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沈貴人
沈九娘聞到桂花的馥郁香氣，抿了一口酒，笑道：「七姐釀的好，你用的酒不一般。」
「那當然，宮裡的酒不是一般人能喝到的，趁這機會，你多喝兩杯，這可是七姐特地給你留的。」沈七娘舉杯道。
一杯，兩杯，三杯……喝著喝著，沈九娘便暈頭暈腦，喝趴在桌上了，耳邊似乎還響著七姐的聲音：「再干一杯。」
睡著睡著，她感到身上被點著了一樣，熱得透不過氣來，想要喊人給她端杯水過來，卻不管如何努力都發不出聲音，也睜不開眼。
在她幾乎以為自己要熱死了的時候，一股清涼貼了上來，她迫不及待地抓了上去，像抱著個冰塊一樣，似乎聽到有人笑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有。
直到身下尖銳的疼痛傳來，她清醒了幾分，想要推開壓在身上的重量，然而手腳酸軟，渾身無力，迷迷糊糊地承受著，待疼痛漸漸弱了下去，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她像做了場噩夢一樣，全身疼痛不已，掀開被子一看，頓時愣住了。
不是夢。
兩行熱淚從她眼角滑落，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任由淚水淌下來，濕了枕頭。
留夜。
桂花酒。
男人。
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嘴角扯出一絲譏諷，呵，這就是她的七姐啊。
這已經不是她的七姐了。
為了自己的地位，為了自己的榮華，為了自己的野心，連她都要拖下水，問都不曾問一聲。
一聲不吭的，毀滅了她整個人生。
她再也等不來南星了。
她曾經奢望過和他在一起，就算放棄沈家的一切，和南星私奔也無所謂。
可是現在她沒有資格了，她已經髒了。
沒有任何臉面再見南星。
半開的窗外天藍雲白，卻和她沒有半分關係了，她已經被自己的親姐姐親手推下了懸崖，靈魂支離破碎，活著的已經不再是她。
房間的門突然開了，沈七娘走了進來，見她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靜默流淚，眼神空洞而絕望，她目光閃了閃，不好意思道：「九娘，我也沒想到，昨晚陛下突然過來，走錯了房間，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名分七姐替你爭取到了，陛下答應封你為貴人。」
沈九娘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
沈七娘走近床榻，勸道：「九娘，你不要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要是讓陛下見到了，肯定要生氣了。多少人想伺候陛下都沒有資格，阿娘給你挑選的夫婿，又哪個比得上陛下？再說，宮裡還有七姐照應，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護著你的。」
沈九娘笑了。
沈七娘見狀，以為她想開了，關切道：「身上是不是傷到了？陛下下手沒個輕重，讓七姐看看，給你上一下藥。」
她剛彎下腰，冷不防沈九娘突然伸出雙手，用力一推，將她直接推倒在地，跌得骨頭都快散架了。
她尖叫起來：「九娘，你在做什麼！」
沈九娘沒理她，一言不發地坐起來，撿起床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一件地穿到身上，目光平靜地對沈七娘說了句：「七姐，我要回家。」
沈七娘從地上起來，語氣不善：「你已經是貴人了，回什麼家？沒有陛下的允許，你連後宮都別想踏出一步！」
她送了她潑天的富貴，她還鬧什麼脾氣！
嫁給哪個男人不都一樣，阿娘給她找的夫婿再好，能好得多陛下？
生個孩子幫她一把，日後這天下都由她們共享，有什麼好委屈的。
沈九娘聽罷，二話不說，走出房間，沈七娘立刻喊道：「攔住她，不許她離開！」
宮女內侍們迅速把沈九娘攔住了，沈七娘走到她跟前，認真說道：「九娘，出了宮你又能去哪裡？祖母什麼樣的性子難道你不曉得？她敢把宮裡的貴人留在沈家？你別天真了，怕是你剛回到沈家就要被送回來。」
沈九娘攥著的拳頭緊了緊，冷笑道：「七姐，你非要把我留下來？」
「你都是陛下的人了，不留下來還能去哪裡？」沈七娘反問道。
「好！好！好！」沈九娘一連說了三聲「好」，語氣帶著說不盡的嘲諷，她面無表情地看了沈七娘一眼，「七姐將來別後悔才好。」
沈七娘怕是忘了，她也是沈家人！
她們既然同一個爹娘，骨子裡難道留的不是同樣的血？
讓她經歷了這樣的恥辱，把她的尊嚴都踩到地上，斷絕了她的希望，難道還指望她會幫她？
笑話！
遲早她會讓沈七娘知道，她留在身邊的到底是美人還是美人蛇！
沈七娘但笑不語，人都在她手掌心，難道還能逃的出去不成，「九娘，七姐知道你現在正在氣頭上，便不與你計較，遲早你會明白七姐的苦心的。你的位份還低，沒有獨立的宮殿，就在甘露殿側殿住下吧，內務府等會應該會把服侍你的人派過來，若有什麼欠缺的，儘管找七姐便是。」
沈九娘沒有異議，默默回了房間。
沈老夫人在家等了兩天，還指望從九娘口裡聽聽七娘近況，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宮人的口信，說是九娘被封為貴人，以後就留在宮中了。
沈老夫人瞬間明白過來七娘的意思，她小產壞了身子，又迫切需要子嗣穩固地位，這種情況之下，有個姐妹進宮幫她最好。
她嘆了一口氣，但願九娘是心甘情願的才好，別看七娘比九娘性子激進，九娘卻比七娘還要倔強，只不過她平日看上去溫順而已。倘若她犯起倔來，那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九娘進宮雖然是件小事，但新帝剛登基，盯著後宮的人多得很，沒幾天，消息就傳了出來，說什麼話的都有，有說沈家痴心妄想的，出了一個淑妃還不夠，竟然還要送一個小娘子進宮；有羨慕沈家的，人家想送一個進宮都不容易，沈家一送就送兩個，看來那淑妃娘娘能耐不小。
朱承旭給安太后請安的時候，安太后責備道：「旭兒，你現在是皇上了，不是太子了，言官們盯得緊，行事要更加謹慎才是，選秀還沒開始，怎麼就讓沈家的小娘子進宮了呢？這不是教天下人笑話嗎？」
朱承旭滿不在乎道：「言官們不滿又如何，現在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是我，他們敢說什麼？讓沈家的小娘子進宮，還不是為了子嗣考慮。其他人都沒懷上，就沈七娘懷上了，也許沈家的小娘子體質特殊呢，我也就是試一試。」
「原來你不是看上人家的顏色，哀家這就放心了。」她怕朱承旭沉迷美色，做出糊塗事來，倘若是為了子嗣考量，倒也合適。
朱承旭笑了笑，「母后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什麼樣的絕色沒見過，至於被一個容貌中上的小娘子給迷惑了？」
安皇后訕笑了下，「是母后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