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白芯蕊翻過身將醫書擋在自己的臉上,語氣絲毫不求饒,“我何曾騙過你?莫非你不想知道我與那老板娘偶遇的事跡了?”


  閩皓揚停頓了一下,緩緩搖頭,唇邊似有似無蕩起微笑,“原來你還有這事要挾我,好吧,你先告訴我,我再教訓你不遲。”


  白芯蕊心底冷冷一哼,你既然這麽想知道,還說要教訓我?!她透過眼角的光芒見閩皓揚的手指慢慢收回,便將麵前的醫書取了去,正對上閩皓揚穩攝心神的目光。她淡淡一笑,道,“她是在藥鋪幫大夫看店,而且平日施藥救人。”


  閩皓揚此時已恢複了平靜,眼中精光一閃,“那你可見她模樣?”


  白芯蕊見他狐狸尾巴終於露出,問那老板娘不過是想知她是否乃天仙容顏罷了。她微微撇嘴,假裝薄怒,“你豈不是喜歡上了人家?”


  這一舉一動皆映在閩皓揚眼中,他嘴角笑意微勾,無辜之餘帶著幾絲深情,“怎麽會?我隻是對那小二的說辭有些好奇罷了。況且既然有你,我怎會對其他女子動心?”


  白芯蕊知他不過玩笑,回過眸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他,“好吧,我便告訴你,其實那個女子臉上戴著麵紗,根本看不清楚麵容。”


  “麵紗?”閩皓揚眉頭一皺,心中頓時冒出無數的疑惑,盤旋不去,“一個女子,為何要戴麵紗?”


  “其實我也問過她,不過是自卑自己的容顏罷了。”


  閩皓揚近日以來縈繞心頭的心結,在白芯蕊的一席話中依舊未曾撥開雲霧。他此時眼前仿佛浮現出一位麵紗女子的容顏,渺遠,淒清,嫵媚,嬌姿,全掩在那一雙秋水無痕的眸中暗暗停駐。


  白芯蕊見閩皓揚思緒早已飛至九霄,知他不過是在幻想那麵紗女子的模樣,心中卻無絲毫醋意。她將那本醫書在閩皓揚的眼前輕搖,淡淡道,“她自會來此,你便等著見她吧。”


  閩皓揚在白芯蕊的耍弄中回過神來,見一雙微挑的眸子正目不斜視地望著自己,頗有幾分犀利的味道。他嘴角露出極淺一笑,幽幽道,“你竟也越來越神秘了。”


  時至正午,閩皓揚已告知客棧小二將飯菜端上樓來,便不再勞累下去一趟了。他躺在榻上悠然地輕撫著懷中白芯蕊的發絲,溫涼柔順,軟如絲緞。白芯蕊則不去看他,手指不停地翻閱著那老者送與的那本醫書。


  這是白芯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讀這卷醫書,直到此時,她才得知,原來這本醫書的名稱喚作——“愚醫論”。愚醫,應是那老者的自嘲。他既如此稱謂自己,想必是因未能製出瘟疫良方解救百姓,故送與自己的評價吧。


  白芯蕊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醫書翻在扉頁,上用蠅頭小楷書寫幾行,“生為將相,退為醫人。誌在濟世,願聞百音。”寥寥幾字,將那老者肝膽赤心,盡在中現。


  白芯蕊臉上慢慢泛起敬重之色,往後翻閱了幾頁,見其上記錄著回炙,碧欏,草烏,甘遂,馬錢子,斷腸草等各種劇毒之草藥。看來用毒克瘟疫之源,不無道理,那老者也有過此種想法,應隻是尋不得最合適的一種而已。


  “咚咚”的幾聲響,隻聽得一個女子的細細鶯語從門外飄來,“客官?”


  白芯蕊從閩皓揚的懷裏離開,丟給他一個眼神,意思是讓他前去開門。閩皓揚起身下了榻,披上一件外袍,慢慢向屋門走去。“吱”的一聲,閩皓揚開了門,隻見門前正立著一個女子,她身材姣好,一雙美目豔豔動人,長得頗有韻味。


  那女子緩緩開口道,“公子,您的飯菜。”


  榻上的白芯蕊偷偷瞥了不遠處的閩皓揚一眼,見他背影不動,仿佛被什麽東西所觸動得說不出話來。閩皓揚雖表麵上風雲淺淡,但是眸底卻隱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和驚異,愣了片刻,立即回道,“哦,好,姑娘請進。”


  那女子步履翩翩地踏進屋去,低手將飯菜放在桌子上,抬眸無意間見榻上的白芯蕊,眸中眼底浸透了溫柔的神色,“白姑娘。”


  白芯蕊在她還未進來時,便從方才的聲音與閩皓揚的反應猜到是客棧老板娘夏嫣。她起身走下榻來,唇邊泛起笑紋,“原來是老板娘大駕光臨。”


  閩皓揚關上屋門趨步走了過來,見她連帶麵紗,心中也應猜到這位便是小二和白芯蕊口中提及的老板娘。他見二人正在打招呼,驚訝之情頓時溢於言表,“你們認識?”


  白芯蕊衝他一笑,忙引見道,“這位便是此間客棧的老板娘,夏嫣姑娘。”她轉而對那麵紗女子道,“夏姑娘,這位便是我的丈夫。”


  麵紗女子娥眉一展,略一福禮,“見過公子。”


  “夏姑娘不必拘禮。”閩皓揚無意抬頭,正落入那灣清光浩淼雙瞳的注視中,一徑的溫柔帶的人心頭微暖,猶如暗香浮動的黃昏,透著柔軟入骨的桃影繽紛,落了滿襟。


  麵紗女子絲毫不曾注意到閩皓揚的注視,趨步向白芯蕊靠近,款款道,“白姑娘,我已盤下了姑娘要的商鋪,這是鑰匙。”


  白芯蕊神色微怔,似是出乎意料,不過還是立即抬手將鑰匙接了過去,呆愣了片刻,回道,“多謝老板娘。”


  她沒曾想此事完成的如此之快,實在不得不感歎這麵紗女子的辦事能力。她知道盤下商鋪必定需錢,但當初被她一口回絕了。倘若此時再用金錢相謝,想必這女子亦會不從。她略一沉吟,緩緩道,“既老板娘此次幫我,以後如若有事,我必當盡力相助。”


  麵紗女子眉目不動的溫柔,卻望穿白芯蕊的眼睛透入她心間,慢慢說道,“白姑娘,以後莫稱我老板娘,還是原來的稱呼就好。”


  “夏姑娘。”


  麵紗女子眉眼一帶,流出點點嫵媚的笑靨,靜默了一會,低聲道,“倘若白姑娘與公子別無他事的話,小女子便不再打擾,先退下了。”


  白芯蕊眸間一絲不動聲色的淡笑,道,“好,勞煩夏姑娘了。”


  那女子對二人福了身,退出門去。


  白芯蕊見閩皓揚久望著麵紗女子的背影,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如何?堂堂滕王爺,竟迷上那位老板娘了?”


  閩皓揚回過神來,在桌子旁坐下,眼底掠過一道光澤,“怎麽會!不過,那真是個神秘的女子。”他湊過臉去,對已經拿上筷子取菜的白芯蕊道,“對了,你盤下商鋪要幹嘛?”


  白芯蕊低頭吃飯不去看他,靜靜道,“像在承澤縣一樣開個善堂,接濟百姓。”


  閩皓揚知她宅心仁厚,來此之後見百姓這般境遇,連自己都心覺同情,更不用說她了。如今他隻好好好配合白芯蕊的一舉一動,才能讓她少一些忡忡擔憂。他手銜筷子,取了菜肴放在白芯蕊的碗中,淡淡道,“好。”


  白芯蕊抬眸嬌嗔地覷他,心底卻是柔情萬分。


  盛亮的陽光自天穹灑照而下,透過窗欞,染滿了衣架上的白衣清峻。


  午飯過罷,白芯蕊收拾了一下包裹,見閩皓揚正在榻上閉目養神,輕輕一笑,深眸中滿是戲謔的意味,“皓揚,陪我去見夏嫣姑娘麽?”


  閩皓揚微微睜目,墨色冷冷的眸心微波輕翻,見白芯蕊一臉戲謔的神情,上前環住她的細腰,語氣慵懶,“剛吃完飯,不休息下麽?”


  白芯蕊側臉對視著身後的閩皓揚,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道,“我與夏嫣姑娘有一約,遂了你的心願,你要不要去?”


  閩皓揚倚靠在白芯蕊的肩膀上嗅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香味,清淡縈鼻,誘人心悸。他臉上情緒平淡無常,對“夏嫣姑娘”四字毫無敏感,似對她早已沒了興趣,眼底異樣平靜,一層攝人的光芒漾出在幽暗之中,“既然你要去,我陪你去便是,不要總提夏姑娘的名字。”


  白芯蕊心底突然無端地掠過一絲悵然,不知是否被閩皓揚的這句話所觸動。的確,她一直是想獨占這個男人的,可是為何自己總開這種玩笑?!而且心中竟絲毫沒有醋意,難道是自己慢慢不再愛這個男人了麽?!


  “不去麽?”閩皓揚不知何時已經放開手臂,立在了白芯蕊的身前。


  卿塵被這聲音一驚,從自己的思緒中猛然驚醒,立刻抬眸展開個清麗的笑。但閩皓揚豈是一般人物,目光何其銳利,早察覺到白芯蕊不明因由的消沉又突如其來的展露笑容,其中必有緣故,隻是沒有言說罷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