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教弟
「你還知道人家不情願啊？今天就罷了，我的弟弟只有我能說，他算什麼人。」
「那是，那是，弟弟我也只讓六姐姐說。」周蕭立馬跟著拍馬屁，又道：「六姐姐，感覺那個叫雍和的，對你很客氣，他是不是怕你啊？」
「遠來雖是客，但到底也要顧忌一下主人家的，這個雍和，在西寧國時素有紈絝之名，但是到了燕京，所表現的卻是與傳言大相徑庭。」周菀皺眉說道，她知曉，周蕭自來在象牙塔中長大，不了解世間險惡，可是周菀不同，不過是信息的不對等，她便察覺到了，雍和之所以留在大燕學習，恐怕也不是真心向學。
「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切。」周蕭沒好氣的嘲諷了一句。
周菀嘴角彎起，笑眯眯的道：「你以為都像你這樣，直來直去的，一點腦子都沒有。」
周蕭瞪大了眼睛，氣鼓鼓的道：「你還是不是我姐姐，有這樣說自己弟弟的嗎？」
周菀看著他，滿臉都是和煦的笑意，道：「你這個性子也得改一改了，做事之前先想一想，今天我要是不在，你跟那個雍和起了衝突，你看到頭來是誰倒霉！」
周蕭卻是不以為意，「他一個西寧人，強龍壓不住地頭蛇，難道還想讓我吃虧不成？」
「你也知道人家是西寧人，可他不僅是西寧人，還是西寧使節，更是西寧王子，西寧王子在大燕的地界上出了叉子，到時候西寧就有由頭髮難了，哪怕是做做樣子，舅舅到時候都得好好罰你一頓。」
周菀的語氣十分篤定，聽得周蕭心裡一抖，一想到到時候估計第一個罰他的就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堂伯，心裡就有些發毛。
「六姐姐，你說他一個西寧人，在這裡待了多久了啊，來了就不走了不成？舔著張大臉，死皮賴臉的，也好意思！」周蕭湊近了周菀，滿臉都是不解。
「你覺得他為什麼不走？」周菀故意考問他。
周蕭眉頭一皺，抿著嘴想了片刻，語氣鑿鑿的道：「肯定是想偷師！他們西寧國，蠻夷之邦，肯定是派他來偷學我們的知識、技術，等他回了西寧就會反過來害我們，六姐姐，你可得跟陛下說說，一定不能讓這個蠻夷子學了我們的東西去！」
周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點了點周蕭的額頭，「我的傻弟弟喲，你可真是天真的可愛，你這個小傻子都能想到的，舅舅能想不到么？」
周蕭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不開心，道：「你就知道天天笑我傻，總有一天，我聰明起來，嚇死你！」
周菀笑著摸了摸他的狗頭，眼中滿是柔和的笑意，「那姐姐等著你聰明起來的那一天，以後姐姐被人欺負了，還指望著你給我撐腰呢。」
周蕭小胸脯一挺，滿倆都是自得，道：「那是，你們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嫁了人要是受欺負了，還不是得靠兄弟撐腰！」
周菀輕輕的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
周蕭捂住自己的頭，苦著臉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已經長大了，男子漢的腦袋是不能隨便敲得！你到底懂不懂啊！」
周菀又敲了一記，「我是你姐，我想什麼時候敲就什麼時候敲！」
周蕭趕忙伸手作揖，「好好好，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是不說不過你了。」
「你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看人家雍和，在西寧時紈絝之名滿天飛，到了燕京反而不敢鬧了，為什麼？」
「為什麼呀？」周蕭想不清楚，便直接問了。
周菀嘆了口氣，「說明他是裝的。」
「他裝出一副偽君子的樣子？」周蕭一臉呆萌的問道。
周菀深深的吸了口氣，頗有些無奈，「說明他在西寧是裝出一副紈絝的樣子。」
「從來只有真紈絝的，哪見過裝紈絝的，這對他有什麼好處？」周蕭似是十分不解。
「你不知道西寧國的情形，這位二王子雍和，是西寧國國主寵妃的兒子，那寵妃家世不顯，卻深得國主寵愛，屹立後宮多年不倒。而在那寵妃之上，還有皇后，皇后出身西寧大族，族中人才輩出，族中最為出色的子弟便是西寧的兵馬大元帥孟昀，西寧國三分之一的兵力都歸他掌管，而這位孟皇后，有一個兒子，是西寧國主的嫡長子，也是西寧國的太子，聽聞這位太子龍章鳳姿，文武雙全，在西寧國國內聲望很高。」周菀將自己所知道的西寧國皇室情形娓娓道來。
周蕭卻仍然是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一個勁的問道：「那這和他裝紈絝有什麼關係？」
周菀拳頭握緊，自覺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可還是忍不住想要打人。
許久，周菀方才平復心情，道：「你若是太子，可能容得下一個寵妃的兒子十分優秀？」
周蕭理所當然的道：「按照六姐姐所說的，那位太子十分優秀，一個優秀的人自然是心胸寬廣，想必是能容得下的吧。」
「太子母族在西寧國權勢極大，在這種情形下，太子是沒有對手的，沒有對手的老虎，只是一隻沒有見過血的家虎而已，說他優秀？怕是未必，人都是需要比較的。」周菀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周蕭皺著眉，道：「這些都只是六姐姐你的猜測而已，未必就是事實，也許這位西寧國太子當真天賦異稟，十分優秀呢？」
周菀輕笑一聲，「沒有競爭者的道路，太過平順，很容易磨平人的心智。雍和一直裝傻，怕是有心追逐西寧國國主之位。」
「你也說了，太子母族權勢滔天，偽君子想要翻盤，太難了。」
周菀卻是搖了搖頭，道：「這可未必，太子身後站著的是孟昀，而雍和身後站著的，我所料不差，應該是西寧國國主雍吳。」
周蕭瞪大了眼睛，似是十分震驚，「六姐姐，你這又是從哪裡得來的結論，捕風捉影的事情，你總是說得這麼肯定。」
周菀臉上笑意盈盈，用十分關愛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傻弟弟，「孟昀和孟皇后豈是易與之輩？這西寧國後宮里，還活著長成的皇子，出了太子和二皇子，便只有幾個幼童罷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蕭頓時不滿了，「六姐姐，你講事情總是不講清楚！這些我都不知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周菀調皮一笑，道：「你自己孤陋寡聞，怪我咯？」
「哼！」
周菀繼續笑著道：「這寵妃家世不顯，但仍然能在西寧後宮屹立不倒，還能養大一個成年的皇子，足可見她的手段了，這背後若是沒有西寧國國主護著，我是不信的。」
周蕭仔細想了想，認同的點了點頭，一副仔細聆聽的樣子。
「自來帝王，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恐怕這位西寧國國主也不能容忍孟皇后和孟昀的步步緊逼。」
「他不是國主嗎？一個國主，連自己的臣子也不能制服，怕是也不怎麼樣。」周蕭推測著道。
「你想得太天真了，向他們那個程度，所牽扯到的，必定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輕易不能出手有所動作的。」周菀笑著向周蕭解說。
周蕭雖然還是有些不解，仍舊是懵懵懂懂的，但大體也知道，周菀所說的，多半是真的。
周蕭皺眉想了想，便問道：「那雍和跑到大燕來，是他在西寧國過不下去了？」
「西寧國，怕是要亂了。」周菀語氣中滿是平淡，說出來的話卻好似驚濤駭浪。
周蕭嚇了一跳，道：「你這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周菀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繼而道：「隨便一想便知道，一國不容二主，孟昀和孟皇后，已經嚴重的侵犯到了西寧國國主的威嚴了，雍和本是王子，還是寵妃之子，身份高貴，在國內又素有不學無術的名聲，平白無故的怎麼會派遣他作為使節，並且還待在大燕，一去不回。」
「他不是來大燕避難嗎？」周蕭問道。
「避難是真，但更多的，是留在大燕等消息，西寧國國主怕是像舅舅許諾了什麼，不然他不會輕易的同意留下雍和，現在又不流行互送質子那一套了，沒必要留下人家的王子。」
周蕭有些猶豫，許久方道：「六姐姐，你這樣將國家密事告訴我，真的好嗎？不怕你舅舅知道了，回頭責怪於你？」
周菀輕笑一聲，好笑道：「都能讓你知道的，算什麼國家密事？這些全都是我的猜測，但八九不離十了。雍和離開西寧，到了大燕境內，自有大燕內衛保護他，孟皇后的人馬便是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再我大燕的境內動手。」
周菀說起大燕，便是滿滿的意氣風發，十分自豪。
「那他國內，會怎麼動啊？」周蕭皺眉問道。
周菀挑了挑眉，「心愛的兒子離開國內，西寧國國主估計就能放手一搏了，雍吳與孟昀早已是不死不休你死我活的局面了，若是孟昀贏了，雍和估計就不用回西寧國了，直接留在大燕，也算是保全了西寧國國主的愛子，若是雍吳贏了，雍和估計就會回國接任太子之位，而舅舅也能從此事中分一杯羹。」
「可若是孟昀贏了，陛下豈不是會吃虧？」周蕭有些擔憂的問道。
周菀輕笑一聲，道：「傻孩子，舅舅豈是會吃虧的人，舅舅若是不想動，便直接拿雍和換取好處，若是想要動一動，那就更有意思了。」
「動一動？怎麼個動一動法？」周蕭只覺得周菀說的每個字他都懂，可是連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周菀閑閑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道：「若是孟昀贏了，那麼西寧國太子就是弒君上位，孟昀也成了亂臣賊子，便就名不正言不順了，而舅舅手上，還有一個根正苗紅的二王子，借口皇位不義，以幫助雍和之名，行清君側之事，倒是我大燕鐵騎長驅直下直入西寧國，這請神容易送神難，便是吃不下西寧國，咬一口肉也是足夠了。」
周蕭聽了此言，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還能這樣玩？」
周菀輕笑一聲，「左不過是有個名頭罷了，師出有名，便是這個道理，我所說的只是理想狀態，若是真的實施起來，還是有難度的。」
周蕭有些不解，自覺周菀所說的，十分在理，「我覺得很合情合理啊。」
「傻弟弟喲，西寧國內亂，我大燕知道坐山觀虎鬥，匈奴人就不知道嗎？舅舅輕易是不會出兵的，一旦出兵，這頭大軍壓境西寧國，那頭匈奴人的鐵騎就踏進了邊城，得不償失。」
周蕭一臉苦惱，「好複雜……」
「你可長點心眼吧，什麼都不懂，回頭爵位沒了，看你在哪混吃等死！」周菀笑著罵了一句。
周蕭的父母全部病逝，而周菀的父親又沒有兒子，皇帝憐憫周蕭少失怙恃，便封了他一個平西候的爵位。
因他是周瑾唯一的親侄子，周瑾有沒有兒子，眾人皆默認了周蕭當做周瑾的過繼子嗣。
「我只用當一個富貴閑人就是了，又不摻和朝政，無欲則剛，誰能拿我怎麼辦？」周蕭卻對周菀的警告一點都不上心。
「你再這樣日日好勇鬥狠下去，遲早有一天會出事。」周菀有些憂愁，她知曉自家弟弟善良仁厚，但有心算無心，就怕別人算計。
「那怎麼會，我做事有分寸的很。」
周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差點當街縱馬踩死人，這就是你的有分寸！今日還是無心，他日要是有心人算計起來，激你一激，你自來性格衝動，怕是會做出什麼不能挽回的事情。」
「哪有當姐姐的這麼咒弟弟的，你進了宮之後，就會天天亂想。」說罷，他還煞有介事的感嘆了一句，「皇宮真是個大染缸啊！」
周菀看著他那一副欠揍的樣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走一步看三步，總是沒有錯的，都像你一樣，天天沒心沒肺的，早不知道被人吃了多少回了！」
周蕭聽著她的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六姐姐，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宮裡人？是誰，你告訴我，我去揍他！」
很多時候，周菀雖然對他都很是無奈，但是心裡卻知道，周家宗族那邊，若是有人會毫無緣故的為她出頭，怕也只有周蕭一個人了，心下微微發暖，臉上卻是不顯，「你看你，說你好勇鬥狠，你還覺得我說得不對，動不動就是揍人，我哪裡說錯了！」
周蕭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六姐姐，你到底說啊，有沒有人欺負你？」
周菀瞪了他一眼，「我在宮中，有舅舅和外祖母護著，旁人見了我只有繞路的，誰敢欺負呢，倒是你，便是有人欺負了，你這個樣子，也幫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