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她的目的
崔燕服了葯后，便一直熟睡中，崔承皓和綠蘿總算鬆了一口氣。
崔承皓看看窗外，不知不覺天都黑了。底下的湖中還漂浮著那捲畫，不過此刻，已經不忍直視了。
他嘆一口氣。
「公子，要不要把小姐帶回去？免得夫人擔心。」綠蘿一邊擦拭崔燕的額頭，一邊問道。
崔承皓點頭：「是，要回去。」
不過問題是……如何回去？
堂堂大小姐，總不能就這麼抱著或背著出去，雖說錦屏館是正常酒館，可一個女子這樣被弄出去……可不是什麼風光事。
燕燕的名聲要緊。
「再等等吧。」崔承皓思忖著，「方才大夫也說了，不過兩個時辰就會醒，總會在天黑之前回去的。」
綠蘿聽罷，只好點了點頭。
「你在這裡好生照顧小姐，我出去看看。」崔承皓吩咐了兩句，便轉身出去了。
……
隔壁雅間，以客為尊，薛千先彈罷，再由柳娉婷彈。
一個箜篌一個琵琶，各有優長，各有醉人之處。
在這位京城名妓面前，薛千可不想落後，她好歹也在江南當了三年花魁，何時不是被人捧得高高的？
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知道這位柳姑娘肯定不簡單，所以這回看似是輕鬆玩樂，其實，誰心裡不是憋著一把勁呢？
更何況，君如姐都把話說出來了，顯然沒有退路。她可不得好好表現一番？
於是，《廣平調》配上這把最名貴的琵琶，由指尖所流出的段段樂曲，仿若渾然天成，一曲一調入耳，令人精神一振，回味無窮。
想要抓住一個曲調，可下一個曲調又來……輪番攻心，流連不暇，一氣呵成。
東林郡王嘆為觀止。
樂聲停止，餘音繞梁。
最後一個音調，彷彿還在心尖盤旋，遲遲不肯散去。
沈君如都聽呆了，眼神獃滯，半晌無言。
可她又不能表現得太過失態，否則會露出馬腳，所以乾笑了兩聲，端起一盞茶喝了。
放下茶，嘆道：「不錯是不錯，可還是略有瑕疵，沒有上次發揮得極致。薛姑娘怕什麼呢，何必如此不安？」
呃，如此不安……
薛千心道，她也沒有不安啊。
不過她知道，君如姐這句話，是在給她打氣而已。除此之外，還在給對方施壓……
只聞一旁掌聲響起：「厲害，厲害！實乃厲害！」
「郡王過獎。」
「什麼過獎，明明是你過謙了！」周浚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看不出來啊，杜先生還有這麼個厲害的弟子。」
他目光灼灼，定在薛千身上。
沈君如哈哈大笑：「那當然！我這妹妹也就這點天賦了……」
「妹妹？」周浚挑眉，抓住話頭。
「呃……」沈君如臉色一僵，忙解釋，「混得熟了，自然就以姐妹相稱了，有何大驚小怪的。」
她抓起一杯茶放到嘴邊。
「哦……」周浚點頭，心中卻開始糾結，為柳娉婷擔心。
他既是站在娉婷這一頭的，自然沒有泄氣的道理，況且娉婷技壓眾人，不信比不過這一個小姑娘。
可是方才，這位薛姑娘著實厲害啊。
柳娉婷卻仍是神色不變，面含微笑。
「薛妹妹實在驚艷，娉婷願賭服輸。」她微頷首。
什麼？服輸？
還沒比就服輸？
沈君如口裡的茶水差點吐出來，擦擦嘴，瞪眼打量她。
周浚柔聲說道：「不論如何，也該比試一場。況且，你的能力並不差。」
柳娉婷笑了：「郡王誤會妾身了，妾身是說，論奏樂，即便我發揮到最好，恐怕也不及妹妹這一曲了。但並非我不比，只是妾身心虛，為了增光，可否容妾身伴唱一曲？」
伴唱？周浚當即瞭然：「可以。」
「向來聞得柳姑娘歌喉如黃鸝，婉轉清麗，沒想到今日我也有幸聽一曲了！實乃君如的榮幸。」
柳娉婷抱來了箜篌，一曲奏響，歌聲隨起。
……
這一邊，崔承皓剛走至門外，便聽見隔壁傳來樂曲聲，還有如此動聽的歌聲……
他心中一驚，下意識想過去聽。
可隨即又想起什麼，遲疑地止住了腳步。
柳娉婷彈畢，房內一刻安靜。
她的箜篌本來彈得就極好，此刻伴上黃鸝般的歌喉，簡直讓人如同身置空谷，清風過境，月輝臨身，欣賞了一頓極奢華的盛宴。
薛千心服口服，擊箸讚歎。
「娉婷在薛妹妹之下了。」柳娉婷謙道。
「哪裡，是我在柳姐姐之下了。」兩人互相客套。
「我看你二人旗鼓相當。」周浚笑道，「往年京城裡，總找不到第二個比過你的，今天總算見了一個……是我周浚有眼不識泰山了，請容我再敬姑娘一杯。」
說著，他斟了一杯，拱拱手，送入口中。
薛千也笑笑，端起酒杯。
可就在此時，心中一震。
周浚？他方才說……周浚？
果真是周浚？！
燕王次子，兩年前被奪了兵權，封了郡王的東林郡王——周浚。
方才她疑心，也怕自己聽錯，而此刻卻實打實聽見了，他口中所說「周浚」二字，燕王次子無疑。'
她對王室之人，總有種戒心，若非這位周浚和周澈一樣，都是燕王的兒子，她恐怕會更多一些戒心。
「那你看，究竟如何呢？」沈君如問道。
周浚哈哈一笑，放下酒盞：「娉婷我是一定要帶的，至於這位薛姑娘……我看……」
「不如這樣好了。」柳娉婷清麗的聲音響起，「我和薛妹妹一同去吧，薛妹妹琵琶彈得好，娉婷也只有歌聲可以略抵一二了。假若王妃真辦壽宴，我可以和薛妹妹同奏一曲。」
同奏一曲，這是個好主意。
周浚拍手道：「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沈君如似乎也十分滿意，點了點頭。
一直在一旁沒說話的杜秋生聽了，心中嘀咕道：他們是在說……讓薛姐姐去燕王府奏樂么？
至此，薛千終於明白了。
君如姐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