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周小萌計算了一下時間。這會兒，她的哥哥周小帥應該就在附近了。
雖然她已經利落地收拾了火炮那群人，但前世的遭遇太過慘烈，她本能地想將哥哥完全和那幫人摘開，連碰面的機會都不肯給。
她要趕在周小帥到達這個巷口前將他領回家。
但天不遂人願，她越是著急離開，就越是有人想絆住她的腳步。
離巷子五十米不到的馬路口，一個穿著時髦濃妝艷抹的女人攔住了她。
「喲，這不是周副廠長家的閨女嗎？李曉莉可真是好家教哦，女孩子家家的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溜達，真不嫌害臊。」
周小萌定睛一看，認出這是和媽媽同一批進入機械廠的同事姚鳳娟。
當年，豐華機械廠在h市是數一數二的大國企，工資待遇高福利好，是市民心中的金飯碗。
但機械廠的招聘要求也高，就算是個普通的車間工人，也得進行應聘考試。
初試完了複試，考完筆試還有面試，經過層層篩選，才能在新晉職工的大紅榜上留下名號。
因為難，所以珍貴。若是誰家孩子在機械廠工作，那簡直就是家門的榮光，說出去誰不翹個大拇指？
姚鳳娟和李曉莉就是在這種環境下同一批進的機械廠財務室。
區別只是，姚鳳娟是自己考進去的，而李曉莉是被她當工會主席的舅舅給空降進去的。
因為這一點，姚鳳娟暗地裡十分瞧不起李曉莉。
覺得她只有初中畢業比不上自己職高的文憑硬氣，又覺得她長相平淡身材肥胖及不上自己窈窕美麗。
如果不是有點裙帶關係，哪配跟自己坐在同一個辦公室里？
最令她撓心撓肺的是，就是這樣一個被她不屑的李曉莉，最後卻嫁給了她求而不得的男神周和平。
從此，姚鳳娟就走上了專懟李曉莉的不歸路.……周小萌對這位「姚阿姨」沒有好感，甚至可以說十分厭惡。
她還記得在她媽媽李曉莉的葬禮上，姚鳳娟曾經笑顏如花地對周和平說。
「周副廠長，你這朵鮮花總算能不再沾著牛糞了，以後可得找個好看的花瓶供著。要是暫時沒有名貴的瓷瓶，你看我這個玻璃瓶怎麼樣？」
媽媽屍骨未寒，棺木還沒有合上呢，有人就急不可耐地勾.引她爸了。
可惜那時，她還只是個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手足無措的小女孩。
否則，就該在媽媽的靈堂上狠狠地扇姚鳳娟一個巴掌才對。
新仇舊恨，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一下子就在周小萌的心上燎了原。
她毫不客氣地回擊，「喲，這不是姚阿姨嗎？這麼晚了，您怎麼還在外面瞎逛？哦，是了，我聽說您最近剛離了婚還沒有找到下家，可不得出來到處瞧瞧嘛。」
姚鳳娟沒料到李曉莉這悶葫蘆似的女兒居然還頂嘴了，氣得臉上的粉都掉了一層。
「你這話怎麼說得那麼難聽，是你媽教你的吧？好個李曉莉，自己沒出息不敢跟我懟，就教孩子來說我急著找男人。」
她一個大跨步上前就抓住了周小萌的手臂，「不行，我咽不下這口氣，這李曉莉是怎麼教女兒的，我非得請周副廠長來評評理！」
周小萌冷笑一聲，「我媽怎麼教女兒的就不勞姚阿姨費心了，您要是想找我爸啊，也不用來玩這出。我給您指個明路？」
她往東南方向撅了撅嘴，「廠里有個新項目要上了，你的周副廠長這幾天都住辦公室。」
姚鳳娟整個愣住了，「你！」沒錯，周和平是她生平第一次喜歡上的男人。哪怕後來他娶了妻子，她也嫁了男人，也絲毫不妨礙她對他的喜歡。
原本，彼此都有家庭，她除了不停找李曉莉的麻煩外，也別無他想。
但最近她離了婚……有些小心思確實是活躍了起來。只不過被個十幾歲的毛丫頭看破了，這令她很是心虛，甚至惱羞成怒起來。
「你個潑丫頭，瞎編排什麼呢？你把我姚鳳娟看成是什麼人了？我離婚，離婚怎麼了？離婚了就不能在大街上逛了？我就不能溜馬路了？」
周小萌忙接上去說，「是啊，那我好端端地在路上走著，姚阿姨您為什麼要攔著我說那麼難聽的話？」
她冷哼一聲，「我倒是想問問，我好端端地在路上走著，邁著天使的步伐，也沒有走出一朵花，到底是礙著姚阿姨您什麼事了？」
姚鳳娟說她不過，就下手狠狠地在周小萌的胳膊上擰了起來。
「叫你牙尖嘴……」
那個「利」字還沒有說出口來，她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一陣鑽心的疼痛。
巨大的衝力好像是一個石磨重重地在她的指尖碾壓，令她哭嚎起來，「哎呀，疼！」
周小萌鄙夷地將那隻掐到她肉里的手掰了下來。
肥嘟嘟的手臂上，指甲印刻得很深，有兩個坑甚至已經破了皮見了血。她淬了一口，「姚阿姨，您跟我是什麼仇什麼怨啊，要對我下這樣的毒手？」
姚鳳娟疼得在地上打滾，「天哪，我的手指被掰斷了，殺人啦！救命啊！」
這尖銳的叫聲引來了三三兩兩的圍觀人群，其中也包括出來尋妹的周小帥。
周小帥一眼就看到了周小萌那寬闊的背影，渾圓的肩膀，以及山一樣穩重的大腿。
他忙擠到了人群中，「小萌，出什麼事了？」
周小萌渾身一震，「哥……」
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溫暖的聲音了？
16年來每個夜晚的夢裡，她心心念念牽挂著的這張臉總是被血水模糊、
她撕心裂肺地哭著、喊著、叫著，可是不會有應答。
只有醒來時滿屋子濃重地散也散不去的血腥味提醒著她，他已經死了，永遠地倒在了血泊里。
可是現在，他回來了。毫髮無損地站在這裡，用擔憂的眼神望著她。
「小萌，到底是怎麼回事？那麼晚了為什麼還不回家？」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痛苦和害怕一下子都化為了眼淚。
周小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起初，還只是小聲抽泣。但她越哭越難過，越哭越傷心，最後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有眼尖的路人看到了她手臂上的血印子。
「看這姑娘手臂上這傷，是被那血盆大口的指甲掐的吧？我的天哪，那麼深，怪不得姑娘疼得哭成這樣了。」
「是啊，是啊。你說那女人，大晚上的畫那麼濃的妝，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雖然姚鳳娟哭嚎著喊疼，但她表面上看起來卻並沒有受傷。
而且大晚上的畫個大濃妝，穿得又那樣時髦，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而哭得那樣傷心的周小萌身上，卻有明顯的被掐過的痕迹。
她又長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乖巧的學生模樣。
旁觀者的心立刻就偏了。周小帥也認出了姚鳳娟。
他一邊心疼地將妹妹扶了起來，一邊神情嚴肅地對著姚鳳娟說道，「姚阿姨，我知道你一直都對我媽媽有意見，但不管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我認為這都是你們大人的事，不應該遷怒到小輩身上。我妹妹還小，你這樣欺負她，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
姚鳳娟疼得呲牙咧嘴，「我欺負她？是她弄斷了我的手指！」
所謂十指穿心，手指頭受了傷那可是疼到心裡去的。
她現在十個手指頭都好像被掰斷了，別說動彈，就是輕輕地碰到一下，都鑽心得疼。
周小帥像看怪物似地看了她一眼。他妹妹再胖也只是個十幾歲的毛孩子，哪能這麼容易就把人的手指給掰斷了？
他皺皺眉，「姚阿姨，我妹妹被您掐得身體不舒服，我得帶她回家休息了。您要是手指真斷了，過兩個路口右轉就是第一人民醫院，要沒有斷，就也早點回家歇著吧。」
說完，他便扶著周小萌起來，然後萬分艱辛地拖著快要胖成他兩倍的妹妹往家挪去。
才走了十米不到，肩頭的龐然大物忽然停止了哭聲，「哥……」
「嗯。」
「哥？」
「嗯？」
「哥。」
「什麼事，說。」
周小萌捂著肚子又哭了起來，「哥，我好餓啊！我感覺我快要餓死了！快，快找東西給我吃！什麼都行！我要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