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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緣故

  韻清聽得驚心,林父出入小心謹慎,又有大批人手跟著,若不是有人出賣,輕易刺殺不了他。還有阿四,他隱藏得那樣深,連自己都相信他是漢奸了。她腦子裡轉來轉去地將一切聯繫起來,原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是你出賣了你父親和阿四?」誰也想不到,親生女兒會出賣父親,姐姐會出賣弟弟。


  林三邪惡地笑著:「是啊,最毒婦人心,陸韻清,你沒聽說過嗎?我就是要對不起我的人全都死,我就是要殺了你叫徐柏言心痛一輩子。我兩次撞你你都沒死成,算你命大,不過沒關係,阿四被徐柏言殺了,你還能跟徐柏言在一起嗎?哈哈哈,徐柏言,讓你對我不屑一顧,我讓你一輩子都別想安寧。」


  這番言論若是個正常人,定是說不來的,韻清不肯相信:「你胡說,你這個瘋子。」


  林三咆哮道:「我是瘋了,是他們逼瘋了我,是你逼瘋了我。」她的不順,從她認識徐柏言開始,她那樣優秀,可是徐柏言寧願娶這個不起眼的陸韻清也不願意娶她,讓她生出這樣多的恨來。


  那位鄧先生恰如其分地闖了進來,兩個士兵將亂吼亂叫的林美玉給架了出去。


  鄧先生安慰還在激動不已的陸韻清道:「徐太太受驚了,沒嚇著你吧?」


  韻清搖了搖頭,做著深呼吸平復心情。


  鄧先生見她漸漸平緩問道:「那好,我們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你。」


  「請問?」她沒想到他們會安排林三跟她對質,看林三的情形,肯定是被他們抓到了把柄,而且把柄不小,所以她剛才明顯是豁出去了。


  鄧先生擦了擦眼睛,一副悲傷的模樣:「當時我們受了這個林美玉的蠱惑冤枉了林少清,是我們工作上的失誤,我們就是想問問林少清是不是共產黨?」


  「這個我不知道。」她看出他是想套她的話,阿四的事情,她終究不敢亂說。


  鄧先生若有所思:「哦,當時林少清被殺,你被救了,救你的是不是共產黨?」


  這個鄧先生反覆地說到共產黨,她就有點警惕了,再怎麼樣,不能拖累了徐柏言,好打定主意,死都不說:「我不知道,當時我嚇暈了過去,醒來時在一個農戶家裡。」


  鄧先生還不死心:「那當時那份情報是你交給共產黨的嗎?」


  她決定裝傻到底:「什麼情報?那隻看到阿四被殺了,人都嚇死過去了,也不知道怎麼活下來的,後來遇著熟人,就是吳太太,才一同去長沙投奔我的同學,不想能遇著柏言。」


  鄧先生疑惑地看著她,那眼神彷彿是要將她看穿:「你真的不記得了?」


  韻清裝作無辜樣子:「鄧先生,我先生是國軍的軍官,身為他的太太,若是有什麼情報之類的,肯定是要交給他的。」


  鄧先生呵呵一笑:「倒是聽說徐參謀伉儷情深啊。」說完,他又擊掌。


  只見外頭進來兩個人,正是她許久不見的江軒智,還有胡一菁。她猜想,今日這事,只怕也有他們兩個的份。


  果然,胡一菁早已經忍不住,說道:「韻清,我趁假期和江警長去了上海調查,這個林美玉當年和日本人早有勾結。她之所以能得上峰的信任,是因為她告發了她父親,阿四是卧底是的事情,也是她透露給日本人的。」


  韻清嘆息:「沒想到,我真是沒想到。」


  胡一菁一臉不平:「這個女人真是壞事做盡,我真替阿四不值。」


  她想起阿四便悲從中來,自己受他保護,卻不能為他盡一份力,如今他死了,怎麼也得為他討回些公道:「那,能為阿四平反嗎?人都死了,不能讓他死後還背個漢奸的罵名。」


  鄧先生插嘴:「這個嗎,徐太太,我們還得再調查,如果他沒有投共,那我們一定給他平反昭雪。只是現在,還請大家三緘其口。」


  她仍被蒙著眼送了出來,慶幸這回沒給她用藥迷暈,這是他們的規矩,她也不能說什麼,只好配合。那路途頗遠,她坐得快睡過去才到。摘她眼罩的那一刻,她都不敢抬眼看外邊的光亮。因著不敢吃那裡的東西,她餓得有些暈,幾乎站不穩。跟在她一旁的還有江軒智和鄧先生。


  鄧先生依舊和氣地說著客套話:「兩位,真是對不住了,這是我們的規矩,還望見諒。」說罷便轉身去攔著那頭衝過來的徐柏言,徐柏言腿傷未好,走路吃力,但還是不顧一切地朝她奔來。


  鄧先生雙手抱拳,打著官腔:「徐參謀,我們這便算完璧歸趙了,見諒見諒。」


  徐柏言並不理他,一把將他推開去,看著韻清沒事,便扯了她的手便往回走:「跟我回家。」


  她並不解釋,想是他氣急了,便跟過來扶著他走。留下鄧先生和江軒智兩個無奈相視而笑。


  韻清很奇怪,徐柏言並不問她去向,回來了便陪她吃飯,好像知道她餓了許久似的。她懷疑地望著他:「你就不問問我去了哪?」


  他臉色難看,說話更是死氣沉沉:「那姓鄧的我認得,你前腳走,他後腳就來打了招呼。」


  她想跟他說說這一天來發生的事,便故意提起來:「哦,我見著林三了。」


  他突然重重地將筷子甩在桌上,筷子上夾給韻清的菜飛出去老遠,比這更沉重的是他的怒吼:「別跟我提她。」


  韻清嚇了一跳,他對她鮮少這樣發脾氣,嚇得她不敢吃東西,連話也不敢說了。她心底有些疑問,林三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想問他,又怕傷他。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只是又不願跟她解釋,便一個人拖著病腿去了書房裡。韻清不明就裡,沏了壺茶水送到他到書房裡來。


  書房裡沒有開燈,窗帘緊閉,顯得昏暗沉沉。她見他將頭仰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便走過去,開了桌上的檯燈,那檯燈的五彩琉璃罩子不能將整個房間點亮,可依舊能讓她看清他臉上的晶瑩。他哭過,剛硬如鐵的徐柏言流淚了。


  她的心一陣悸動,胸口竄得厲害,手足更加無措,嘴裡含含灶糊糊地叫著他的名字,手裡半天才從口袋裡掏出來手帕。她哆哆嗦嗦地去替他擦淚,心裡苦得絞痛,她本就愛哭,這淚水便決堤了一樣大顆大顆落下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他推開她的手,反而笑起來:「我知道,你早晚會知道,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她莫名其妙地望著他,不曉得他要說什麼。


  他抬起頭,直鉤鉤地看著她的眼睛:「我一直以來得到的消息便是你死了,可是有一天,有人送了份報紙在我桌上,上面登著你和阿四訂婚的消息。哼,我氣壞了,我想是你們聯合起來騙了我,所以……」


  「所以什麼?」她擔心他要說下去的話,卻又十分想知道他會怎麼說。


  他一字字,十分清晰地說道:「所以我自告奮勇,要去除奸。」


  韻清嚇得癱坐在地上,林三說得沒錯,果然徐柏言是去殺他的,她的心一陣抽痛,胸口堵得透不過氣來。


  只聽他繼續說道:「我挑了十來個人,在你們經常出入的沿路埋伏,我每天都能看見你穿得光鮮亮麗地出門。我恨極了,我失去了理智。」


  她想她已經聽得夠明白,所以他說的和林三說的一樣:「所以你那天不是去救我們的,是去殺我們的對嗎?」


  他不言語,木然地看著她,她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他寒意頓生。


  「阿四是你殺的對不對?對不對?」她憤怒地質問他,「那你為什麼不連我一起殺了?在你眼裡,我跟他不就是姦夫**嗎?」她嚎啕大哭,不停地用手捶打他的胸口。


  他絕望了地閉上眼,承認了她的猜測:「是的,阿四就是我殺的,他的奪妻殺子這仇你以為我會不報嗎?我本以為瞞了你,可以當以前的一切從未發生,可你還是知道了。怎麼樣,你恨我嗎?」他似乎有種破罐破摔的衝動。


  她覺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她不敢相信這樣愛著她的男人,會是曾經刺殺過她的人,而且還殺了救過她的恩人,這一切,不就是恩將仇報嗎?她憤怒,比之更甚的是心痛:「徐柏言,為什麼,為什麼是你殺的阿四,誰都可以殺他,你不可以,你讓我以後怎麼面對你?」


  他將癱倒在地的她扶起來:「不用面對,我明早就走,你也不用費盡心思來替他報仇,我這條命早晚會死在戰場上,那才是我的歸宿。」


  陸韻清只顧在那裡哭泣,她想不到任何的方法來緩解她心中的惆悵,唯有無盡的哭泣。


  徐柏言也是心痛到無法呼吸,眼前這亂局,他就是神仙下凡,也是難以理清了。他最心愛的女人,正漸漸地立起來,落寞地走出門去,她一點點地離他而去,就是斷了線的風箏,他再也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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