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意外的發現
「你別那麼著急,來都已經來了,還怕見不著?再說現在王妃休息,此刻去了未免打擾。」
「那你把我叫來作甚?」
沈君如真想一巴掌敲醒她:「你的意思是,跟著周浚燕燕他們遊園還挺快活的?我過去打擾你了是不是?」
薛千笑了:「那倒不是,我原本想著,找機會去見燕王。方才引起燕王妃的注目才只算一步,接下來,還不知如何走……」
她凝眉,望著檐角上方的天空,愁思如縷,滔滔不絕湧向眉間。
自己一個人,終究是自不量力。
這條路,為何就那麼難走呢?
「用得著你走?」沈君如白了她一眼,「我費盡周折把你弄進燕王府,又費盡周折安排這場好戲,鬧了半天你根本沒把我放眼裡?」
薛千怔了一怔。
這才發現,自己的話使君如姐傷心了。
她一個人習慣了,這場慘痛記憶本就該屬於她一個人。可未曾想到有一天,會有人替她分擔,有人與她並肩一起走。
這條路上,原來她並不孤單。
薛千放鬆下來,心也定了下來。轉念一想,其實方才這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並未出多少差錯,比預料中還順利不少。
最起碼,燕王妃果真對她感興趣了。
這其中多半是君如姐的功勞。
環顧四周,此院小巧別緻,園中竹叢玉立,花草繁盛,清雅幽靜。薛千思忖,或許是個書房什麼的。
「這裡是藏書室。」沈君如說道。
「藏書室?」薛千喃喃,多了幾分興趣,再次環顧四周,「既是藏書室……應是貴重之地,竟無一個僕從看守?」
「不知道。」沈君如聳聳肩,「這堂堂燕王府,哪個不是貴重之地?就算有賊來,還沒進門估計早就被打趴下了。」
薛千點頭,回想起腦中曾經搜集來的印象。
燕王雖不討皇帝的喜,可是太后卻極寵愛這個兒子,平日不知派了多少羽林侍衛看守。那些侍衛也是易容換服的,不引人注目。
既然沒人……那就四處轉轉?
便在這時,只聞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雙髻綵衣的丫鬟跑了過來,看見沈君如后大喜:「沈將軍,您快去看看吧,沈公子掉到湖裡去了!」
掉到湖裡去了!
小墨?!
沈君如臉色白了。
丫鬟急得快哭了:「方才在湖邊,不知怎的,幾個公子在和沈公子開玩笑,最初還好好的,可後來不知怎的就……就掉下去了!」
「救上來沒?」沈君如邊說邊向前走去。
丫鬟趕緊跟上:「救上來是救上來了,就是還在昏迷中……」
說話間已走到轉角處,沈君如忽轉身看向薛千:「你別過來,在這兒等著!」說罷,二人匆匆而去。
這場變故發生的太快,薛千都還沒反應過來,二人便已沒了蹤影。
好端端的,為何小墨會掉進湖裡?
那個文文弱弱的孩子,不會故意惹事的。要麼就真的是意外,要麼就是那些紈絝子弟……在惡意打鬧。
若真如此,依照君如姐的脾氣……還真不知會怎樣呢。
薛千嘆了口氣,環望四周,這院落只剩下一人後,更顯幽靜了。適才好奇的心情也已消了大半,再沒心思亂逛。
她微微提裙,坐在了門前的台階上。
剛剛,君如姐說燕王妃正在休息,還說想要見她。念及待會兒便要見燕王妃,薛千心中緊張起來。
不能心急,到底該怎麼提及舊事呢?
怎麼試探燕王府的人,對父親當年之事的態度呢?
正在落落寡歡時,忽響起一聲貓叫。
「喵——喵——」
薛千驚詫地看見,房檐上跳下來一隻雪白的貓,閃著琉璃色的眸子,一邊低聲叫著一邊朝這邊走來。
她不是怕貓之人,反而見了貓有些欣喜,伸手便要去摸。
那貓白白胖胖,渾身的毛油亮光順,眸子瑩潤剔透,仿若玉石。雖有一略顯兇惡的臉,性子卻極其溫順。
它走來,輕輕一瞥薛千的手,轉身便過去了。
雪白的毛尖擦過她的手,輕輕的,痒痒的,令人心尖發顫。
薛千收回手來,目光隨著它的腳步移動。
只見那貓氣定神閑,走進了一間書屋。
目光隨之緩緩抬起,視線里,一間昏暗的書屋大開著門,裡面的空間很狹小,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她慢慢站起身來,腳下不受控制跟著那貓,走了進去。
房間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檀木香,也像龍涎香,毫不刺鼻。
一角陽光透窗而入,照在一排書架上,那些書古樸厚重,大多已經泛黃,像是很久不曾被人翻起。
如此景象,只顯肅穆莊重。
畢竟是別人家,還是別亂看的好,薛千察覺有失分寸,便低了頭轉身。
可在轉身那一剎那,她的眼睛被某個東西刺了一下。
薛千止步,獃獃望著那個東西,身體僵硬如同泥塑。
它靜靜躺在櫥柜上面,被微弱的日光照射,發出迷幻的光芒。許是蒙塵已久,經過空中的灰塵一折射,反倒更加流光溢彩。
玉佩,是件很普通的玉佩。
可是,玉佩上面,卻金戈鐵馬般刻著一個字。
那字鐵畫銀鉤,分外亮眼。
木。
薛千目光筆直,血液好似凝住,手腳慢慢變涼。她仿若再不會動似的,唯有視線鎖在那一個字上。
那是父親的玉佩!
父親隨身攜帶的玉佩!
就在那個樹林里,就在她要去小解之前,父親捏她臉的同時,那玉佩叮咚作響,在他腰間玉帶上不斷搖動。
悅耳的聲音猶自迴響在她耳邊。
宛如天籟,宛如風鳴,宛如清泉,宛如銅鈴。
那個醒目的「木」字,那個翠色的玉佩。
時隔十年,十年,又重新出現在了她面前!
那是除了哥哥的陶塤外,唯一一個家人的舊物,多年之後竟被她在燕王府的藏書室發現了。
薛千大腦一片空白,魂飛魄散。
她一把抓起那隻玉佩,把它翻過來。
玉佩的背面,還有一個小字:巒。
巒。
木青巒。
父親的名字。
真是父親的,真是父親的……
薛千再也忍不住,把玉佩貼在胸口,淚流滿面。
為何……為何玉佩會在這裡?
那是父親至死都貼身佩戴的東西,為何會在這裡……
不是覆舟溺亡了嗎?不是屍骨無存了嗎?不是死不見屍了嗎?
這不是天下人都以為的事實嗎?
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燕王府和那些黑衣刺客們的關係……
她不敢想下去,分毫不敢想下去。
父母被殺之前,那意外出現的一群人,那些半蒙面人,是接觸他們的最後一批人。
父親身上的東西,自然是被他們奪去了。
這是先帝賞賜的玉佩,價值連城,惡徒絕不會輕易放過。
燕王……他可是父親當年最好的朋友啊!
薛千心中僅存的那一絲僥倖,頃刻間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