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男兒有淚
沒錯!任誰跑到你家,張嘴就是20萬,你會不會覺得是獅子大開口?蘇炎以己度人,再聯想到那些飽含深意的眼神,更是篤定了這種想法。
客廳明明坐著好幾人,可卻詭異地一片靜謐,簡直針落可聞。
感受著頗為凝重的氛圍,蘇炎愧赧之餘又有些無奈。
他完全想象的到,方老一家之所以如此熱情,又如此包容,那真的是因為他們很重感情,尤其是看重這份救命的恩情。否則話,就算是親戚,這個時候,估計也要冷著一張臉準備「送客」了。
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不是被逼無奈,他蘇炎又何苦豁出臉面跑到這來借錢呢?固然,他這一次上門也不是來佔便宜的,但有時往往是誤會更傷人心啊。
說來話長,其實眾人並沒有沉默多久,只這種有些尷尬的局面讓人感到度秒如年罷了。
還是方老主動打破有些凝滯的空氣,他輕咳一聲,道:「小蘇,你也知道,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老頭子我不喜歡,所以才叫你開門見山。而你,從來都不是那種弄虛而不務實的人,也玩不來那一套。所以老頭子欣賞你,信任你,並不僅僅是因為你救過我。」
方老嘆了一口氣,又接著道:「還記得你第一次找老頭子幫忙時支支吾吾的樣子?我知道你其實並不想來找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罷了,違背本心做事,真的不好受吧?」
蘇炎的眼光有些迷離,似出神,又似在回憶,他喃喃道:「可最終我還是找您了,而您果然幫助了我。」
方老感嘆,道:「是啊,我幫了你,不僅僅是還你的救命恩情,更是因為欣賞你。」
「方老言重了。」蘇炎苦笑道:「小子慚愧,上次找您幫忙,不管是因為何故,那都是在挾恩圖報了。」
方老卻答非所問道:「還記得那天在醫院吧?當時老三,也就是老頭子我的小兒子,可是拿出一張發票給你,想必你也看到了,那是一張空白支票。
不僅如此,它還是一張限額百萬的空白支票,也就是說,拿到手后,具體金額你可以任意填寫,只要不超過一百萬,換而言之,拿了它,你瞬間就可以擁有一筆不菲的財富。」
蘇炎不是三歲孩子,自然知道空白髮票的價值,他點頭道:「當時救您不過是舉手之勞,換作是別人,我也一樣會相救的。所以不管那是一張什麼樣的發票,我都不會要的。」
「我當然知道。」
方老笑了:「據我所知,你的家庭極為困難,為了你的學業,已經背負了極重的債務,如果不是你平日里勤工儉學加上學校中獲取的獎學金,怕是連生活都無以為繼了吧?
所以,為什麼不拿下發票呢?有了它,你不但可以還清債務,還可以舒舒服服的求學,為什麼不呢?」
不得不說,蘇老的話戳痛了蘇炎的痛處,因為窮,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忍了多少白眼和冷遇,箇中滋味也唯有他自己能夠體會,為什麼沒拿下那張發票?很多個夜裡,他也捫心自問,但答案早在他心中。
「因為尊嚴,因為原則,因為一顆赤子之心。」
蘇炎抬頭認真地看著方老道:「我來自一個小山村,那裡的人淳樸、善良、真誠,所以他們可以義無反顧的籌錢給我上學,不為利益,不求回報,只是真誠付出。我就來自那裡,我也為之自豪。
然而,城裡的風氣與那裡截然不同,或許,當我變得勢利一些,變得市儈一些,變得自私一些,財富、地位、尊重也許可以來得更容易一些。
可是,我卻不願意為此改變。所以,與其說我不收那張支票,不如說我不願改變自己、放棄原則。
來申城的幾年裡,我忍耐著、掙扎著、堅持著,並非是我有多麼堅強,而是因為我有不能倒下的理由,家鄉傳承的淳樸、善良和真誠,是我的驕傲、是我的自信,是我的力量!也是我的後盾!因為有它們,我堅信無論什麼挫折、困難和挑戰都無法將我擊垮。
如果我接受了支票,我得到的僅僅只是一筆錢,而失去的卻是自己的所有!」
蘇炎的聲音不鏗鏘有力,所說的這一席話更是灌注了他全部的心聲,傾瀉了他所有的情緒,這一段時間,他經歷了太多,也壓抑了太久。
「啪啪啪······啪啪啪」
方老夫婦和方詩涵三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讚許,不由擊節紛紛為蘇炎鼓起掌來。
「說的好啊!」方老讚歎道:「淳樸、善良真誠,是國人最寶貴的三種品質,只可惜很多人因為利益、私心等等,卻將它們拋卻了,殊不知,這才是最最寶貴的財富啊!
小蘇啊,你是對的,一定要保持初心,有了它們,何必舍本求末!它們,才是最大的寶藏!它們才是開啟成功的鑰匙!」
方夫人也笑道:「說的對呢,這年月啊,像小蘇這樣的孩子真的是越來越少了,如果不是他,老頭子,你現在哪裡還能安安穩穩的坐在這呢!」
方詩涵倒是沒有說話,只是盈盈地笑著,看著眾人,只是偶爾掃過蘇炎的眼神倒是多了幾分好奇。
蘇炎倒是沒想到卻自己一番真情流露,卻是獲得眾人點贊,不由撓頭,不好意思道:「小子失言,慚愧慚愧。」
「噯!」方老則擺手道:「小子不要謙虛,老頭子也說句實在話,如果你當初拿了支票,那咱們也就兩清了!可既然沒有,那咱們這緣分啊,可就有的續了!」
「感謝方老厚愛。」蘇炎道:「小子之前就有說過,當初救您,是順手而為,不求回報。後來有求於您,您也幫助了我,您可以視為報答恩情,但小子卻不能混淆概念,所以這個情,小子一直在心裡欠著,一日不敢忘。」
「你這又是何必。」方老道:「老頭子這個忙其實也沒幫好,你現在不也不在那工作了么。」
蘇炎苦笑道:「您老都知道了?」
方老自知失言,語氣一頓,但索性直言道:「你別看老頭子整天無所事事,可消息靈通著呢,自打得了消息,就一直在等你!」
「等我?」
方老頷首道:「我在等你什麼時候上門來找我。你只要你來找我,老頭子必然不會拒絕。」
蘇炎再度苦笑:「看來小子真叫人等不起,還沒幾天,就真的找上門來了!」
方老嘆息道:「情況我都了解了,但老頭子只有四個字對你說,我相信你!」
蘇炎感動道:「方老······」
方老擺擺手,道:「什麼都不要說,老頭子人雖然老了,但還沒有老糊塗!相信我那大兒子也一樣清楚的很,只是沒有干預罷了。對此,我也持默許的態度。」
蘇老注視著蘇炎,見對方目露好奇之色,便微笑地接著道:「小蘇,看著你,老頭子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咱們一樣的驕傲、一樣的自信、也一樣的天真。」
說到這裡,方老話音一轉,聲音又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可是,你得知道,天真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這次虧,你必須得吃!但沒關係!老頭子會給你爬起來的機會,年輕人,光有衝勁也不行,還必須要有機會,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這就是我為什麼在等你!」
「蘇·····蘇老!」
蘇炎的聲音有些嗚咽,原來,這座陌生而又冰冷的城市,於他而言,也不盡然是沒有溫暖的。在他絕望無助,心灰意冷的時候,早就有人為他安排好了一切!只稍他張一下口足矣!
想到這裡,蘇炎頓時淚流滿面。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動情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