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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來客

  韻清正睡得香,突然覺得身上一冷,睜眼一看,嚇得一個骨碌坐了起來。眼前一個凶神惡煞,穿了軍裝的,不是徐柏言是誰。


  「你倒睡得香?」


  「我,我也才睡著。」


  「回來也不留個條子,白白地叫人瞎擔心。」


  「我走得急,想給你打電話來著,沒找著。」她聲音很輕,像極了受氣小媳婦。


  周氏聽得聲音跑進來:「怎麼了,姑爺?」


  陸父也才起,這女婿上門來時,兩人都還睡著,本就覺得失禮,正要過來打招呼。


  「她乾的好事,你們問她?」


  周氏心下一急,這女兒小半年沒回來,昨天沒頭沒腦地突然回來,還是一個人,不是做了什麼丟人的事吧?想到這兒,周氏耍出她一慣的伎倆來,她先發制人:「你個下作坯子,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要我女婿大清早的上門來問罪?」說著競伸了手上床來打。


  柏言本也是氣急了,想叫岳家說說她,不曉得周氏這潑婦不問三七二十一,先給韻清潑了髒水。他雖手快,韻清肩上,背上已經挨了那潑婦十幾巴掌。


  周氏見他來擋,還是不依:「好女婿,你別攔著,我就知道她昨兒一人回來准沒好事,當初她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她還真當自己是九天仙女呢。你個不守婦道的東西,看我不打爛你的臉。」


  陸父只怕自己女兒有錯,只愣在那裡,臉上表情甚是古怪。


  柏言對這拎不清的婦人惱怒不已,卻又不好失了禮數:「岳母快住手,韻清只是回來沒跟我說而已,哪來你想得這麼齷蹉?」


  周氏見柏言來護,趕緊收了手,賠笑道:「原來如此啊,那也是她不對,該好好管教才是。」


  柏言本意是想自己說話若過了,便讓岳家在旁勸說兩句,這事也就過了,誰曉得自己這會子從主動一下子變了被動,還得護著這出了格的小妻子:「岳母以後不要再對韻清動手了,在家裡,一向只有她動手打我的,哪有她挨打的,再說了,外人誰要敢動她一分,我也是不依的。」


  周氏一聽,嚇得傻了一會兒,她本想這徐少爺會感激她管教女兒,幾時見過有這麼護妻的,連自己挨打也往外說。只好牽了陸父唯唯諾諾地退出來,順手帶上了門。


  這頭韻清在床上哭著:「這下你開心了,叫你看場好戲。」


  柏言還從未見她這樣傷心地哭過:「我不曉得你那母親那樣不講理。是我錯了。」他一時手足無措,坐到他身邊,伸手要拍她。


  韻清正傷心委曲,推了他一把,反問他:「我幾時打過你,你說?」


  他那是不要了自己的臉面長她的威風,她怎麼不領情呢?被她一推,靈機妙動:「瞧,這不就是打我了嗎?」


  這樣的招數也就林四使得出來,怎麼徐柏言也學會,韻清破涕為笑。


  「你瞧,我本來是我興師問罪的,現在倒成了我賠罪來了,真是本末倒置。」


  「昨日是我不對,我也是有快半年沒回來了,才一時興起的。」


  「快些穿衣服,我們回去。」


  「我不回去?」


  「又怎麼了?」


  「我被母親打,真是太丟人了。你以後不知要笑我到幾時。」


  「我保證不笑你,還有你母親那裡,我也要她長個記性。」


  兩人整好妝容,下來見過兩老,一同吃些早飯。


  柏言看向周氏:「岳母,我與韻清以後生些齟齬,你以後該勸和才是,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呢?倒叫韻清怪了我,不肯跟我回去如何是好,她總是我妻子,岳母總該留些面子給我。」


  「哎喲,好女婿,我哪裡知道你這麼看重我家韻清,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不敢了。」


  「那就好。」


  兩人被陸家兩老當神一樣送了出來。他不想呆在這裡,借口說是有公務在身,得趕回去,韻清知道他一向看中自己的事業,自然不敢怠慢。


  柏言不顧一夜疲憊,一路開回南京,他覺得,只有把她關在那小樓里,他才覺得安全。


  兩人疲憊不堪,草草吃些東西,就去補覺。柏言洗完太累,倒頭就睡,他忘了這不是他的書房,床上睡著他剛帶回來的小妻子。


  睡夢中,韻清只覺泰山壓頂,自己睡得好累,肚子上彷彿壓了什麼東西,她拚命地挪動身體,就是甩不動。她覺得自己是夢魘了,嚇得醒過來,轉頭一瞧卻見枕邊睡了個人。


  「徐柏言,你個臭流氓。」


  柏言嚇醒,才發現自己和韻清正同床共枕,自己的腳還壓在她身上。他下意識地收了腿,從床上跳下來:「我想我是太困了,對不住。」


  韻清雖然不快活,卻怎麼也發作不起來:「你要睡床你早說啊。」


  柏言怕她哭鬧,只好自覺道:「我明天,不今天開始睡書房,保證不來打擾你。」


  韻清總不能為這事大呼小叫,兩人總是名義上的夫妻,外人不知道內情,總不好叫旁人看穿,只能默了聲。只是兩人再見總是尷尬,互相客氣,生分起來。他心下雖不快,卻不能說什麼,畢竟是自己逾距了。


  她總是個女孩,總不能跟他說自己並不介意,那叫他怎麼看她。


  兩人默不作聲地過日子,一切照舊。


  柏言那日回來,有些為難地跟韻清提起一件事來,原來一直跟著他的阿奇,早在鄉下就娶了妻,他那妻子比他大上好多歲,在他還不懂事時就被父母騙著拜了天地,他自是沒當回事,這些年也沒提起。不想近日,那女子找上門來,說是要為阿奇傳宗接代,鬧得阿奇好生尷尬。柏言本不想管,阿奇求他平息事態,他又與阿奇要好,怎麼能坐視不理。


  偏那女子不甚講道理,好說歹說聽不進去,柏言無奈,想來想去,還是找個女人來好說話些。這又是兄弟家事,讓別人去勸總不放心,他就想到了韻清。


  韻清聽了,想那阿奇為人也是不錯,對她也是照顧,當然也是同意前去試試。


  柏言有些支吾:「我那意思,最好讓她住到家裡來,阿奇日日躲著她,不敢上班,那女人住在旅店裡,也是不妥。」


  韻清看他都打算好了,總不能不肯,又不是她的家:「那就接過來吧,我打掃個客房出來。」


  柏言卻如同獲救一般:「你能同意,我很欣慰。」


  第二天下午柏言就命司機將人接了來,韻清在院子里迎著。只見一個穿著灰白褂子黑色馬面裙的婦人下得車來,後頭跟了個小姑娘,像是個丫頭。那婦人看著哪裡像阿奇的太太,分明中阿奇的娘呀!只見她東望西瞧,一臉漠然。


  來者是客,韻清上前招呼:「早聽柏言說有貴客來,不想這麼快就到了,快裡面請。」


  那女子甚是不客氣:「你嫌我來得早?」韻清一愣,只聽他繼續說:「我還沒嫌你家小呢?」


  韻清心下一驚,但轉過頭來一想,怕是她受了阿奇的氣,這會沒緩過來。於是又陪著笑臉道:「是啊,地方是小些,不過平日只有柏言和我一起住著,下面也只有許伯夫婦,左右也是夠住的。」


  那女子斜睨眼,很是不屑:「我那老家,只我一個院子就比你這裡大上許多,僕從也有六七個,怎麼的當了官,吃了皇梁還這般寒酸?」


  韻清被她說得啞口無言,都不敢答話了。


  那個女人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還有,你是徐柏言徐老爺的太太吧?怎麼一口一個柏言的直呼其名,也太沒規矩了。」


  韻清真是驚掉了下巴,柏言這個哪兒給她請來了個祖宗呀,自己好心招待,反被她一通挑剔。


  她耐住性子:「還不知道姐姐怎麼稱呼?」


  她又挑理:「你我沒事別姐姐妹妹的叫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大老波,你是小老婆呢!」


  這樣也能被挑理?韻清真是無法招架了:「那我怎麼稱呼您?」


  她很是這客氣:「我是吳家大少奶奶,名媒正娶的,按著你們城裡人的習慣,你就叫我吳太太好了,我呢就叫你徐太太,這是我的小丫頭菊花。對了徐太太,我住哪間房啊?」


  韻清吐吐舌頭,硬著頭皮領吳太太去了客房,那吳太太一看房間,又是不快,這回是那小丫頭先說了:「徐太太,這房間也太小了吧,我睡哪兒啊?我們家太太的房間比你這裡太好多呢!」


  韻清解釋:「許媽給你安排了房間,我們這處小樓只有這樣的房間。」


  小丫頭不依:「那可不行,我們家太太晚上起夜怎麼辦,我要隨身伺候的。」


  韻清這會覺得自己好像比眼前這丫頭也不如,自己若跟個丫頭爭起來,倒叫人笑話,於是直接繞了那叫菊花的:「吳太太,我們這裡的規矩跟你們那兒有所不同,下人跟主子不住一塊兒的,房間里有電燈,衛生間也是有的,起夜什麼的都挺方便。」


  「算了,菊花,將就著吧,總比住那撈什麼子的旅店強。」


  韻清心下不喜,什麼叫將就,這小樓可是自己精心布置的,怎麼到了這兩人嘴裡,成了差強人意的,當下打發道:「你們先收拾下行李,我去廚房吩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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