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這餿主意是誰出的?鍾樹鴻恨不得給出這主意的人來上兩腳,坑死人了要。不過事已至此,現在再追究是誰出的主意已經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緊接著,商書記拿出幾份材料問他,都是他近期負責的工作。


  鍾樹鴻很快地收斂心神,專註於工作上。


  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兩人迅速地討論完了幾項市政府部門近期開展的工作。


  討論完之後,商書記看著鍾樹鴻,心中嘆息,能力是真的不錯啊,不料在處理家事上如此糊塗,或許不是糊塗,可惜了。


  他那樣看著自己,鍾樹鴻有些不明所以。


  商書記收回心神,罷罷手,「我這邊沒事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辦公了。」鍾樹鴻納悶,他不明白商書記叫他來是為了什麼,他岳父的事和他說時已經解決了,工作上的事,也並非急迫地需要商討的。


  「樹鴻——」臨走前商書記站起來,拍拍他的肩,「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句話你仔細品品。」


  鍾樹鴻心一突,這話像是一句很平常的勉勵人的話,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他聽起來很是意味深長。


  這一日韓惠竹睡到了日晒三幹才起,最近為處理她二哥的事,她真的太累了,甚至最近都有點顧不上自己兩個孩子。


  而且昨晚她輾轉反側的,她很擔心娘家那邊,總是胡思亂想,猜測她二哥會和她爸說什麼,一直到了深夜才睡了過去,這一睡就到了第二天大上午。


  她起床,扎了個丸子頭,穿著絲質長袍睡衣到了廚房,先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溫開水,補充了水分之後,開始給自己做早飯兼午飯。


  中午鍾樹鴻一般都在單位吃飯,所以她可以隨便對付一口。


  叮咚——叮咚——門鈴被按響。


  「誰啊?」韓惠竹納悶這個時候誰會來,然後來到門口。


  「鍾夫人我是隔壁李媽。」


  「什麼事呀?」聽著聲音也像,她給打開了門。


  「我是來借醬油的,炒菜的時候發現醬油沒了。」李媽舉起了手中的碗。


  「請進來。」韓惠竹微笑著給她讓了讓。


  在外人面前,她的形象工程一向做得不錯。


  鍾惠竹給她倒了半碗醬油,末了還問她,「夠了嗎?」


  「夠了夠了。」


  李媽端著半碗醬油到了門口,然後頓住了腳步,「對了,鍾夫人,你知道嗎?你爸上報了。今天的報紙。」


  韓惠竹聞言,心一顫,「報紙?什麼報紙?」


  「治化市第三報社。」


  在單位大院內,幾乎每家每戶都會訂報紙。但這治化市第三報社並非官方報社,連名字都是他們自封的,用行內的話說它就是個歪魔邪道。所以她家是沒有訂這個報紙的。


  「李媽,報紙在哪,能借我看看嗎?」韓惠竹一時情急,竟然一把抓住李媽的手臂。


  「誒,我一會拿給你。」


  等看完那篇報道,韓惠竹完全顧不得之前鍾樹鴻的警告了,立即動身回了娘家。


  怎麼會這樣,她二哥她爸怎麼敢?如果他們勝了倒也罷了,如果敗了,那影響就太大了,他們夫妻倆也會被波及的。


  別人一定會說,你們夫妻都在政府部門工作,你親生父親卻這麼不相信黨不相信國家公平公正性,你們是不是對黨對國家也有想法?

  看到報紙的那一刻,她非常後悔當年將公社領導拉下台時,教會了家人如何組織輿論操縱輿論的手段。


  走在從公安局到家裡的這段路,韓永福覺得很累。


  他只是個小老百姓啊,辦這些事時,他心裡也是惴惴不安的,他不知道這樣是捅破天的嚴重大事,但他心裡知道這是不對的。


  一切都是值得的,韓永福默默地告訴自己。他也不知道公安局給的交待,說十一月一號開庭公開審案是不是兒子想要的結果。兒子交待他辦完這些事,說其他的不用他管。


  回去的時候,韓惠竹是又氣又急,但回到之後,看到父親萎靡蒼老的模樣,責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阿竹回來啦?」


  她在他旁邊坐下,「爸,這是二哥的意思?」


  「嗯。」


  她嘆了一口氣,「你將今天的事和我詳細說一下吧?」


  韓永福猶豫,他還記得兒子交待的不要將她牽扯進來的話。


  韓惠竹苦笑,「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覺得我還能置身事外嗎?」況且事情都是她爸做了,聽一聽他去公安局靜坐的過程而已,也牽扯不到什麼。


  韓惠竹聽到她爸說,他們在公安局靜坐抗議行動只持續了一個小時,開始是一個面目和善的工作人員出來給他們做思想工作,主要是安撫勸導為主。他們這邊的人呢,就一直重複著一句話,要一個交待,要他們將無辜的孩子釋放出來。


  當時的交涉幾乎是你說你的我說我的,雙方拉鋸了一個小時。最後公安局那邊又來了一個人,告訴他們,他們孩子所涉的案子將會在十一月一號開庭,陸續公開審理。屆時會給他們一個交待的,讓他們回去等著。


  韓惠竹聞言,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和丈夫本身就是公職人員,深諳其中某些辦事規則。


  像今天的事,公安局那邊要是沒有把握的話,一定都會使用拖字訣。


  民眾是健忘的,拖著拖著就慢慢淡忘了,加上又有別的事情發生,會轉移掉他們的注意力的。


  像這種給出明確處置時間的,分明是已經有了章程的……


  公安局那邊到底掌握了什麼對他們不利的證據?


  韓惠竹想到一個可能,但她很快就在心裡否認了,不可能的,那個地方進出手續辦理起來那麼麻煩,一來一回七個工作日根本就不夠。


  之後,韓惠竹又親自去見了曾律師,商量十一月一號開庭的事。


  曾雄毅很後悔替自己攬了這麼一個案子,他沒想到韓家的人竟然敢膽大妄為到這種程度。膽大也就算了,如果韓海本身沒問題,這樣子做那叫孤勇。偏偏吧,以他過往的經驗和犀利的眼光看出,這韓海有問題,且問題還不小。


  他們真的太小看他們國家的公安系統了。


  偏偏他此時又脫手不了,再怎麼不情願,他都得硬著頭皮打下去。主要是死命脫手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這樣半路扔下顧客,對他的前程影響更大。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能這麼選擇。


  這天,鍾樹鴻早早就下班回家了。


  韓惠竹從娘家回到時,一打開門就看到他已經在家了,「回來了?餓了吧?我立即就去做飯。」


  「不忙,你先過來。」鍾樹鴻朝她招手。


  韓惠竹有些忐忑地走了過來,坐到他對面。


  「剛從你娘家回來?」


  韓惠竹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們兩老還好吧?」


  韓惠竹訝異地看向鍾樹鴻,今天發生那麼大的事,她以為回來必會被他指責埋怨的。


  鍾樹鴻自然清楚她為何這副表情,但他更清楚指責埋怨於事無益。他和她說話,是為了提醒她應該重新將重心回歸到家庭中來了,而不是為了發泄情緒,這就需要換個方式好好溝通。


  韓惠竹咬了咬唇,「他們——不太好。」


  「鴻哥,這次的事是我二哥的意思,我爸也是愛子心切。」


  「我知道,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鍾樹鴻的語氣里難掩疲憊。


  「我知道我二哥的事拖累了你,但誰也不想這樣的不是嗎?」


  鍾樹鴻雙目放空,「阿竹,你知道嗎?今天商書記很莫名的和我說了一句讓我仔細品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句話。阿竹,這樣的事,太大了,我們扛不住的。」


  韓惠竹心中一慟,心疼自責的情緒突然間就泛濫了。她當然知道商書記和他說這句話是什麼用意,是他們韓家的事拖累了他。


  摯郢工程集團辦事處


  周祁手裡拿著一份報紙沖了進來,「登報了登報了,儀水縣政府、公安局、檢查院以及法院聯合宣布:儀水縣法院將於十一月一號開庭,第一批審理韓海等人!歡迎各界人士到場旁聽以及見證庭審。」


  周徽嵐接過報紙迅速地瀏覽了一遍,這篇報道放在正版版面,大字印刷,非常的顯眼以及醒目。


  十一月一號,也就是七個工作日之後。


  這個消息,這樣的做法,釋放出來的信號,讓周徽嵐眼神異彩連連,韓海這次應該是再劫難逃,甚至極有可能會被豎為典型。


  一項運動的展開,總要豎立一些典型的。這次韓海自己跳出來,於公安局而言,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殺雞儆猴的機會。


  十一月一日,是韓海案子的開庭日。


  韓海的案子,在周氏中有兩位原告人,周徽嵐和周郢,兩人是必須出席的。這兩件案子,周郢找了一個律師全權代理。


  這日,周氏這邊挑了十來人陪同周徽嵐周郢前往儀水縣法院旁聽。用永正叔的話來說,這叫不能弱了聲勢。他們在法院門口遇到了韓家五口,韓永福夫婦、韓波夫婦以及周惠竹,鍾樹鴻沒有來。


  徐秋蘭見到周徽嵐,恨得不行,白眼翻得上天,她覺得他們家的災難都是她帶來的,如果她沒有回來,那一切不好的事都不會發生。


  李桂香可受不了她對女兒這副鬼樣子,她袖子一擼就要上前。


  被周徽嵐一把按下,「媽,別管她,一會有得她哭的。」在法院門前動手,贏了也不光彩,會讓人覺得他們恃強凌弱,輸了,萬一傷著老人家哪,心疼的還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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