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頭顱
「沒想到還有藏在暗地裡的小老鼠啊。」男子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傳來。如同地獄之中的催命使者，聽著知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楚纖已經呆在了原地。冒險的行動差不多消耗了女孩兒絕大部分的勇氣，嚮往著勝利也給予她極大的鼓舞，若真的能夠幫上少年的戰鬥哪怕一點兒，也是摒棄恐懼嘗試的價值的。她成功了，也失敗了。
激光刀確實貫穿了對方的胸膛。背後全是食人鬼的手下，這等事實讓它大意了。不能夠控制生靈不代表它對他人的接近無感，然而靠著莫須有的自信，讓男子不屑於回頭看一眼。真的是自信啊。
它的自信來源於自身的強大，以另外一種方式呈現出來。即使被激光刀狠狠地貫穿了胸膛，卻不見其中有什麼血液流將出來。楚纖的觸感如同用剪刀刺破了紙張，半點兒的阻力都沒有感覺到。
一瞬間讓人有些茫然。食人鬼至少也屬於生物的一種，並非是無法戰勝的神明。打不過也會跑，受傷了也會流血，雖然有些傢伙的心臟並不在胸口處，實際貫穿的話也是活不了的。
但是男子則沒有血液流出來。不止如此，體表脆弱得嚇人，空有一米八的身高，實際上體重不會超過十公斤。從激光刀切進去的洞口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也沒有任何物質從劃破的地方湧出來。
疑惑僅僅持續了一陣子，知秋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快離開那裡！」少年的一聲大吼將嚇傻的少女硬生生地拉回了現實中，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懷疑，捨棄了激光刀便是飛身後退。
沒錯……第二階級的食人鬼貴族們本身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其優秀的體質幾乎和正常的成年男子差不多，即便愈加鍛煉也有局限。終究無法練成第三階級那般強壯的肉體，不過上帝封閉一扇門的同時也會敞開一扇窗戶，這些貴族階級的傢伙光用能力就足夠碾壓一切。
純粹的肉體無法作為任何形式的武器，因為再怎麼增強也有局限性，那是「血脈」所規定的規則，既然食人鬼使用和崇尚這等非自然的力量，也必須受到其束縛且沒有辦法改變。
當然和食人鬼貴族階級交戰的沒有一個好相與之輩，俱是各個種族的佼佼者歷經了磨難之後才來到面前挑戰的。在如此對手面前，一副普通的身軀是起不到戰力的效果的。何止起不到戰力的效果，簡直就是弱點和累贅。
男子吃過苦頭，畢竟是百戰的戰士。所以它乾脆捨棄了自己的皮囊。
無論如何華麗的禮服都是不利於作戰的玩意兒，男子的謹慎態度是經過了大大小小數百個戰役歸化而來的。即使面前的敵人不入他的眼睛，也斷然不會採取如此輕敵的態度。禮服華麗而不適用，極大限度地束縛了手腳的利用，甚至連多跑幾步都做不到。
這樣的東西有什麼用？除了好看之外無一用處。一開始男子就不把任何希望放在自己這副脆弱的身體上，比起紙片差不多薄弱的東西又能抵擋或者輸出多大的傷害呢？二來也能達到迷惑對手的目的，不容易活動的身軀總會大大地降低對手的警覺心的。
從而將一次絕殺的機會化為烏有。
這個……變態！知秋咬牙切齒地想到。這個傢伙的腦子絕對是不正常了。
男子渾身都是細碎的無機物構成的東西，因為其能力的精妙性，將整個身軀做的唯妙唯俏不似假貨。徹底地迷惑了楚纖的感覺。
「真的是可惜啊……差一點就成功了的。」男子平靜地說道，脆弱的身軀在一點一點地分解離散，它們化成了細小的碎片散入了空氣之中，唯獨剩下了一個光禿禿的頭顱。
那是男子身上最小的部位。迥異於初出現的時候渾身華麗耀眼的裝扮，懸浮於空中的腦袋顯得樸素許多了。沒有任何的毛髮，圓滾滾的如同磨光的皮球，但確實存在著眼睛鼻子耳朵，一雙大嘴裂開，參差不齊的牙齒之後是雜亂的殷紅色。
醜陋。這便是貴族階級的食人鬼真身，不，應該算是它自己改造過的食人鬼真身。比起那些動則身高數十米，動則尖銳如刀鋒，動則出現各種奇形怪狀的身姿的第三階級食人鬼差多了。卻是能夠帶給人以最為直接簡單的恐懼感。
瘋子。知秋心中只有這麼一個念頭。看似彬彬有禮的態度，身著貴服的外表，一眼過去便是一副明通事理的傢伙，實際上則是病入骨髓的殺人機器。戰鬥的概念已經深入心臟，以至於不惜將自己的身體改造成了最為適合戰鬥的樣子。
恐怕原本它也是有手有腳的，但既然不能夠對高層次的戰鬥起到半點效果，與其留下來當作破綻，不如乾脆地捨棄它們了吧。所以它摧毀了自己的手腳，只留下面積最小的光禿禿的腦袋，然後用能力給自己造出了虛假的身軀，優勢放到最大，弱點放到最小，自然什麼敵人都能夠應對了。
何等喪心病狂。一個整日整日被戰鬥的想法充斥頭腦的傢伙有多麼危險，幾乎是想象不到的。然而正是理清楚了這份思緒，明白對方究竟有多麼的可怕，楚纖才臉色發青地說不出話來。
她按照知秋的意思飛速後退，然而幾秒鐘之間縱然能夠跑出幾十米，對男子來說又有什麼用呢？它所控制的是整個樓層本身，只要女孩還踩在沙土鐵塊的大地上，就不會從他的掌控中逃脫出去。
「雖然我是感覺不到痛的啦。不過你捅了我一刀卻是事實。」男子之前的裝扮太像一個人了，所以楚纖下意識地就瞄準要害而去了，而一個人被傷害之後速死的地方，一個是大腦一個是心臟。因為大腦勢必有著顱蓋骨保護，一米八的高度對楚纖來說也不太方便，便就近選擇了心臟作為攻擊目標。
也存在著相當僥倖。若是楚纖能夠不怕麻煩地選擇正確的地方，恐怕現在便是另外一種情況。實際上男子也深深后怕著，語言中雖然還是一副溫潤不在意的強調，其實心中已經泛起了滔天的怒意。
差一點……就著了對方的道。它不清楚知秋還有同夥，就算有也沒有將其他人放在眼中。從最開始男子就把自己的視線獨獨集中在知秋的身上，思考著或許少年正是「那個東西」而興奮得不能自己，忽略了他還有同夥這個事實。最好的「糧食」獨此一件愛你，既然有了這麼鮮明的對比，其他的什麼垃圾貨色自然入不了它的法眼了。
所以吃了虧。差點被人當場給宰掉。
「想跑？」光禿禿的頭顱懸浮在空中冒出一個個的青筋，「也不想想你能不能跑得了啊？再快，能快的過狂風么？」
人類的身體是有極限的，那也曾是自己擁有的身體的極限，甚至比之不如。所以它全部將其捨棄，爭取暴露在敵人眼中的弱點最大程度的弱化。
女孩重心不穩，被陡然從腳下升騰而起變得凹凸不平的地面絆住了腳，摔倒在了地上。激光刀也順勢脫手飛出，插在了地上直接刀柄。而包括這一部分的土塊被男子的能力帶起來，捲入了旋轉的土石風暴之中。
知秋吐氣，大腦在一瞬間完成了大劑量的計算。千手立刻全身的肌肉大幅度地隆起，無數手臂扒拉在地上的突起，無數大腿一記直接在地上踩出了坑洞，短暫的蓄力之後，所有的作用力集中在同一個方向，下一秒以只在空中留下殘影的速度轟然向著前方撞過去。
光禿禿的頭顱皺眉。立刻在面前豎起了真空的屏障。大量的氣體壓縮集合，集中成為了小範圍的劇烈狂風反向刮著千手的軀體，爆炸的初速度，在阻力無時無刻的削減之下以客觀的程度在飛快地下降。
即使如此，到達目的地的沖勢也是無法忽略的。頭顱自有後手，鐵元素俱是被它在瞬間集中，以最大密度隔空鑄就了一道鋼板，憑藉著千手的體重和沖勢，也是被鋼板硬生生地阻擋在了某一空格。
有許多手臂和大腿在這段衝擊中撞碎了。如果千手本身還活著的話，光是這一擊便給它帶來了難以估量的痛苦而無法再戰鬥了。然而它現在僅僅是死物。
只有依舊支持著頭盔操縱的精神脈絡不斷絕，它再怎麼殘破，也能夠忠實地履行知秋的命令的。雖然強行催動大概會讓對方更簡單地生出懷疑的態度，不過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救人要緊，尤其是為了楚纖的安危，多大的風險知秋都願意去冒。
男子算錯了這一點，認為該等傷勢足夠千手喪失絕大部分的戰鬥力。誰知對方卻是用剩下尤其為數眾多的手臂扭過了鋼板的邊緣，憑藉著蠻力將其甩脫到了一邊。
千手是最棘手的武器，足夠破壞一切的蠻力也是足夠和食人鬼能力一較高下的。當然對方還是將其當作生物來看待，給予重創之後不僅沒事甚至攻擊的威力也不減少多少，就實在讓人有些費解了。
若給它時間，遲早會想出來的吧。不過對方並沒有知秋如此敏銳的頭腦，就算面對絕對存在疑點的事物，一時間也理不出一點兒頭緒出來。
知秋不會給它思考的時間的。它所做的，便是要讓對方思考戰鬥之外事情的餘韻也沒有。
頭顱操縱著追殺女孩的精神力不得不移回同一個敵人身上。
千手拋開了阻絕道路的鋼板，剛剛拋開，它便在空氣中重新散成為鐵元素原子。那麼大一塊東西，只是須臾之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知秋不管這些。因為敵人的頭顱正在眼前。既然暗地中不行的話，那麼正面來硬的吧。
基於對方能力的關係，打消耗戰是最為愚蠢的行為。男子的能力操控一切，生生不息，而知秋不知道千手承受著多少程度的傷害，所以無法判斷什麼時候這個武器會不行了。
一開始知秋就沒有和對方耗著的打算。清楚一切之後，知秋知道自己取勝的辦法唯有在一次進攻中賭上一切。千手勢必會受到極大的傷害，拼著到達運動極限之前肅清對手。
就是現在！
千手已經整個將頭顱包裹住了。柔軟的肌肉作用下整個軀體便像是史萊姆一般以口子的形式將頭顱捲入其中。在頭顱的眼中，便是肌肉的海嘯，無數捏緊成拳的拳頭和凌厲的踹擊遮天蔽日地朝著頭顱轟擊過來。
居然是全部攻勢都堵在一次攻擊上了么……
氣體的搜集也是一瞬間的工作。靠著越近，知秋如同跌入水中，半點空氣也無法呼吸到了。不過小小事情無法終止其判斷，屛住呼吸，依舊不斷地進行著大負荷的腦內運算工作。
大量的風刃以頭顱為中心攢射了出來。它們割裂了手臂，割裂了大腿，血肉橫飛，許多肢體就此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直將千手的軀體給攪得血肉模糊。
這些其實都是沒用的……既然沒有痛覺，再多的傷害也無法中斷思考的控制。當然只是暫時而已了。
「咦？」看著千手遭受這麼嚴重的傷害也沒有停手的意思，頭顱已經吃不準了。錯亂了心思，也便發出了代表著疑惑的怪叫聲音。
不得已，攻勢變成了防禦。
風在一息之間完成了收縮，整個樓層包括窗外大部分體積的空氣都集中在了厚度短短一厘米的鏤空圓環之中，恰好將頭顱給包裹了進去。
七八隻手臂按在上面，憑藉著天生的怪力竟然沒有辦法將之動搖分毫。
體積小自有體積小的好處。最大的優點便是面對攻勢凌厲的敵人時，一個腦袋直接縮小了需要防禦的空間，而若是用整個身軀來對敵的話，會有一兩處相當薄弱的地方。
捏不碎。那便算了吧。
知秋操控著千手，將頭顱沿著和楚纖相反的方向遠遠地扔了出去。
只此一次的攻擊機會。
和心愛女孩的救助。
知秋果斷地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