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過了半晌，輾轉而起一股款款細柔的聲音，“你還要這樣多久？”


  閔皓揚回過神來，笑著將白芯蕊扶著立起身子，後才鬆開手臂。他看著白芯蕊嗔怒的神色，笑意不由又添了幾分。


  白芯蕊俯身撫了撫自己的腿，輕壓一下，略有酸痛的感覺，不過並無大礙。她起身視著前麵現出人影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鋒芒。


  閩皓揚詫異她的表情，正欲詢她，耳畔卻響起踩踏落葉的聲響。他循聲而去，見正有一人向著他們而來。那人，正是石逸淵。


  石逸淵慢慢出了長廊，靠近二人，臉上堆笑。直至立定在二人麵前，他拱手揖道，“下官參見王爺，王妃。”


  閩皓揚見了他，眸中方才的笑意慢慢淡去，化作暗黑如夜的清冷，“起身吧。”


  “謝王爺。”石逸淵微微起身，看了眼閩皓揚身旁的白芯蕊，撇唇一笑，“不知王妃的身體如何了？”


  白芯蕊端手放在腹前，回道，“承蒙石大人心念，我的病已痊愈了。”她的眉眼笑意分明看著清雅，卻偏偏帶著一股誘惑的妖嬈，在滿庭春光的潤色中，溢滿撩人的神韻。


  “這便好。”石逸淵笑歎一聲，轉而對閩皓揚道，“王爺，二位將軍道是，馬上過來給王爺王妃請安。”


  閩皓揚剛作一頷首，便見蔣淩與夜離正自不遠處的長廊隱現。他負手立在原地，神態看似溫和，隻是眸間冰冷，目光幽深得似一汪寒潭。


  待那兩個身影慢慢靠近，石逸淵便移步立在了一旁，靜靜恭請二位到來。蔣淩前行，夜離後隨，二人沒幾步便停駐在了閩皓揚的身前，雙雙拱手一揖，“屬下參見王爺，王妃。”


  “末將參見王爺，王妃。”


  閩皓揚臉上的神色無多少變化，啟齒道，“二位將軍起身吧。”


  “謝王爺！”這時，二人洪亮的聲音一齊，震得梧桐樹上的葉子幽幽掉落了幾片。


  夜離瞥了一眼閩皓揚身後的白芯蕊，心中漣漪疊起。原來蔣淩昨夜的話不假，白芯蕊確是一直陪伴在閩皓揚身邊，看二人的關係，一時半刻已是不易拆分。他此次前來接應滕王，還被雲霓裳賦予一個更為重要的任務，可是如今還不是最佳時機。


  其實夜離之前根本不識白芯蕊，隻一直在京都百姓口中略有耳聞，不過在貴妃麵前不敢多加言語。此時看來，白芯蕊確如百姓所傳，乃一絕色佳人，幾與雲霓裳相作媲美。


  一張十分清麗的麵龐上那笑容如純淨珍貴的玉石般綻放著異彩，白皙的肌膚映著紅裙，貼著白衣，顯得愈發的柔嫩剔透，仿佛絕好的淨瓷一般，毫無瑕疵。美中不足，隻是在眉宇間竟略顯幾分疲倦之色，看上去似正在生病，不過個中實情仍待仔細查究。


  蔣淩亦將目光落在白芯蕊身上，見她隻字不言，氣色好了些許，想必是病情有所好轉。他正遐思間，隻聽耳畔響起一股沉穩的聲音，“不知王爺王妃，決定何時啟程回京？”


  閩皓揚目光落在夜離的身上，眸中幽光隱隱。他沒著急回答，而是用餘光掃過蔣淩，見他麵露沉色，借幾個眼神的來往，便知了蔣淩之意。


  “夜將軍，不知昨夜睡的可好？”閩皓揚眼神微微凝起來，俊臉上依然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不見喜，不見哀。


  夜離一陣驚愕，不知閩皓揚問此作何。“承蒙王爺與石大人恩情，昨夜末將真是醉了一場。”他愧疚般的低首，嘴角勾起澀澀一笑。


  閩皓揚仔細打量著他，長眉倏地一展，眸底升溫，薄唇微微勾起，“既然如此，將軍莫不要多歇息幾日？”


  夜離眸光驟變，語氣急切，連忙拱手相勸，“王爺，末將懇請王爺盡早回宮。”他用餘光打量著眼前人，隻見他眸底清煦無比，笑意深深間光華斐然，縱使開口時語帶謙遜關切的意味，但那臉上的神采分明是再神秘不過的從容風度。


  莫非，滕王不想回去？！


  倘若真是如此，那貴妃那邊根本無法交代。滕王不想回去唯一的理由極有可能是……


  夜離又一次將白芯蕊收進視野，沒想到她笑意盈盈，唇間微動，似要啟齒。


  “夜將軍，你不必擔憂，今日我們便回去京都。”


  閩皓揚臉上的神情瞬間凝滯，回眸而去，見白芯蕊正麵向夜離，臉上笑容比任何時候更嫣然。“芯蕊！”他聲音低淺，卻殆盡在白芯蕊彎起的唇邊。


  白芯蕊早看出閩皓揚的心思，他一直選擇推脫久久不肯離去，不過是在擔憂她的身體。既是如此，又何必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呢？他此次回京，還有肩負天下的責任。


  她衝閩皓揚一笑，繼續對夜離道，“蔣夜二位將軍，速去整頓一下眾位兵士，我們傍晚時分便啟程歸京都，這亦是王爺今日對我所言，是麽，王爺？”


  閩皓揚眸光一暗，此刻別無他法，隻能略作頷首示意此事為真。他盯著白芯蕊投來的目光，目中有鋒銳冰涼的厲色來回流動。他不曾想白芯蕊竟在自己跟前做了主。即使她是自己不願為難的人，可是她竟然讓自己為了難。


  “王爺，你看這……”夜離麵含難色，不知該不該聽從白芯蕊的命令，想這白芯蕊此時竟敢擅自決定了騰王的旨意，看來接下來的下場不過兩種，一是滕王動怒，最壞撇下她獨自歸京，這亦是貴妃娘娘心中所願。二是順她之意，犧牲的不過是王爺的臉麵。


  憑他對滕王的認知，一冷麵王爺又怎會以自己的顏麵作為籌碼？！想至此步，他低眸瞬間不由心中暗暗一笑，靜候隨之遝來的雷霆暴雨。


  閩皓揚忽地劍眉飛揚，滿眸的黑暗訴盡了危險的意味，隻是陡然片刻之餘，那眸中不寒而栗的凶煞之氣竟慢慢淡化了去。


  “你莫非沒有聽見王妃的話麽？！”聲音輕輕，竟是波瀾不起。


  一語雖不揚，但其中的冷厲卻淩駕於聲響之上。夜離略微怔神後，眸色恢複了最初的清亮，連忙拱手道，“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