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轉眼，夜色岑寂，皇宮已經漸漸湮沒在濃重的月色裏，月光朦朧，勾勒出連綿宮殿的輪廓，疊疊幢幢。


  昏黃朦朧的燭光籠罩在這深宮寢殿，萬籟俱寂之下，夜已近子時。


  閔皓揚走在跨橋之上，其後跟隨著太監總管王庭安。他慢慢佇立在橋上垂眸看月色映照的湖麵，怔忡了半晌，難安的情緒在心中愈纏愈緊。


  他登上皇位已然數日過去，在朝野上下亦是大動幹戈。自從動了左相以來，如今朝上雖已無對立的動靜，但由此產生的副症正在慢慢在京都蔓延。


  一時間入獄官臣太多，很多位置上成了空缺。不乏京都，連地方皆有牽連者。另，閔皓揚已派人暗中在調查一些初露端倪的臣子，似要大番整頓朝綱。


  不過他心中真正難平的便是，前幾日雲霓裳所言。“兵權集中，定成一患……”，語中隱晦之意，想必是暗指殷昇。


  即使如此，雲霓裳亦不在他心中完全得以信任。如今朝中確有一部分勢力是向她倒戈，雖明麵上雲霓裳是擁護自己，但若有異心，必成勾結之勢。


  何況還有一事於心，便是當初在騰王府之際，刑部尚書魏梓出示的，火焰令。尚不知這老王爺遺留的聖物，是否真的在雲霓裳的手中。


  總之，觀之朝野，竟然無一人值得信任。閔皓揚不禁澀澀一笑，果如之前自以為一樣，隻要回來便可以解決一切了麽？

  突然一下觸碰抵在了閔皓揚的身上，讓他不由一驚。閔皓揚回眸一看，不知何時自己身上已披上一件黃色繡龍披風，沉浸在月華裏，泛著燦燦的光澤。


  其後的王庭安見閔皓揚發覺，老臉露出愧疚的笑意，“皇上，奴才見天色冷了，所以給您披上一件衣服。”


  閔皓揚抬手遮了遮，示意他一頷首，定了神色後沉沉道，“走吧，朕去看看雲妃。”


  “是。”王庭安輕聲一應，抬步隨在閔皓揚的身後向著至春宮的方向走去。


  他不禁歎然，這個皇上自登基以來，後宮的嬪妃倒不如其他朝代。白芯蕊作為皇後，隻手掌管著後宮大小瑣事，而雲霓裳隻居其下，再往下是煙凝兒。


  權傾後宮的卻隻有這三位。


  論到底，皇上來至春宮的次數卻不多，大部分時間去白皇後的鳳闕宮，而煙凝兒的披香宮亦不經常。


  煙凝兒本在騰王府人去樓空之際，被當時的騰王遣回父府。她的父親，便是當朝正二品左都禦史煙珩。如今回返，自還有舊情在，當時的冊封便讓煙凝兒做了從一品的尊妃。


  這些後宮之事，一點一滴全在王庭安的眼底。老道的他，本是雲霓裳一方陣營，如今白芯蕊坐擁後宮，見勢亦是自由散營。表麵同至春宮交好，暗下亦常去鳳闕宮。


  實在是個勢力小人哉！


  不多會，王庭安便隨閔皓揚到了至春宮。


  這座寢宮裏外皆是十分寬綽，殿內迷暗的燭火搖搖曳曳，掃在拋光的大理石地上。還未進殿，便縈鼻一股獨有的龍誕香，淡淡氤氳開來，把四周的一切熏濡得香氣撲鼻。


  閔皓揚停在殿門口，對躬在身後的王庭安道，“你先去吧，今夜朕便留在這裏了。”


  “是，皇上。奴才告退。”王庭安擺了拂塵，深深一揖，繼而後退幾步，離了殿門。


  閔皓揚見他走了，便輕輕的踏了進去，目光右轉，見幔帳微掩，裏麵隱隱約約出現一女子的身影，隨著搖動的幔帳來回幢幢。


  殿內忙碌的宮女本正欲躬身福禮，卻見閔皓揚一個示意禁口的手勢，便知了趣立即不敢多言，紛紛退出了寢殿。閔皓揚嘴角極淺一揚，悄聲靠近帷幔。


  裏麵之人似聞見帳外的動靜，幽幽響起一股略帶斥責的聲音，“本宮不是說了麽，你們不要前來打擾。皇上今晚可能亦不會來了，不過你們還需外邊候著。”


  閔皓揚本要掀簾的手指驀地一滯，清眸蒙上了一層灰影，輕輕在眼底躍動。他略頓了片刻，緩過神情來，便掀簾走了進去。


  “本宮不是說……”


  正倚在榻上的雲霓裳正欲訓斥，抬眸瞬間卻頓時啞了口。她呆滯地望著閔皓揚，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啟齒道了一聲，“皇上……”


  她定睛再看，確是閔皓揚，連忙轉身意欲下榻，卻被閔皓揚一步流星上前扶住，“不必亂動，躺著便是。”


  雲霓裳一雙如翡翠般的眸子，瀲灩生輝，卻隻低垂，不敢直視閔皓揚。她勾起櫻桃小嘴，語氣裏帶著淡淡嗔意，“皇上已是許久不曾來過了。”


  閔皓揚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緊緊攥著她一隻柔荑，麵生憐意，“朕近日確是諸多朝事擾心，不是朕不想來陪愛妃，實在是有心無力。還望愛妃多多諒解才是。”他抬起手指覆在雲霓裳的秀麵上，輕輕撫摸。


  雲霓裳故作嬌嗔，側過麵去躲過他的蹂躪，聲音裏帶著嬌嫵的魅惑，“皇上許久不來，一來便這般戲弄臣妾，都不知臣妾不高興。”她本意並非躲離，見閔皓揚一伸手，便俯身輕伏在他溫暖的懷中。


  閔皓揚聞言，眉目一蹙，“這裏誰敢欺負朕的愛妃？！”


  雲霓裳雙手把玩著閔皓揚繡龍披風上的衣角，臉上露出不悅，“皇上，您還管不管臣妾了啊？皇上不來，臣妾在這偌大的後宮又受人管轄，實在是無趣至極……”


  她此語，顯而易見是暗指作為皇後的白芯蕊。但閔皓揚緊緊闔起雙目，似沒聽出她話中深意，隻道，“朕以後尋些機會多來陪陪你便是。”


  雲霓裳撇著櫻唇，似對他的回答頗為不滿。她抬眸見閔皓揚麵上清冷，透露著些許難遮的疲倦，便悻悻不再說了。“皇上，你累了？”


  閔皓揚微微睜目，巴巴望著雲霓裳一張近乎絕美的臉頰，含笑道，“愛妃，不如你來服侍朕？”


  雲霓裳把發髻解開，讓如烏雲般的青絲，一瀉而下，紅豔豔的朱唇如凝血一般，微微張合，“皇上真壞。”


  閔皓揚眼中頓時溢滿了情欲，突地吻上了雲霓裳馨軟的唇瓣。這吻襲的極深，幾欲奪取她口鼻間的所有空氣。


  雲霓裳用雙臂圈起閔皓揚，抬起迎接他熾熱的深吻。她雙頰酡紅，胸脯起伏不定，唇裏飄出的低吟已逐漸柔和。


  笑聲，喘息聲，全被他粗蠻的吞進嘴裏，全被融在明亮的燈燭下，全被飄揚在窗欞外幽幽的夜色裏。


  月華如水，一夜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