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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憤怒

  《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岳飛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定大業。


  伏羲氏在天水卦台山始畫八卦,乾為天,坤為地,震為雷,巽為風,坎為水,離為火,艮為山,兌為澤,八卦奧秘,包羅萬象。


  太極拳合八卦之數,以拳掌為主,雖設有六十四式,實則以「意」驅動,手隨身轉,身隨眼轉,眼隨意轉,心隨意動,攻守步法,變幻萬千。是以周伍郎雖然沒學過太極拳,卻能照葫畫瓢,正是因為看懂了太極拳內含的「意」。


  此時,周伍郎就在努力的操練太極拳,一個動作,一遍又一遍。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汗水一滴一滴從伍郎的鼻子上滴下。


  「不對不對。」遠處傳來了向飛燕標誌性的清脆聲音,「你要專註,專註的時候氣彈才會融合進招式里。」


  向飛燕正在教導周伍郎氣彈的使用方法,周伍郎雖然已經成功的凝鍊出兩個氣彈,驚艷現場,但是如果只有內功而不懂得使用的話,亦是白忙活,而要將內功用於實戰,倒又是一個大工程。


  內功本身並沒有攻擊和防禦的能力,它是一切武功的基礎,內功在手可為利劍,內功護體可為堅盾,內功能提升自己武功的等級,是以江湖有云:練功十載,八年內功。可見內功的重要性和修鍊之困難。


  這已是周伍郎揮出的第二百拳了,他只會一招,所以也只能反覆做這一個動作,可惜,那兩個氣彈還是直挺挺的環繞於周伍郎的身後,好似兩個如影隨形的螢火蟲一般。


  「收氣吧。」看著時日已到正午,向飛燕準備回屋歇息。


  「怎麼收氣?」伍郎一臉迷茫。


  「忘記教你了,就像前面鍊氣時那樣,默念心法,吸氣即可。」


  就那麼簡單?神奇,氣彈真的消失了,內功實在是一個奇妙的東西。


  ……


  按照以往的經驗,蔣少堯下山一次,至少要三四天才會回來,向飛燕當然清楚,回到屋裡,也不廢話,直奔灶屋,生火開爐,不一會功夫,四個熱氣騰騰的菜肴已經擺上檯面,那是白花花的羊肉,綠油油的青菜,紅通通的辣椒,黃燦燦的玉米,和著香噴噴的烙餅,讓人饞涎欲滴。


  周伍郎早就餓的不行,他來到南宋,受過苦,挨過餓,也吃過酒宴,上過檯面,不論是民間小吃,還是饕餮大餐,他都愛不釋手,百吃不厭,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前十幾年實在沒吃過什麼好東西,也可能是在這裡他能感受到一種家鄉的感覺。


  又或者可以說是家的感覺,眼前,周伍郎和向飛燕面對面坐著吃飯,窗外是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室內的氣氛則有點微妙。


  「沒想到你會做飯。」伍郎大概想誇獎一下向飛燕,木訥的腦子想了半天,拋出了這句。


  「會做飯有什麼奇怪的,我已經十六歲了,如果不是在這荒山,都到嫁娶的年齡了。」


  「嫁娶是什麼意思?」


  向飛燕白了伍郎一眼,她當然不知伍郎不是此世之人,更不知道他早就失憶。


  「我是真的不知道。」伍郎尷尬的補了一句。


  「那你就理解為一個女人要和一個男人一起生活吧。」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周伍郎果真木訥,這也怪不得他,不過那邊的向飛燕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她到底是姑娘家,聽了這話,不由滿臉緋紅,半天憋出了一句:「你想的美!」


  氣氛曖昧,周伍郎自感說錯了話,有話沒話又來了一句,「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向飛燕聽了沒好氣,「那還用說,當然是要去報仇雪恨。」


  咯噔,這不說也罷,一說倒讓周伍郎又擔心起呂婉玲來,以後若是向飛燕要殺呂婉玲,該如何是好。


  「這事難道沒有其他解決辦法嗎?」伍郎試探向飛燕。


  「血海深仇,只有以血還血。」向飛燕說著狠狠的瞪了一眼周伍郎,「以後我若要報仇,你最好別擋著我。」


  早知如此,何必多話,周伍郎有點後悔,自己確實越來越多話,心腸也變得越來越軟,難道這才是自己壓抑已久的本性?

  收拾完碗筷,向飛燕的情緒恢復了正常,這就是她的性格,天真活潑,直來直去,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下午依舊是兩人的修鍊時間,向飛燕索性也不管周伍郎,自己開始修鍊,見她盤膝而坐,閉目養神,須臾,氣彈升起,遊走周身,待睜眼之時,氣彈已纏繞雙拳。


  「周伍郎,你要使用內功的時候,不妨在腦海中想象一點憤怒的場景。」


  向飛燕居然主動給周伍郎建議。


  ……


  昏暗的地下世界,殘酷的訓練營。


  一個腳底編號為「92」的高個孩子正在痛苦的支撐著,他的身下是一片刀山,他的背上則頂著兩塊大石,除了四肢還在木樁上苦撐,其餘部位已完全騰空。


  汗水從他的臉頰一滴一滴滑落,他才只有七歲,本該是自由快樂的童年,現在卻正走在成為「修羅」的路上。


  他看了眼邊上的金髮男孩,他的雙手在不斷顫抖,驚恐的眼神正在慢慢擴散,「嘭」又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壓在他瘦小的身上,巨大的重量讓他瞬間失去了支撐力,只聽見一聲慘叫,他掉入了刀山刃海,一命嗚呼。


  這是今天死去的第二個學員,慘叫聲還回蕩在耳邊,沒人敢有絲毫分心,好像根本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我再說一遍,要成為一個『修羅』,首先要做的就是拋棄恐懼,心存恐懼和仁慈是無法成為『修羅』的。」說話的是一個臉色陰沉,只有一個獨眼的教官。


  他是「地獄訓練營」的老牌教官,見多識廣,無所畏懼,幾乎每個月都有學員在他面前死去,但他從不為之動容半分,他是規則的守護神,也是這些孩子眼中的「魔鬼」。


  「如果你們已經達到極限,那就試著去憤怒,憤怒會點燃你們的修羅之血,恐懼只會讓你們身上多上幾塊石頭。」教官的聲音迴響在這空蕩蕩的訓練場。


  這是第101期訓練營,之前一期訓練營上個月剛剛結束,生存率僅38%,「天眼」顯然非常不滿意這樣的成績,這才讓這位魔鬼教官來訓練這101期的52位學員。


  當然,現在還健在的學員只剩下了43位,而訓練營才剛剛開始一個月。


  高個孩子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他很想憤怒,但是憤怒是什麼?對於這樣一個七歲孩子來說,的確太過殘酷了。


  他童年憧憬能離開這個黑暗的地下世界,去地上看看,聽說那裡有一望無際的天空和溫暖的太陽,他唯一的寄託是他那大名鼎鼎的哥哥,然而,哥哥非但沒有如他所願,反而將他送到了這個「地獄訓練營」。


  「憤怒是什麼?你們可能不會理解,不過如果有人要撕碎你的心臟,打穿你的面門,甚至吞噬你的身體,你會怎麼樣?你會害怕嗎?還是去反擊?如果那個被扯的粉碎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人,是你的爸爸,你的媽媽,你的哥哥,你的妹妹,你會感覺到什麼?」


  「生氣!」一個稚嫩的聲音喊了出來。


  高個孩子循聲望去,是他前排右上的一個小孩,在他呼喊的同時,一股紅色的氣體正在從他身上徐徐冒出。


  這就是憤怒?如果有人要傷害到自己唯一的哥哥,那自己會怎樣?生氣嗎?可他到底還是個未見過世面的孩子,又怎麼能理解這種成年人的情緒。


  「我來幫你們體會一下什麼是憤怒吧。」教官的聲音開始靠近。


  只見他拿著皮鞭,挨個抽打著每個學員,一鞭又一鞭,下下是重手,「你們現在就是群沒用的廢物,你們弱小,你們愚蠢,你們膽怯,你們只配成為種植糧食的肥料,沒錯,我現在就是要折磨死你們,然後把你們的屍體帶給你們的父母兄弟,看著他們絕望萬分卻又無可奈何的眼神,咒罵你們的無能,最後當著痛哭流涕的親人將你們做成肥料,你們現在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沒用了嗎?」


  沒用?廢物?死亡?皮鞭的疼痛在身上散開,自尊心的傷害則更加致命,高個孩子感到身體在升溫,心跳在加快。


  血液忽的快速流動起來,從腳底、手心迅速的湧入心臟,又由心臟兇猛的噴張出來,脈搏的跳動越來越快,身體溫度直線上升,腦中已聽不見其他雜音,眼前也不停的有白光閃過。


  他感到了無盡的力量從身體里噴涌而出,身上的大石變得不再沉重,自己好像有了用不完的體力,當然還有,源源不斷的戰鬥慾望。


  ……


  周伍郎已經完全進入了「修羅狀態」,他的腦子充滿著憤怒,腦中滿是鄱陽湖的那一夜,那屈辱的一夜。


  向飛燕本能的向後一躲,將將閃過了周伍郎的一記太極拳。


  不,那已不是普通的太極拳,此時或許應當稱作它為「太極波」,周伍郎竟將氣彈像氣功波一樣釋放出來。


  巨大的衝擊力將瀑布打出了一個水坑,氣彈也相應減少了一個,而周伍郎並沒有停手,又是一發「太極波」,擊中了山腰。


  山石碎裂的轟響一時間響徹了山脈。


  何等恐怖的力量,向飛燕難以置信,周伍郎使用的內功和蔣少堯傳授她的內功完全不同,她真的驚呆了,這是周伍郎一天之內帶給她的第二次絕對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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