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恩怨難分明
「若從未救過我,就不會有這樣的禍事了。」
「我本意是報恩而來,她愛誰,我便會護著誰。」
「只是她愛著的,卻並非是良人。」
男子的故事並不長,寥寥幾句,就已經讓人聽出了幾分意味。
「她出嫁后一年,城中的人染上疫病,又逢大旱,死傷數百。」男子忽然抬起手來,悵然若失:「此時又不知從何處傳出消息,說這次的天災人禍都是源於一隻妖。」
「愚昧至極。」男子低笑出聲:「真是愚昧至極。」
「火起前,她甚至還在點燈寫著治癒疫病的藥方。」
靈織看著男子又哭又笑的模樣抿了抿嘴,下意識的看向了謝子虛,卻不想謝子虛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對,靈織竟有些心慌的別過了頭。
靈織忽然就想起了那個人,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盟誓蜃靈前,那個人也是點燈寫了一夜的冊子,密密麻麻,都是治國之道。
「還不出來?」靈織穩住心神,冷語:「許離。」
區區兩個字,卻使得男子面色猙獰起來,低吼起來:「許離,許離,許離!」
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我是蕊兒啊,阿兄。」女聲溫婉,漸漸安撫了男子的情緒:「阿兄怎可聽外人之言。」
「阿兄,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男子神情變幻莫測,時而帶著女子的忸怩,時而又是遲疑,最終眼神迷離,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用力捶打著法陣,試圖從中逃出來。
「冥頑不靈。」靈織正要上前施法,卻被謝子虛一把扯住往後退了大步,原是男子的手硬生生的從法陣中穿了出來,直衝著靈織的心口襲來。
法陣一合,男子的手便直接斬斷在地,許是痛意讓男子暫時清醒了些,往後踉蹌大喘了幾口氣:「懦夫,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是個懦夫……」
「許離,你就是一個躲在女人背後的懦夫!」
被這一句話刺激,怨煞竟從男子體內鑽了出來,發出了怪笑之聲。
「甚好。」靈織揚眉,忽然衝進法陣中,掌心不知何時已經畫好了符咒,按在了怨煞上,哀嚎聲起,怨煞灰飛煙滅,請願錄在空中展開,原本的怨煞二字如木漆掉落換成了許離二字,靈織的名字也由白轉紅,發出光芒。
「請願錄第三百二十一願,已成。」
「倒真是乾淨利落。」謝子虛的語氣不知是貶是誇,靈織卻不以為然:「難不成我還需添半兩瓜子在此坐著聽著他倆說來說去不成?」
「剩下的事你我不必再插手,只需帶著他一同回到天界便可。」靈織從袖中掏出一個福袋將男子裝在裡面掛在了腰間,滿意的拍了拍手,捏指念了安魂咒,屋內怨氣滿滿散去,一縷陽光從破舊的窗戶外照射進來,使得謝子虛下意識的半眯了眼。
此願一成,倒是在天界掀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畢竟三官皆知四方神殿的主神一向只會須溜拍馬見風使舵,如今憑一己之力完成請願錄,多少都是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耳朵。
「此事皆是神上天官的功勞。」聽到靈織如此恭恭敬敬的向上天神稟報,眾神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水妖受怨煞蠱惑才犯下大錯,因此事事關幽冥,而這妖又不在請願錄中,故將此妖帶回,還望眾神一同議出一個法子。」
靈織將福袋交給了上天神,便端著姿態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既犯了大錯,一同灰飛煙滅便可。」
「非也非也,此事錯在怨煞,若因此灰飛煙滅,豈非讓天界落得個不公的名聲?」
「那依文神天官此言,又該當如何?」
「……」
殿內的天官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半晌也沒商量個對策下來。
「既事出幽冥,不如就將他帶入幽冥,讓幽冥給出個答案。」
殿內頓時噤若寒蟬。
「神上天官真是……」靈織狠狠咽了一口氣才憋出了一臉笑意:「真是想了一個好法子。」
「既然靈織天官也覺著這個法子甚好,不如就讓上天神將此事交由四方神殿去辦,如何?」
靈織這會子是真的笑不出來了,甚至想著當初那個雷怎麼就沒有直接將謝子虛劈死在裡面。
「甚好,甚好。」
剛送出的福袋又回到了靈織的手中,燙手的山芋消失,殿內便恢復了最初的熱鬧,說了些四方的情況后便一一散了去,靈織自然也不想多待,扯著謝子虛就往四方神殿走,一路上火急火燎,就差把「晦氣」二字寫在臉上。
「謝子虛,你以為只有你知道這個法子?」
「我將他帶到天界,本意就是讓上天神出面解決此事,幽冥的人各神都避之不及,你到好,生生的挨上前去得罪。」
「你若是在這上天元呆得不耐煩了,便自個兒去尋那幽冥的主人說道說道,不要拉著我同你一塊遭罪。」
靈織難得動怒,一連串話說出來后便已經漲紅了臉,謝子虛不過只是經歷一道雷便飛升到了上天元,他是天生奇才,自然不懂她的神位是如何的來之不易,想到這靈織越發的氣惱,冷冷哼出了聲:「到底是金貴人,不曾吃過飛升之苦,哪裡會知道她人飛升的不易。」
謝子虛靜靜的聽完靈織的話,眼神里竟有了一絲戾氣。
「在下確實不知。」謝子虛忽然笑了一聲,神色也明朗起來:「那靈織天官可否說說,這飛升,究竟是如何的不易?」
謝子虛這一句話使得靈織面色灰白,頓時泄了氣:「你若執意要將此事攬下,便不要同我再扯上干係。」
靈織將福袋砸在了謝子虛的懷裡,沉著臉入了四方神殿的殿門。
靈織口裡還在喃喃著「天殺的」「真晦氣」之類的話,甚至還不解氣的踢了一腳地面,謝子虛看著靈織的背影,眉眼裡緩緩有了笑意,只是笑意微冷,更像是恨之入骨的神情。
「金貴人。」謝子虛喃喃了這三個字,又嗤笑了一聲,才將福袋收入袖中走進了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