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雞血
車上,柏言問韻清:「你跟那林四認識?」
「是啊,他是美英的四哥,跟美英是一個母親,我去美英家見過幾次的。」她只這麼簡單地說,其實她跟林四遠不是只見過幾次的。
柏言追問:「他似乎知道什麼?」
韻清心想,只怕瞞不住:「他知道我跟二少爺婚約的事。」
柏言責怪:「你倒挺自來熟,見過幾面就跟人說自己跟誰誰誰有婚約的事。」
韻清正想反駁,一想,總不能招出當初林四追求過自己的事,少不得要被說成水性揚花這些難聽的來,不如沉默不語。
柏言回家就朝秦媽開火:「姨媽總是胡鬧,你們不勸著點,還跟著煽風點火不成。」
秦媽卻恭順得很:「大少爺息怒,太太說了你平日里只管辦公事去,我們和少奶奶作個伴也好。這主意主要還是老爺出的,老爺年紀大了,想抱孫子想得發瘋,大少爺好不容易成了親,少奶奶年紀還輕,少不得要個體已的老人來提點。大少爺總不能不體諒老爺的一片心吧!」
柏言也是無言,自己也是秦媽帶大的,雖是會對她發些脾氣,到底留了一絲不忍。他朝韻清使了個眼色:「跟我來。」
韻清只得跟著他,來到二樓房內,韻清按著自己喜歡的淡藍色布置了房間,從床品到窗帘,交相呼應,讓人眼前一亮,柏言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兩眼,這些年,他所處的地方皆是莊重,沉悶之色,許久不見這般清心之色了。
只是嘴上卻不留情了:「你倒過得滋潤。」
韻清怕她罵,將他拉回正題:「你說你住宿舍里,我哪曉得有這一出,現在應付秦媽要緊,你快說說怎麼辦吧?」
柏言坐要床頭,行軍打仗,制定計劃都是他拿手好戲,這對付三姑六婆卻是沒有經驗:「能怎麼辦?我回來住,你我得繼續共處一室,繼續作對假夫妻。」
韻清哪裡肯卻也無奈:「哎,才喘兩天氣,那我讓人把窗帘這些換回來吧。」
「不用,這樣……很好!」徐柏言說得很輕,面上並未表現什麼。
韻清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不過起碼她省了不少事。
至晚,韻清主動弄了床被子睡在美人榻上。柏傑好笑地看著她:「你這樣,是要羞有我沒有風度嗎?」
韻清本就不開心,又這樣被搶白,也沒好話給她:「你也真是難伺候,若讓你睡了沙發,又要說我鳩佔鵲巢了吧,怎麼說我現在吃你的住你的,你就是把我當下人,我也是沒有怨言的。」
柏言邊脫衣邊說「好像當初也不是我求著你嫁進來的。」
「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我睡著沙發,覺著少欠著你一點,心裡也安心些。」說著轉了個身,朝見不著柏言那一面去睡了。
「這樣蠻好。」
一夜無話。
自從秦媽來后,韻清自覺過得辛苦,吃食度用等一應事體全由秦媽作主,但她還不滿足,日日催促他倆同房,早生娃娃。說來也奇怪,秦媽怎麼知道兩人沒有同房,她自問工作做得到位。莫不是,莫不是,對了,這些天都是秦媽收拾的房間,看來得弄個假的落紅在床單上,好糊弄過去。
對了,說做就做,那日許媽正在殺雞。韻清悄悄跟上去,不敢看那殺雞場面,等許媽殺完去取熱水,她立馬將一個盒子取出。許媽一向節儉,這雞血用碗成了沒來得及收,韻清大喜,倒了半碗在那盒子里,又聽許媽走近了,慌忙將碗放下,不想手一滑,整碗撒了。她趕緊逃回房裡,卻聽許媽在那大罵,哪兒來的野貓子。
一陣做賊心虛的心悸,這會卻是得手后的雀躍。這事她並不敢說與柏言知道,只自己暗暗計劃。
往日一向是韻清先起,收后完被褥兩人再一起出去,這日韻清只勸柏言先走,柏言納悶,裝作下樓中途折回來偷看,卻見韻清拿了一盒黑乎乎的東西倒在他被窩裡,然後用手去抹,又沾得滿手都是,看她手忙腳亂的,柏言好奇,推門進去:「你做什麼?」
韻清大驚:「沒,沒做什麼……」卻把手藏到身後去。
柏言瞟了眼床上這團漆黑:「這烏七抹黑的東西是什麼?」
韻清大窘,只是不說。
柏言瞪著她,等她答案。
「是雞血。」好吧,死就死吧,韻清閉了眼睛。
柏言更是不解:「倒它做什麼?」
韻清支支吾吾:「秦媽天天逼問我,我也是沒有辦法了。哪知道這血放了一天便發黑了,還凝成了塊兒。」
柏言這才回過神來:「你知不知道,人要是一下子出這許多血,是要死的。」
「啊,那怎麼辦?」
柏言心下已經耐不住笑意,只得轉過頭去偷笑一會,再轉過來又是往日里那副冰山臉了:「快去洗了,你這做法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知道嗎?」
「哦!」韻清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趕緊按著柏言的吩咐去做了。只是由於剛才操作不當,不光床單,就連被子上也全是黑乎乎一團。柏言看她一人手忙腳亂的,只能脫了軍裝挽起袖子和她一塊兒處理。
樓下秦媽焦急地往樓梯口看,這會比平時晚了十多分鐘,這可不是大少爺的作風。心下一橫,上樓來瞧,門虛掩著,裡面水聲嘩嘩,推門一瞧,兩人擠洗手間里洗著床單,嚇了一跳:「哎喲,兩位小祖宗,這是做什麼?」
「秦媽,我把床單弄髒了。」韻清想自己是瞞不住了,不如從實招了。
哪曉得秦媽大喜:「哎喲,就知道你們年紀輕,沒經過事,這有什麼難為情的,這是好事呀,快快大少爺,少奶奶,你們下樓去,這些本就是我們下人乾的活。小玲,小玲,快來收拾。」
兩人只好下樓,韻清偷偷問道:「這回可好,又要挨罵了。」
柏言卻道:「放心,這個樣子已經差不多了。」
秦媽今天心情大好,一個勁地催兩人要多吃,柏言起身要走,她催促韻清道:「少奶奶,快去送送。」
韻清不解,往日里從未叫她送過,不過,這秦媽是徐家老人了,韻清只好照做,看著柏言坐車離開才回到屋裡。
秦媽滿臉堆笑:「少奶奶,這女人要是嫁了人,那就是相夫教子才是正緊的,你現下孩子還沒,少爺要你多照顧才是,如今你們同了房,要孩子也是遲早的,身子更要好好保養。」
韻清聽得雲里霧裡,再仔細一想,莫不是歪打正著。
徐柏言在工作上一向不苟言笑,平日里也是很一本正經的,但今日早上已經在辦公室偷笑了七八次,阿奇跟他一向要好,總不敲門便進來了,正撞著他笑得起勁。
「我這是走錯房間了啊,還是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來來來,什麼好笑的事,快跟我說說。」
「沒有什麼好笑的。」徐柏言已經沉了臉。
阿奇卻不放過:「我明明瞧見了,這嘴都列到耳根了,快說說,能讓你徐老大笑得如此開心的,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說來聽聽,也讓我樂呵一下。」
柏言白了他一眼:「真沒有,阿奇你該去看看眼睛了,怎麼老看走眼?」
阿奇沒好氣:「呸,我看得清楚著呢,是不是我那小嫂子?這男人娶了妻子,確實不同啊!」
柏言知道這傢伙難纏,趕緊收住:「不要扯遠的,找我什麼事?」
阿奇坐到桌沿上,反正他跟柏言最是要好:「說真的,你那日結婚,我們這幫兄弟能去的是去了,這沒能去的,你總得補個延席,順便也讓大家見見嫂子吧。」
柏言一向不愛熱鬧,這事他總是能避則避,偏到了自己身上,卻是難以拒絕:「就知道你沒正事,三天沒出去鬼混,你就難受。」
阿奇卻訴起苦來:「哎,我可沒你這般好福氣,家裡老早就給你訂了個如花似玉的媳婦,我要不出去廝混,這媳婦讓我上哪兒去找?」
柏言想了想說:「這幾日剛回來,家裡一團糟的,你去和他們說,等過段日子我請大家喝酒。」
阿奇一拍大腿:「好嘞,不過今天晚上樑處長邀了你我一起去他家聚會,說讓把太太也帶上。」
柏言奇怪:「那個後勤部的梁處長?他還請了誰?這無緣無故的怎麼就請我們去他家裡?」
阿奇一向八卦,怎能不知就裡:「還能為誰,新來的小白臉林少清唄。據我所知,老傢伙想撮合他和他外甥女胡一菁呢!」
「那是好事。」
「對你當然是好事了,哎,我說我從未聽你說過你有未婚妻,這次突然結婚,是不是為了逃避那個狐狸精啊?人家可是對你心心念念的,整個司令部誰不知道,你倒好,不理人家就算了,還突然結婚,這是打人家臉呢?」
「你倒會憐惜玉,怎麼不見你去安慰人家?」
「我倒是想啊,人家看不上我,誰叫我只是個鄉下地主家的傻兒子呢?」
「你少來,平日里不是一向自詡自己是金陵第一風流貴公子嗎?」
「那是我目標啊,原本就有你一個擋我前頭,你總算名花有主,我也看著出頭之日來了,不想來了個長得比女人還美的林少清,老天待我不公啊!」
「好了好了,就你廢話多,你幫我推了吧。」
「別呀,我想那老梁也是想讓他外甥女死心,死活讓我請你去,再說了,你也別把路都堵死了,少不得以後有用的著人家的地方。」
柏言思量,阿奇的話也有道理,於是答應前往。
打了個電話回家說與秦媽知道,又開始擔心,這樣的場合,不知韻清是否應付的來,想想左右一場宴席,幾個鐘頭的事,自己多看著她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