光的手在顫抖，劍鋒前不足一寸就是男人的咽喉，但他竟沒一點力氣往前推進哪怕一分一厘。


  「乓」清脆一聲，劍身折斷，侯光慣性的前沖，男人從容的與侯光擦肩而過，現場已由剛才的歡騰變成了一片死寂。


  侯光眼神獃滯的看向前方，不言不語，不動不彈，那些圍觀的華山派紛紛給男人讓道，他們眼中充滿著恐懼。


  剛才還生龍活虎的侯光猝然倒下，胸口分明插著一根樹枝，由前自后，穿透心臟……


  男人進得內堂，華山派掌門忻於通早已立於中殿，剛才門外的嘈雜他都聽在耳里，看到那些驚慌失措的弟子，他能猜到結果。


  「敢問來者何人？是欺我華山派無人嗎？」


  「我乃無名之輩，今日奉師尊之命，來取一樣東西。」


  「你家師是誰？要取何物？」


  「師尊所要之物，名叫『武林至尊令』的『第三碎片』。」


  「我這裡並沒有什麼『武林至尊令』的碎片。」忻於通的老臉憋的通紅，也許是心虛，也許又是憤怒。


  「多說無益，我還趕時間。」


  「放肆。」忻於通怒從心起，他貴為一派掌門，何時受過如此輕視。


  他下手亦不留情，使的是華山派最凌厲的「華山蒼鷹劍法」，此劍法以犀利刁鑽聞名，猶如捕食之鷹，果敢兇猛，勢如破竹。


  男人似乎也看得出此劍法的厲害，並不硬接，只是躲閃。


  忻於通並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出劍頻率越來越快，「嚓」，快劍劃破了男人左臂。


  本已沉寂的弟子，見掌門出手旗開得勝，重新恢復了活力，連聲叫好，但忻於通笑不出來，這劍本是勢大力沉，勢在必得，竟只劃破了一點皮肉，他兀自吃驚，他知道自己已幾乎釋放出全部功力，如若再贏不下來，恐怕後繼無力。


  「『華山蒼鷹劍法』，我已學會。你差不多也使出九成以上功力了，按照你們這裡的說法，你已是強弩之末，看來傳說中的六大門派華山派也不過如此。」


  男人冷冷的隻言片語，讓忻於通心頭一涼，面前的男人不但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他那受傷的手臂竟也癒合，從他的手裡，憑空生出了兩根樹枝，他們慢慢纏繞融合，最後成了一把木劍。


  周伍郎看到這裡，幡然醒悟，這人擁有「元神木之力」！和自己一樣的能力！


  「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忻於通動搖了，他一生見多識廣，卻也沒見過這樣的武功，他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不丟了一代宗師的風采，他決心全力一搏。


  「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在這世界留下自己的名字，讓天下人記得我的厲害，從現在起，你們可以稱我為『己元神』。」


  他是元神！周伍郎記得這個名字。


  「妄自稱神，好大的膽子！」忻於通出手了，他將所有的內功燃燒在掌心，這是華山派的「紫霞神功」。


  男人還是冷笑，他丟下木劍，也是一掌，勝負一瞬，眾人還沒看清，忻於通已然倒下。


  「『紫霞神功』，我也學會了。」男人拍了拍手，那群華山派弟子立刻做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