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夏嫣見她發愣的表情,淺淺一笑,道,“白姑娘,你趕緊上去看看吧。”白芯蕊慢慢回過神來,隻一頷首,便匆匆上了樓。


  已五日過去,日日夜夜思念的人終於回來了。臨別前的那個吻,還留在唇角散發著不去的餘溫。那探入心底的深眸,還一直映在心上不容侵犯的位置。


  你回來了,便這樣悄無聲息地回來了我的身邊。


  白芯蕊在房間門前停下腳步,不知該以怎樣的麵容進去才算得當。她略微沉吟,心中倉促,閉上眼睛不知所以。


  突然一個聲音闖入自己的心底,便如千裏之堤裂開一絲薄紋,轟然崩潰,洪水排山倒海般將人沒頂卷入,再難抵擋。


  白芯蕊慢慢睜眼,原來是門開了。在門內立著一人,一個麵容詫異的人,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他雅人深致的臉龐上,透著棱角分明的冷俊,一雙黑亮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肌膚上隱隱有光芒流動,似平生萬種情思,皆悉堆眼角。


  “芯蕊?”


  隻簡單的兩字輕喚,卻叫溫熱的淚水衝入眼底。卿塵猛的回身避開,心上所有的情愫還是盡數被俘獲了去。她略微緩了緩情緒,抬眸淡淡道,“你回來了。”


  閩皓揚嘴角揚起一個翩翩的弧度,似一道陽光撥雲破霧而來,“快進來吧,呆在這裏幹嘛?”他伸出手指牽住白芯蕊的纖手,拉她進了屋子。


  白芯蕊低眸隨他坐在紅木椅上,默默不語。正獨自出神間,肩頭一暖,閩皓揚不知何時擁她入懷,耳邊一股溫柔掠過白芯蕊豐神冶麗的臉頰,“這些天你想我了麽?”


  白芯蕊躺在他懷抱中把玩著他的袖口,聲音嬌嗔,“不想。”


  閩皓揚臉色淡淡一沉,“不可能。”


  “你怎會知道?”白芯蕊嫣然一聲淺笑,丹唇上點點朱櫻,楚楚動人。


  閩皓揚抬手撫著她的頭發,聲音中一絲蠱惑人心的情深意濃,“因我晚上一直睡不著,眼前都是你的樣子。如若不是你想我,怎會這般不得清淨?”


  白芯蕊麵龐上頓時暈開淡薄的緋紅,一雙燦然的星光澈眸更是勾人魂魄。閩皓揚一直凝視著白芯蕊,將她不施粉黛亦宛若天仙的容顏盡收心底。


  時間久久的凝滯,一股溫柔重新回蕩在耳邊,“你瘦了。”


  白芯蕊低眸望著自己被閩皓揚握在手掌裏的手指,淡淡道,“這幾日比較忙。”


  “是因為善堂?”


  白芯蕊靜默不語,當作默認。閩皓揚知她心意,這間善堂,一部分是緣因心底善良,另一部分不過是替自己的無能贖些罪過罷了。他聲音冷峻,“真是辛苦你了。”


  白芯蕊嘴角輕輕一揚,將所有的傷痛全都淡漠在那一抹粲然的微笑中。在閩皓揚溫柔的手掌裏安然半晌,她似突然想起什麽,立即起身對閩皓揚道,“對了,方子要來了麽?”


  閩皓揚唇間的直線勾起一個俊逸的彎度,繼續抬手輕撫著白芯蕊的臉頰,似對白芯蕊的焦急無動於衷,“如果要到了,你要怎麽謝我?”


  又是這句話!

  不過他既這麽說,那定是拿到了。白芯蕊心中一喜,“你說什麽都行。”


  閩皓揚壞壞地一笑,“好,那你便欠我兩個人情。”


  “好。快拿來讓我看看。”不知為何,白芯蕊每次聞聽這句話自他口中道出,心中總會一緊。其實欠著他也好,起碼表明暫時還不會離開自己。用這種虧欠,他會一直在身邊。


  閩皓揚慢慢從懷中取出方子,放在白芯蕊的手掌心。


  白芯蕊借機從閩皓揚的手中抽離了手指,低眸慢慢展開那個方子。貫注看了一番,臉上的情緒慢慢由十分歡愉化作三分無奈三分疑惑一分薄怒,“這是什麽文字啊?”


  閩皓揚早知她不懂,笑道,“突厥文。”


  “那怎麽讀?”白芯蕊臉色一暗,之前所有的欣喜全淡了去,不知該怎麽辦。


  閩皓揚驀然失笑,深深的眸光籠著她,“我也不會。”


  白芯蕊頓時崩潰,一臉無辜地望著閩皓揚。


  閩皓揚知她心急,故意轉移話題,“你定還不曾吃飯,我去叫小二拿些飯菜上來。”他正要起身,便被白芯蕊一把拉住手臂,一臉懇求,“你不能走。”


  閩皓揚無奈一笑,在這個女人麵前還真是不好逃脫,不過也無所謂,誰讓自己本就不想逃開呢。他重新在白芯蕊麵前坐了下來,笑道,“那我便不走。”


  白芯蕊一直拉著他的手臂不肯放開,雙目注視著閩皓揚臉上狡黠的笑容,唇角彎起淡淡弧度,眉頭皺起,“你一定知道。”


  閩皓揚見行為敗露,隻好道,“也罷也罷,敗給你了,告訴你便是。”


  白芯蕊單手握拳輕輕捶打在閩皓揚的肩膀,一臉怒意,“原來你在騙我。”


  閩皓揚一抬手扶住她的手臂,湊在麵前嗅了嗅,淡香盈盈,“要我告訴你也不難,欠我第三個人情便是了。”


  白芯蕊頓時怒不可揭,不滿地嗔他,“敲詐。”


  閩皓揚一雙蠱惑的眼神投影在白芯蕊的剪水雙瞳中,“我就是要敲詐你。”


  白芯蕊躲開這凝視,心中別無他法,隻能道,“好,我答應你,快說。”


  閩皓揚斂了笑意,知她急切想知,更重要的是這還關係到天下百姓的性命,便不再開玩笑,一本正經道,“方子之意是說,用馬錢子煉取藥液,配以大黃、防風、青黛、桔梗及少量的太白烏頭等草藥,一起熬製,得一味澀子湯,服下即可祛病。”


  白芯蕊貫注地聆聽著,還好這幾味草藥都是平日裏常見的幾種,尋來倒也方便。當務之急,是要趕緊熬製出來試驗一番才是。


  閩皓揚知她心思,拉著她的纖手,柔聲道,“此事先不急,我去叫小二取些飯食來。”


  經閩皓揚一提醒,白芯蕊這才感覺自己的肚子早已空了,今日一天的勞累還不曾吃過晚飯。方才都是因見到閩皓揚太過驚喜,竟一時忘記了。她微微一笑,衝閩皓揚頷首。


  不過一會,閩皓揚便回來了。


  白芯蕊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好多問題不曾詢問,便隨他追問道,“對了,這幾日你都去哪裏了啊,怎麽回來這麽晚?”


  閩皓揚注視著她的眼神,怕她擔心,便沒有將路上遭遇刺客的事情說出,隻道,“也無事,不過在路上偶遇一些故人,耽擱了一些時間。”


  白芯蕊點點頭,沒有多想,便被閩皓揚拉至了懷中。


  漸黯的餘暉透過窗欞投射在二人的身上,似自畫卷中走出的神仙眷侶。久久的沉默,終被一股熟悉的溫柔綣語打破,“芯蕊,你知道這幾日我是如何度過的麽?”


  白芯蕊躺在他的懷中,清緩的嗓音透出深情無限,“跟我一樣。”


  閩皓揚扶起她的肩膀,兩眼柔情地望著她。便這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忽然翻身吻住了她柔美的紅唇。呼吸纏綿,窗外一片流光飛轉,全在此刻化作繾綣。


  五日的思念與眷戀,全沉在這深情的一吻中。所有的擔憂掛念已不再流轉心中,隻有彼此的溫度互相溫暖,互相依靠。


  閩皓揚將白芯蕊抱至榻上,白芯蕊一愣,卻冷不防被他反身壓在身下。身旁的帷帳一晃飄落,帶著窗欞的餘暉綺色紛飛,似灑瀉了一脈柔光旖旎如水。


  一室靜謐,此處無聲勝有聲。


  纏綿過後,閩皓揚閉目靠在榻上,伸手輕輕撫著白芯蕊的後背。白芯蕊則慵懶的伏在他的肩頭,一動不動。閩皓揚嘴角淡淡一揚,取過薄衾蓋在她身上。他側身尋了個較為舒適的姿勢,貪婪地撫摸著白芯蕊,不覺竟昏昏睡去。


  白芯蕊亦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會兒,門外傳來一股低穩的聲音,“客官?”她慢慢從閩皓揚的手臂中抽離,起身披上衣衫,下榻去開了門,原來是客棧小二。


  那小二見是白芯蕊,忙道,“白姑娘,公子要的飯菜。”


  “給我吧。”白芯蕊有些倦意的臉頰上更顯風姿綽約。


  那小二輕輕將端在手中的盤遞給白芯蕊,道了聲,“那便勞煩白姑娘了。”


  “你先去忙吧。”


  “好。”那小二隻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房門。


  白芯蕊關上門,進屋將飯菜放於桌上。閩皓揚本就睡的不沉,朦朧中聽見說話,慢慢睜開眼睛,見白芯蕊正雙目澄澈地望著自己。


  “要不要過來吃點東西?”


  閩皓揚嘴角勾起極淺一笑,起身下了榻,披上袍子,趨前接過白芯蕊遞過來的筷子。白芯蕊坐在他對麵,亦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最後一絲餘暉漸漸隱入大地深處,一抹暮色在淡青色的天際上散播開來。夕陽拖著淺淡的落影逐漸消失在天際一隅,靜緩如輕移蓮步的女子,悄然退往寥廓的天幕。


  閩皓揚奔波了一日,飯罷便已沉沉睡去。


  白芯蕊躺在榻上,不知為何卻輾轉難眠。她心中思緒亂飛,久久難以平靜。如今這個男人已在身邊,再不需她牽掛,可為何心中還是這般不安呢?她回眸注視著旁邊的閩皓揚,眸中無限款款。僅僅五日,便恍隔數年。看來自己真正不能少了他。


  如若再離別,定會隨你而去。


  不知注視了多久,一聲悠揚的琴音幽幽跑進白芯蕊的耳朵。她回過神來,見窗外早已明月高懸,天際一片黑暗空曠。木窗被月色穿透映在地上,明明暗暗落影點點。恰好如水的清光灑照在閩皓揚的側臉上,分外勾勒出他冷峻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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