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通往南境之路（下）
緩緩拔劍出鞘，裘德退後兩步，擺開戰鬥架勢。
「在此之前，還有一項必要的準備工作。」諾薩凝視著手中的馬爾多斯，突然念頌咒文，「ins_covig_mourie。」
少年看見透明光華在那柄暗灰長劍上短暫顯現，隨後快速消隱，像是某種改變學派的法術。
「這是一項名為『劍刃失鋒』的法術。」諾薩解釋道，「只能對自己的武器施加，效力時間大致為十分鐘。它僅由咒文一項要素構成，非常簡單，你應該也能用。試試看？」
原來諾薩當時施放的竟是令劍刃鈍化的法術，難怪那些強盜無人見血，但自己為何從未聽說過這項法術？裘德感到驚奇，不僅斯坦修老師從未提到過，自己也從未在筆記上翻到過。當然有可能是巧合，畢竟這項法術的實用價值不高。
「ins_covig_mourie。」少年模仿諾薩的音調與節奏念出這句歐洛斯語，一陣透明光華在長劍上閃現，隨後劍身便失去鋒芒，彷彿恢復至未開刃的狀態。
「真是神奇的法術。」讚歎的同時，裘德暗自決定回頭仔細翻一遍筆記中改變學派的部分。
「那麼，讓我們開始吧。」說著，諾薩擺出守備姿態，「試著來攻擊我。」
少年緊握長劍小步側移，發現諾薩的防禦十分鬆懈，僅隨手將馬爾多斯橫在身前，便從容地看著自己。
既然劍刃均已失鋒，那沒什麼可顧及的，如是想，裘德突然加速衝上前，高舉長劍全力揮出一記劈斬。
眼看諾薩不避不擋，少年正猶豫是否要控制力度，突然被人從背後一推，頓時俯身摔倒在草地上。
諾薩正立在自己先前位置的身後，裘德完全未曾察覺他是何時挪移身形，出現在那裡的。
「只會使用蠻力可談不上技術。」諾薩講解道，「多數場合，出招時至多僅能用七分力量，餘下三分力量留待收招或變招。」
趕緊爬起，裘德點點頭，努力思考諾薩的教誨，嘗試對動作加以修正：「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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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再次被擊倒在地。
「時刻留意四周，觀察對手的動向。」諾薩講解道。
裘德從地上爬起，反思先前疏忽之處：「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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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劍從少年手中脫出，插在一旁的草地上。
「持劍需穩固，小心被對手繳械。」諾薩講解道。
裘德將長劍從土中拔起，緊緊握住：「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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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又一次被擊倒在地。
「戰鬥中無論何時，下盤一定要穩。」諾薩講解道。
爬起身來，裘德總結教訓並調整架勢：「再來。」
……
這是裘德第不知多少次被擊倒在地。
「今天先到這吧，下次再接著練。」搶在少年起身再試前，諾薩建議他適可而止。
裘德倍感沮喪：今天他完全未能擊中諾薩一次，對方的劍術與身法均已達至臻境地。同時少年亦感收穫頗豐：今天他學習到諸多寶貴的實戰技巧及經驗。
正當裘德打算收劍入鞘時，琳達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旁，突然握住少年持劍的右手。
未能理解少女的意圖，裘德有些疑惑地看向她，順著對方的動作將長劍交至她手中。
「我想試試。」琳達這樣說道，拿著少年的長劍試著揮舞兩下，隨後盯住不遠處的諾薩。
未待諾薩說些什麼，少女已然行動起來，她邁著迅疾的步伐繞至對方身側，長劍以刁鑽的角度刺出。
顯然這柄長劍不如琳達原先的細劍般適宜突刺，這一劍被諾薩側身招架；但少女並未停止攻勢，她快速調整角度，如疾風驟雨般連續出劍，不斷刺向對手要害部位。
而諾薩則防守嚴密，且擋且退從容不迫，未露絲毫破綻；一時雙方棋逢對手、勝負難分。
二人的切磋看得裘德眼花繚亂，他甚至難以跟上琳達的進攻節奏，亦無法看清諾薩的招架動作，但他可以確定二者均是劍術領域的高手。
劍刃碰撞的聲音不斷傳來，直至琳達突然放棄正面攻勢，迅速繞至諾薩身後；她似乎想一躍而起，刺向對手的後頸，但少女忽然失去平衡，動作很不協調地跌倒在地。
「沒有神術，很不適應。」立起身，琳達如此總結，搖頭走來將長劍遞還給少年。
「不愧是琳達大小姐，劍術造詣不同凡響。」諾薩收回馬爾多斯，望著少女的背影讚歎道。
琳達缺少神術支持，而至於諾薩，裘德注意到他臉上自始至終的從容鎮靜與若有若無的笑意，他似乎未使出全力。
這二位若全力以赴究竟誰會更勝一籌呢，少年不禁感到好奇，但短期內他恐怕無從知曉答案。
裘德將長劍收歸鞘中，打開背包取出琳達的水壺與乾糧交給她，少女則如中午般理所應當地收下，彷彿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
諾薩總叫琳達大小姐，並非沒有原因，少年亦頗感無奈。按她所言，風神教派內似乎有人專門服侍她，抑或存在便利的神術，總之各項日常事務均無需親自動手。
裘德忽然意識到：琳達在教派內的地位可能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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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晚餐后，諾薩主動拿著三人的水壺去遠處溪邊補充清潔飲水，而琳達正面朝南方靜立，不知在想些什麼。
裘德整理著行李，忽然想起口袋中的懷錶，取出翻開外殼查看，當前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七分。伴隨輕微的「滴答」聲，秒針規律地轉動著。
時間靜止效果究竟需要如何激活，少年仍未能理解，他隨手按下懷錶上方的按鈕。
「咚——」虛幻而渺遠的鐘聲自不知何方響起，塵世瞬間歸於靜謐與灰白。
伴隨鏡面破碎的聲響，那些細小棱晶碎片再次浮現在周遭空中，在無數個不存在的平面上周而復始地緩慢自旋。
周遭世界陡變的瞬間，裘德驚訝地發現錶針均逆時針倒退回頂端原點，分針則繼續倒退，跨過12點最終指向11點的刻度。與此同時，伴隨輕微的「滴答」聲，秒針開始規律地順時針轉動。
少年錯愕地環視四周：萬物均靜滯在起始的剎那，疾風刮過的草地保持著偏斜，漆黑天幕中的暗雲亦不複流動。懷錶被按下的瞬間無限延續著，天空歸於平靜，喧囂歸於安寧，山林與荒野都緘守著靜默，塵世間彷彿不再有其他活物。
裘德嘗試去觸碰那些緩速旋轉的晶體碎片，卻發現根本無法觸及。它們似乎只是虛幻的投影，並無實際形體；然而它們又如此逼真，甚至反射著微光。
不經意間來到琳達面前，裘德好奇地觀察著同被凝固在永恆須臾中的少女，她正凝望遙遠南方的地平線。少年嘗試著朝同方向極目遠眺，卻什麼都未能看見，視野中唯有遼闊空曠的荒野與昏黑蒼莽的天際。
少女湛藍的眼眸如湖水般清澈，平靜間又隱約透著靈氣，裘德首次有機會近距離繼續觀察琳達，她淺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豎直披下，整齊而順滑。
銀白的月紋綢衣物仍舊嶄新潔凈，散發幽淡暗香；這種香味如此熟悉，令少年心醉神迷，不禁心跳加速，呼吸亦變得有些急促。
注視著少女胸前的曲線，裘德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感覺自己已快按耐不住，趕緊移開視線，不敢再看琳達。
深呼吸數次，少年勉強保持定力，快步離開少女周圍，回到自己原先所處的位置。
再次看向錶盤，分針已趨近12點刻度，秒針仍舊在穩定地跳動，裘德仔細觀察著錶針，直至三者同時重合於頂端。
「咚——」又一聲虛幻而渺遠的鐘聲自不知何方響起，世界瞬間重新恢復至原先的模樣。
疾風繼續掠過曠野，荒草搖擺往複，山林間樹葉摩擦的聲響再次傳來，而琳達仍舊凝望著南方，一切均回歸尋常。
與此同時，錶針亦均順時針轉動至它們應處的位置，時間顯示為七點三十二分。
看來時間靜止的持續時長是五分鐘，裘德思考著，此次成功激活應該是由於內部充能已然完畢。不知充能具體需要多久，但耗時顯然不短，如是想，少年再次摁下懷錶上的按鈕，果然什麼都未發生。
合上懷錶收進口袋中，裘德繼續整理行李。
沒過多久，諾薩拿著三人裝滿的水壺返回，還順帶收集了些枝杈。
正好可以勉強做木柴用，表示感謝后，裘德將它們堆在臨時宿營地中央，並取出背包中的燧石以及火絨罐。
從密封木罐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少許乾燥火絨，附在打火石上，裘德拿起另一塊火石碰撞划擦，隨後趕緊將點燃的火苗引至枝杈堆上。
看著少年費如此大勁燃起篝火，諾薩不禁問道：「裘德你作為法師，為何不用法術生火？諸如火舌術，即便學徒也應該能輕易施放吧？」
「呃……」裘德收起燧石與火絨，仔細想了想，隨後答道，「已經習慣了；或者說，還沒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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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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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方索斯·塔奧默立在那束光中。
「大主教。」身後的助手將他喚醒，彙報最新情況，「目前我們的教士正在賽爾費斯特（sylfest）、斯科比（skrawby）、萊維斯（raivis）以及蘭伯汀（lanbertin）四處村鎮建立教堂，一切進展正常，唯有歐切丹特的教士仍舊遭遇較大阻力。」
「很好。」阿方索斯未曾轉身，他背對助手說道，「聖光庇佑，我們在西境的工作很順利。下月初我將動身前往北境的雪落，我們派往那裡的牧師似乎正一籌莫展。下周的集會上我們將討論此事，這些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吧。」
「為聖光效力，榮幸之至。」助手行了一禮，隨後告退離開。
蘭倫特公爵戴爾·諾伯瑞斯（dell_nobres）尚且年輕，繼承父親廣闊豐饒的領地后，他眼下只想著與未婚妻風花雪月，教派在西境的擴張幾乎未遇到任何阻力。
但雪落的斯塔德邁爾·渥倫西斯（stradmire_voluncis）侯爵不同，白河苔原是片貧瘠的凍土，北地的嚴寒令他堅韌務實且保守謹慎。自己勢必得親自去一趟，若溝通能夠打消其戒心，自然最好，但恐怕事情不會如此簡單。
阿方索斯沉靜地立在原地，心間快速謀劃分析；純透聖潔的光自穹頂照下，鋪灑在他身上，令他浸沐在平靜與明朗中。
有些關鍵時刻，或許不得不作出犧牲。邁過眼前的難關，才能走得更遠，拯救更多人。
但犧牲者呢？他們是否因此得到了救贖？
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思考。
阿方索斯·塔奧默立在那束光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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