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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歸來

  「舅父所言,是否過於危言聳聽了?」周菀心裡有些不以為然。


  皇帝嘆了口氣,道:「阿寧還是太年輕了。」


  周菀有些不解。


  「你理解的,還是太浮於表面了。世人的心理,從來都是欺軟怕硬,恃強凌弱。主強則臣弱,主弱則臣強,為君者,以臣工御萬民,若是壓不住臣子,則民反臣逆。人心一旦有了慾望,而這慾望又有了間隙,人心慾壑難填,便再無天子之懼,東漢王莽、董卓便是實例。」


  皇帝的聲音似是隔著悠遠的舊時光,忽遠忽近,恍恍惚惚。


  「舅父當真如此不看好太子表哥,那為何還要立他為儲君?」周菀反問。


  「他是嫡長子,要立也只能立他。」皇帝認真的看著眼前一心為長子進言的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麼,眉目頓時舒展了開來,「他也是個能聽得進他人意見之人,若得賢臣良將輔佐,國朝也算安穩。只是能臣易得,忠將難求啊。」


  「舅父似乎對於將領十分忌憚?」周菀嘴角擒著笑意,盈盈問道。


  「書生造反三年不得,而大軍壓境,才是真正能夠威脅到皇帝。」


  周菀點點頭,「可舅父當年為何對父親如此放心?」


  周菀心中想到,若是父親周瑾仍然在世,按照皇帝李宏的想法,應當已經決裂,形如陌路。


  「你父親自來與旁人不同,朕與他相識於微末之時。」皇帝的聲音里滿是感慨和追憶。


  周菀卻是第一次聽到皇帝說起他與父親的往事,不知為何,卻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朕當時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雖為嫡子,然而父皇另有愛寵,而你父親,家中有異繼母,心思十分狠毒,心機深沉,十歲之前,你父親是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便是多虧了這位好繼母不遺餘力的捧殺。幸而,鳳卿突然有一日,偶然得知了繼母的計劃,進而奮發圖強,才有了後來聞名大燕的神將周郎。」


  周菀臉上露出一個笑意,有些詫異的道:「倒是不曾聽聞還有這般過往。」


  「你父親的人生,很是傳奇,當時京中都稱一句:一見周郎終生誤。」皇帝的語氣中,滿是惋惜之意。


  周菀的心也跟著搖擺不定起來,她不知道,父親的死,皇帝究竟參與了多少,這一次的試探恐是無功而果了。


  「舅父便是因為與父親年少相識,便如此信任?」


  皇帝輕笑一聲,道:「朕與他識於年少,互相扶持著共同度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歲月,他成為了國朝最年輕的將軍,而朕,也從十子奪嫡的泥潭中突出重圍。朕從來沒有不信任過他,不過是他……」


  皇帝似是想到了什麼,止住了話頭,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周菀心念一動,皇帝的意思是,他信任父親,父親卻並不信任他。


  父輩之間的糾葛,她本不想摻和,但是奈何父親死亡疑點重重,半年前被流放的王司徒所言,她其實並不盡信,他所說之話也許是七分真三分假,為殺一將而使瘟疫廢一城,其中干係巨大,不是楊清一個人便能做得出來的,而楊清與匈奴向來過從甚密,這其中,恐怕還有著匈奴,甚至是西寧人的影子。


  卧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大燕得一神將,百戰百勝,不僅是直面燕朝怒火的匈奴覺得如心尖刺,怕是西寧人也覺得坐立難安。


  畢竟,匈奴一平,下一個,便是兵弱國衰的西寧了。


  周瑾的死,如果皇帝參與了,那麼他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而如果周瑾的死,沒有皇帝參與,那麼以他對神將的看重,必然會將事情來龍去脈調查清楚。


  那麼很明顯,無論皇帝有沒有參與,父親的死,皇帝心裡都是身份清楚的,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卻並不想向外人道。


  周菀自八歲那年,父親戰死,便入宮被太后教養,幼承庭訓,皇帝向來對她關愛有加,她的內心裡,是並不想懷疑他的。


  「阿寧也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幼鷹長大,總是要振翅高飛的。」皇帝看向周菀,滿眼裡都是欣慰,就像看到一棵樹苗在自己的細心呵護下,終於成長為了參天大樹。


  周菀嬌笑著道「「阿寧不想長大,想永遠做舅父的小棉襖。」


  皇帝笑著搖了搖頭,感慨了一句:「形勢比人強啊。」


  舅甥二人其樂融融,乾元殿外卻有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太監匆匆入內,那小太監眉目間都是喜色,行色匆匆的入內,弓著身子走到大太監王安身邊,壓低聲音低語幾句。


  王安臉上有些不敢置信,反問道:「此事當真?」


  小太監一臉鄭重的點頭,道:「小的如何敢欺瞞公公,人已經在殿外候著了,是柳承輝大人帶進宮來的。事關重大,小的不敢怠慢。」


  王安點了點頭,「你這事辦的不錯。」


  說完便一臉喜色的走到皇帝跟前,弓著身子道:「陛下,大喜啊!」


  皇帝笑罵道:「你這老貨,突然跪下來,嚇人一跳,有什麼喜事?若不是喜事,仔細你的皮。」


  周菀輕笑一聲,道:「舅父且先聽一聽便是,王公公自來穩重,怕是真有什麼大喜事呢!」


  王安忙笑道:「陛下,可讓郡主殿下給說對了,三皇子平安歸來,可不是大喜事嗎?現在正和柳承輝大人一起在殿外等候呢!」


  皇帝愣了愣,復又笑了笑,道:「這確實是一件大好事,速傳!」


  王安忙站直了身子,揚了揚浮塵,向殿外揚聲道:「傳三皇子、柳承輝覲見。」


  不多時,便見一個身著武官補子的中年男子和一個衣著樸素的青年進得殿中。


  「兒臣/臣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菀略微側開身子,避開二人的跪拜。


  皇帝大笑一聲,道:「快快請起,藏鋒平安歸來,實是一件大喜事啊,柳愛卿此番居功至偉啊!」


  柳成輝面色一喜,復又按捺下來,直謙虛道:「當不得陛下誇讚,此乃末將分內之事,三皇子此番能夠平安歸來,全賴陛下福澤保佑。」


  皇帝搖搖頭,「好你個柳中雲,不會說奉承話就少說,沒誰逼著你說,你這次的功勞,朕心裡記著。」


  柳承輝,字中雲。


  柳承輝訕訕的笑了笑,道:「陛下與三皇子殿下離別已久,末將就不在這裡礙著您與三皇子一敘天倫了,末將告退。」


  皇帝擺了擺手,道:「你先下去吧。」


  柳承輝拱手一禮,之前一直半弓著身子說話,這才抬起來,看清殿內還有一個周菀,便只朝周菀拱了拱手,便告退了。


  「說說你這些天都去哪裡了?」待得柳承輝離去,皇帝臉上的喜悅之情略微收了收。


  周菀只覺得,這皇帝舅舅與三皇子表哥之間的相處,不像父子,反而更像是君臣。


  三皇子李瑞聽得自己父親這般隨意的話語,心下頓覺微苦,兒子歷經險難歸來,父親卻沒有多少喜意。


  早就應該習慣了,不是嗎?李瑞心中暗道。


  他抬起頭來,看向多日不見得父皇,只覺得好似比離開前老了十歲一般,「兒臣被蒙著眼睛,輾轉了許多地方,最後被柳大人營救的地方,是靖州。」


  靖州,已經靠近西寧了,那裡是兩國交匯之地,自來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皇帝皺眉,感嘆了一句道:「你倒是吃了不少苦。」


  三皇子忙道:「在外雖苦,卻時時惦記父皇,不知父皇身體可好?」三皇子掃視殿中,這才發現案几旁站著的周菀。


  「見過三表哥。」周菀施與一禮,笑著道:「表哥不在之時,舅父滿心惦記呢,您此番平安歸來,阿寧也能放下心來。」


  「多謝表妹關心。」


  「大病了一場,身子到底是不如從前了。」皇帝隨意的說道。


  而三皇子聽得此言,卻是心下一跳,不知皇帝此言,幾分真幾分假。


  「還請父皇萬望保重龍體,切莫因兒臣之事,記掛在心,若是聖體有癢,兒臣怕是要寢食難安了。」三皇子苦口婆心的道。


  皇帝卻是閑閑的看了他一眼,道:「朕心中煩憂,卻與你們無關。」


  三皇子一梗,暗道知道自己這個父親不會擔心自己,但是場面上也得留點面子啊,這樣就非常尷尬了。


  「父皇不知有何煩心之事,不妨與兒臣分說一二。」皇帝不給面子,誰也沒有辦法,便是三皇子,也只能唾面自乾。


  「與你不相干的事情,問那麼多作甚。」皇帝卻是有些不悅。


  三皇子感覺更難受了,皇帝倒是絲毫不給臉面,幸好此時殿中候著的人不多,不然傳揚出去,他在宮中也不用混了。


  「此番幸得柳大人相助,表哥才得以脫困,若是三表哥有什麼三長兩短,阿寧怕是要寢食難安了。」周菀笑著幫三皇子解圍。


  李瑞聽她這麼說,有個台階下,忙關切問道:「我脫身得晚,到京中,得知表妹脫困,還不知表妹是如何歸京的?」


  周菀眼波流轉,剛要回答,便被皇帝打斷,「你瞎說些什麼,你表妹一直在京中,不曾離開!」


  皇帝一開口,便將此事定了性。


  女子不比男兒,終究是名聲要緊。


  三皇子秒懂,忙道:「是兒臣的錯,記岔了。」


  周菀笑了笑,道:「我新的了一個侍女,十分忠心,多虧了她,我才能做好許多事情。」


  三皇子聞弦歌而知雅意,忙道:「倒是要恭喜表妹,得了一個左膀右臂。」


  周菀笑而不語。


  「你這次脫身,多虧了柳承輝,回頭要送一份重禮感謝。」皇帝理所當然的吩咐。


  三皇子忙道:「這是應有之意,兒臣省得。」


  皇帝點了點頭,道:「楊清的人為何要將你送往靖州,你可知曉原因,一路上有沒有聽到什麼口風?」


  三皇子搖了搖頭,有些羞愧,道:「兒臣與表妹分開后,一路被蒙著眼睛走走停停,大約有一個半月,挾持之人,除非有事,很少開口說話,故而兒臣並未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皇帝皺眉,輕斥一句:「你這樣子,便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不知是在罵他無用,還是在暗諷張賢妃。


  「那些人口風很緊,但是看他們走走停停並不緊迫的樣子,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一樣。」


  皇帝挑了挑眉,問道:「那你可知他們在找什麼東西?」


  三皇子還是一臉羞愧的搖了搖頭,道:「兒臣不知,只是感覺。」


  皇帝眉頭緊蹙,「要你何用!」


  三皇子繼續道:「兒臣有一種感覺,靖州並不是那些人的終點。」


  「何以見得?」皇帝反問。


  「在柳大人找來之前,那些人正在準備物資,並且儘是些瓷器之類。西寧與我大燕互通有無,多以西寧茶葉換大燕瓷器,那些人的樣子,大抵是想偽裝成邊境商人進入西寧。」三三皇子言之鑿鑿。


  「西寧。」皇帝沉吟片刻,繼而問道:「你肯定嗎?」


  三皇子十分肯定。


  「他們既然要進入西寧,還帶著你這麼個累贅作甚?」


  三皇子簡直不敢相信,這麼嫌棄的話語是從自己的親生父親嘴巴里吐出來的。


  周菀站在一旁,只捂著嘴笑。


  三皇子遲疑了片刻,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兒臣覺得,這一路上,有幾次那些人的護衛明顯有些鬆散。」


  「他們想放你走。」皇帝的語氣十分肯定,轉而問道:「既然有機會逃走,你為什麼不走,非要等到柳承輝營救?」


  三皇子臉色微微有些發紅,道:「他們想放我走,可兒臣沒有銀錢,便是逃了恐怕也活不到柳承輝找到的時候,還不如跟著他們有菜有肉的伺候著呢,那些人對兒臣十分禮遇,雖不得自由,但一直好飯好菜的供著兒臣,還治好了兒臣的胳臂,感覺他們根本不敢得罪兒臣。」


  皇帝額角一跳,聽著三皇子這般解釋,頓時哭笑不得,罵了一句:「你可真是不怕死啊!若是等不到柳承輝,你是不是還要跟著他們進西寧!」


  三皇子撇了撇嘴,道:「感覺他們挺想拜託兒臣的,也不知那柳大人是怎麼找到兒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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