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累贅
第二天一早,徐柏言收拾好了行李,去跟父母道別,韻清正盤算著怎麼打理自己的房間,不想樓下發出爭吵聲,是徐老爺的聲音,徐老爺中氣十足,狠狠地教訓著兒子:」跟你說的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人家像你這般年紀的孩子都上學去了,你瞧瞧我們家,就我們老兩口孤苦伶仃,給你娶了媳婦,你就當擺設一樣放家裡?你當真要氣死我嗎?」
徐柏言並不買賬:「父親,我早就說過,先立業再成家,如今我已經按您吩咐成家,難不成你希望我成個整日呆在溫柔鄉里的廢物嗎?」
徐老爺很生氣:「我說了不讓你去完成你的理想嗎?新婚才三天,你就拋下妻子,你若是上戰場,倒也罷了,如今天下太平,你去上任,怎麼地連妻子也不能帶?我倒要跟你的上司評評理去。」這個兒子他一向看重,自小為人正直,做事專一,他去從軍,他也是一直支持的。
韻清在樓梯口聽得心驚膽戰,本想不用天天面對這剎神,很是開心,看這樣子,不知能否稱了自己心意。
徐太太帶了人匆匆趕上樓來,韻清隱進房裡:「韻清,快,收拾行李。」
她嚇了一跳:「母親,我也要去?」
徐夫人握著她手,語重心長:「夫為妻剛,柏言去哪裡,你豈有不跟的道理,南京又不遠,也不是窮山惡水的,有什麼不能去的。」
韻清不肯死心:「可柏言不讓我去。」
徐夫人卻不高興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都結婚了,早點要個孩子要緊,他這一走,你讓我們倆猴年馬月抱孫子?」
去了也抱不上啊!韻清心裡這麼想,卻沒敢再回話。
徐夫人當她同意了,吩咐道:「秦媽,簡單收拾一下就行了,其他行李我整理了過兩天專門送過去。韻清啊,到了那裡缺什麼就來信啊,到時候柏言休假了,你就陪他回來看看我們。柏言可就交給你了。」
這是要天將降大任嗎?韻清五雷轟頂。
徐柏言本想結了婚幫了徐柏華擦了屁股了事,順便也了了父母對他心愿,是個兩全其美的事。現今看看身邊這位,簡直就是個累贅,這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順便把自己埋了啊。想到此,他也是束手無策,只是厭煩地看著旁邊這位。
韻清被他看得起毛:「你別這麼看我,好像我就情願跟著你似的。」
本就心煩,這女人還樣啰嗦,少不得抱怨:「女人就是麻煩。」
韻清心裡委曲:「那你就在半路把我扔了,省得你礙眼。」
「那倒也省事。」
「我也不想來的,我還從沒這麼出過遠門,連家人,好朋友都沒來得及說地一聲,倒像是被人販子給拐了一樣。」
徐柏言心想,自己要真是人販子倒省心了,反笑了:「呵,多謝抬舉。」
一路顛簸,又各懷心事,所以覺得這路途甚是漫長。
南京的徐宅是坐普通的小洋房,跟徐家大宅是沒法比的,家中更是簡潔,只有許伯夫婦兩人成年看守,一路周車勞頓,韻清已經沒有力氣來觀察房子。
柏言讓司機放下行李,過來與韻清說:「我在司令部有宿舍,不住這裡,你沒有事別來找我。」
韻清大喜過望::「真的嗎?太好了,慢走不送。」
這好消息來得突然,韻清一下子神清氣爽。
許媽給韻清送進房間就去做飯了,韻清這才打量起這間屋子,兩層的洋樓,精緻小巧,起居室,會客廳,書房卧室,一間間裝修不甚豪華,卻很舒服,這裡會是她這段時間的家,而且完全屬於她,真是太好了,她要在陽台上種上花花草草,小院里要放上鞦韆,秋風吹過時品茶看書。還有還有餐桌上每日都要擺上玫瑰,哎,算了算了,這個著實費錢,如今她可沒有多少錢,柏言是不會管她了,徐家要是不給家用,那她只能吃那一百銀元和見面禮的老本了。想想自己以後的日子還得從長計議。
韻清自在地住了兩日,和許伯夫婦相處也和睦,許媽的飯做得不甚好吃,還好韻清不甚挑剔。許伯料理花園和一些屋外的事情,許媽管著屋裡一應事體,倒也簡單。韻清並不閑著,從許媽那裡,她知道這房子是徐老爺給柏言備下的,但徐柏言從未來住過,只命人到時給許伯夫婦送些錢來開支。他們也是難得見到徐柏言的。
韻清心下盤算,這地以後就是自己做主了,先收買了許伯夫婦為已用,再慢慢到外面尋個事做,只要瞞過徐家,那她的日子不要太快活哦。
既是她的地盤,當然一切由她作主,韻清並沒有閑著,這房子久無人住,雖打掃乾淨,到底沒有一絲活氣。她和許婦找出來些陳年舊物,許媽保管得好,都還十分新。韻清到底姑娘心性,只挑了自己最愛的粉藍來裝飾房間,其他各處也都按著自己喜好做了擺設。許伯夫婦甚是起勁,這兩年,兩人只管看屋子,生活好死水一般,現今來了女主人,自然高興,由頭韻清指揮,甚是起勁。
只是這日下午便來了不速之客。秦媽領著一車子的行李來了,大包小包的足足十來個。
人還沒進屋就開聽到秦媽在喊:「少奶奶,太太讓我送東西來了。」
韻清心下暗叫不好:「乖乖,秦媽,這是搬家哪,哪有這許多東西送來?」
秦媽拎著包袱:「可不就是搬家嗎,少奶奶,太太吩咐了,讓我和小玲一道過來伺候你和大少爺。」
不會吧,這清靜日子才開始呢,韻清趕緊推卻:「你們兩個?這裡有人伺候呀,你們還是快回上海去吧!」
秦媽輕聲在韻清耳邊說:「少奶奶,老爺和太太急著抱孫子,秦媽我有經驗哪,太太可是交了任務給我的。」
韻清臉紅:「這個,也太急了些吧,我們這才……」她邊說邊往裡邊走著,心下卻盤算著怎麼通知徐柏言。
「少奶奶,」秦媽見四下無人,神神秘秘地說,「太太知道,你們兩個還沒同房呢!」
這也知道?莫非徐夫人長了千里眼?韻清心下慌了,看來要打發這秦媽,光靠她一人是不行的。
秦媽和小玲整理箱籠,徐太太不光帶了衣物,還帶了好些擺設物品。秦媽交給她一隻小箱子,裡面是一堆首飾和厚厚一疊的錢,真是雪中送炭。韻清吩咐了許伯去喚柏言回來,許伯回來卻說柏言忙,若不是大事讓她自己處理。
看來也只能自己出馬了,她不認路,許伯帶了她一起去。到了地,只見門衛端槍站崗,很是威嚴,許伯一路通報,來到院中,一水的軍裝男人,她一個女子在中間實在突兀。不過倒引來一堆目光,一個副官模樣的把她們引到徐柏言的辦公室。
柏言開會出來,聽說有人找他,快步回去,瞧見競是韻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也不問候,直接招呼:「這才幾天功夫,有什麼天大的事跑來這裡,再說這裡豈是你們想來就來的。」
韻清委曲:「你當我想來,你母親派了秦媽和一個丫頭來,說是要住下,還說……嗯,只怕我們商定的事是被他們曉得了,秦媽說是來監督我們的。」
徐柏言也無言以對,只是叫了聲:「真是破事一堆。」
兩人正說話,門口圍了一堆人,探頭探腦的。柏言看見,囑咐韻清先回去,把那一堆人給呵退了。
韻清低頭走出來,許伯地門房處等他,卻聽得一聲呼喚,好像是叫的韻清,抬頭一瞧,眼前一個軍裝模樣的帥氣男子,這不是林六那四哥林四林少清嗎!
「四少爺,你怎麼在這兒?」韻清打量著他,幾年不見他越發英武了。
林四帶著他那原本就有的痞氣道:「我自小就羨慕徐家大哥,一向以他為楷模,所以我參了軍,現在我跟他在一處工作,雖然,我官階小他幾級。對了,你怎麼會來南京?」
韻清不好意思,跟四少爺有幾年沒見了,只怕他還不知道她和徐柏言的關係:「我是來找徐家大少爺的。」
果不其然,只聽林四說:「按說你應該已經跟柏華結婚了,到這裡找他哥哥,難道柏傑出了什麼事?」
韻清搖頭:「沒什麼大事。」
林四微微一笑,模樣迷人:「我這些年可都沒怎麼回過那個家,我家那兒女人成堆,是個是非之地,我也不好打聽什麼,小六隻說你嫁人了,你我終歸相識一場,有什麼事,只管找我。」
「林四,沒想到,你跟我太太倒是老相識啊?」柏言突然殺到,著實嚇了兩人一跳。
林四眯著眼看向徐柏言:「徐老大,你說什麼,她是你太太?」
「怎麼,你不知道我前幾天是回家結婚去的嗎?」
林四恍然大悟狀:「聽說了,聽說了。」卻又突然壞笑,「沒想到,哎,真是沒想到。」
韻清知道怕人多嘴雜,畢竟,跟柏華有婚約這事鮮有人知:「四少爺,有些事說來話長,還望你不要在外面前說起。」
林四想了想,說:「哎,明白,明白。」
徐柏言不願多作逗留,旁邊好多人傳來好奇的目光:「阿四,那我們先回去了。」
「你走好,走好!」林四看著柏言扶韻清上車的模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當初韻清跟他說過,跟她有婚約的是徐府二少爺柏華啊。
已有好事者圍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地追問那漂亮少婦和徐柏言的關係,林四不勝其煩,又不敢多說,只讓他們明天親自問徐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