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八章 那些前塵舊事
薛千聽罷,良久不語,唯淚光在眼眶中打轉。
「薛千,你若恨為師,就恨吧,為師……」
話沒說完,薛千跪了下去,搖頭:「不恨,我怎會恨師父?師父不救我是本分,救我是情分,當日若非師父將我帶回,薛千早就橫屍淮水岸邊了,何談今日苟活世上十年?」一邊說著,一邊落了一地淚。
杜衡之輕嘆一聲,將她扶起。
這時,門外的二人恰進來,看見這一幕都微微駐了足。
杜衡之扭頭看向郭雲清,笑道:「還不快見見你這師姐?」
郭雲清笑了,笑容清雋如春風,進來對著薛千躬身一拜:「師弟有禮了。」
師姐……師弟……
薛千愣了,來不及擦淚,便停在了那裡。
「師伯,您看,她都不理我呢。」郭雲清說笑,斜眼睨薛千,「半年不見,好似換了個人,我說你到底幾個身份?金陵一個還不算,這會兒又冒出個世家大小姐,敢情以前也沒白欺負你……」
薛千反應過來,論理他確實是叫自己師父師伯,可是……他不是比自己打么?
隨它去了,眼下可顧不及這麼多,她實在見不得這小子犯渾,當下豎目:「好啊,你就是這麼對待師姐的?沒大沒小,看我不收拾你……」
說著便要過來擰他耳朵,郭雲清又不做傻子,兩步跳到了幾尺外,沖她嬉笑。
周澈看著此刻的薛千,看著鬥毆的二人,嘴角不禁蔓延了一絲微笑。
歡笑聲之外,杜衡之的眉目卻漸漸深重起來,他自知,此次露面公開與公主作對,必然再也躲不過了……
是時候了,該來的都來吧。
躲了一輩子,藏了一輩子,不就等著該出手的時候,做一回痛痛快快的人么?
他做了,救了自己的師弟,也帶著那姑娘報了一半的仇,剩下那一半,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便交給上天吧。
至於此後,自己生死已置之度外,就是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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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寧公主怎會輕易放過對她有威脅的人?能殺一個算一個,能殺一窩算一窩。
多年的仇恨已成毒液,將她慢慢養育成一個被遮蔽了雙眼、心中只餘下丈夫兒子的瘋狂女子。
寂寞清冷的別宮中,她無事可做。
除了養花與殺人,還有什麼樂子呢?
山坡上的格桑花開得愈發嬌艷了,桑兒也一天比一天長高,體格愈發健壯。
……
建成十六年七月,皇上暗暗派了一批人,根據永寧公主透出的消息,來到了金陵杜衡之家中。經搜羅,發現大量前朝典籍卷宗,有詩篇有樂譜,有策論有辭賦,其中不乏前朝文人討伐大齊的,儘是些殘破卷宗,卻保留得極好。
聖上大怒,他在登基之初便下令,事關前朝一切,不管是餘孽還是收歸大齊的前朝勢力,皆一網打盡,不留片甲。
可是沒想到,在金陵城中,竟然還有人私藏前朝卷宗……
尤其是那些策論!
他旋即派人闖入燕王府,緝拿了杜衡之。
杜衡之已做好準備,鎮靜異常地跟隨官府走了,臨走之前,他將一捲紙交給了周澈。
薛千紅著眼眶坐在桌邊,散開師傅留下的墨跡,逐行將其看完。
裡面,詳述了師父和前朝的關係,解開了許多人多年不懂的疑惑……
就連周澈,所受震撼也不小。
當年被先皇接到京城來的鶴髮老人,竟是杜衡之幼時的恩師,亦是前朝姬貴妃的兄長姬侯。姬貴妃的女兒昌平公主,便是所作《廣平調》之人,作出不久前朝滅亡,《廣平調》遺譜落入其舅舅姬侯手中,後來傳授給了杜衡之。
而對於這位前朝公主,照杜衡之所言,先皇曾對其有意。
太祖打下江山,彼時還是太子的先皇,想要將昌平公主帶回宮,無奈太祖不同意。情深之至,頭腦也愈發混亂,太子竟受了公主親哥哥姬將軍的蠱惑,險些釀成大禍,姬將軍雖然兵敗,卻在臨死之前勒死了太子妃。
那一年,太子妃剛產下皇孫。
太祖氣極而亡,好在大齊的天下已定,周氏王朝登峰造極。
太子成了皇上,追謚太子妃為宸妃,立皇后,便是當今的太后。
皇后念當初太子妃的遺孤可憐,便抱來自己宮中,將其視為親生。而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卻也大不了幾歲,反倒受了冷落。
後來的事……
薛千和周澈便能猜出了。
那個遺孤,便是當今聖上。
他的母親曾被前朝將軍害死,他自然是恨極了有關前朝的任何事,尤其是……此事還與先皇有關,是先皇的一時失誤,將他的母親害死。
而皇上多年來對燕王的厭煩,想必是年幼時便不合……
可是說來可笑,太后的嫡子燕王,本該是做……
「我聽父王說,當初皇上立后,便是因一幅畫……」
「一幅畫?」
周澈頷首:「皇上找來宮中當值多年的畫師,畫出了宸妃的肖像。皇上思母,選秀女時,先皇后與宸妃容貌有幾分相似,便收入宮中,後來成了皇后。」他輕輕一嘆,繼續道,「可是先皇后體弱多病,永寧遠嫁后,便朝思暮想,拖垮了身子。」
「於是,皇上懷著對先皇后的愛意與愧疚,才寵溺公主多年?」薛千的聲音酸澀得發顫。
周澈輕輕點頭。
薛千咧嘴苦笑,一瞬間,眼淚落了下來。
她忙擦去,覺得莫名其妙。
是啊,莫名其妙,為何要哭呢?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幾十年風雨,到頭來回首去看,卻像是隔著重重帷幕,看不清,分不辨。
誰又是對的,誰又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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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中,姑姑屏退所有婢女內侍,與太后扯起了閑話。
太后是病的越來越重了,病重之時,便總想著有親近的人侍奉左右,唯獨一個老姑姑就夠了。左右皇上也不來此處,長樂宮裡倒還足夠清凈。
姑姑一邊為太后揉著肩膀,一邊嘆息了一聲。
「你又哀嘆什麼?」
姑姑笑了:「奴婢只是想起了,先皇初登基時的一些事。」
「哦?說來聽聽。哀家都不記得了。」
姑姑沉默良久,忽然輕聲道:「皇上恨了太后多年,太后竟也不想道出真相?娘娘,您真能忍啊,可是到頭來,苦的是您自己……」
太后微閉的雙眸睜開,卷了神傷。
「其實到現在奴婢也想不通,太后就怎麼忍心把自己的孩子與宸妃的孩子換了?就為了使他不受欺負……您雖對皇上百般的好,可卻把他尊貴的身份奪了,讓他成了自小到大受人指點的人……」
「可是如今,皇位是他的,他又何曾缺了什麼?」
「他缺了一個皇子最該有的高貴與尊嚴。」姑姑道,「相比起燕王,您對他遠不如對皇上親近,可是燕王……他自小受萬人寵愛,根本不缺母親的呵護啊。您對皇上好,可他領情了么?在他眼中,是燕王壓制著他……」
世人皆道:當年皇後偏愛宸妃之子。
卻從未想過,一個母親,怎會甘願冷落她的親生骨肉?
可是,一個只有母親寵愛,而無權勢的人,又會長出怎樣的陰暗之心?
又怎會將她的「寵愛」放在眼裡?
一切,皆不過是她的虛情假意罷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永遠不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又豈會接受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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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賀蘭復借烏羌國之力,聯合衛國公,由永寧作宮中內應,謀反。周澈與太子調集軍隊,裕濯王來助,在敵軍攻城之前,合力剿殺對方。叛軍中出現曹吉元,郭雲清眼紅,手刃殺父仇人。皇上不再留情,賀蘭復與賀蘭桑雙雙喪命,公主兵敗瘋魔,被關入禁宮……
至於薛千與周澈……
躲到桃花源去了~~~
好啦,西子路人身心勞累,不願再堅持下去了。。
可能吧,某天心血來潮還會更兩章,不過幾率不大了……
至此,大部分劇情暗線皆已呈現,不再有疑惑,所以勉強也算對得住你們啦。。
我要投入實實在在的生活中去了,希望看到此章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夠平心靜氣地過好每一個日子。
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