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桂花酒
甘露殿中，沈九娘忐忑不安地等了小半天，終於見到了沈七娘，不，淑妃娘娘。
嘉明帝禪位之後，太子登基，封號為正德帝，不到三天，後宮的位份就定了下來。
太子妃封了皇后，而沈七娘，則出乎所有人預料，從一個小小的良媛被封為淑妃。
四妃的頭銜，除了淑妃定了下來，其他三個尚且空著。
朱氏皇朝的慣例是，后位不空，不設貴妃。
也就是說，後宮之中，除了太后和皇后，地位排第三的，便是沈七娘。
消息傳到沈家的時候，沈老夫人立刻到祠堂燒香，叩謝祖宗，念念有詞「感謝祖宗恩德，沈家終於有出頭之日了」。
她看了看黑黢黢的祖宗牌位，心中最後悔的是，當初因為懼怕封了縣主的沈小漾追究，而把沈七娘關在這裡好些日子，以至於沈七娘現在對她猶有怨氣。
不過，她轉念一想，若非她那時待七娘不好，七娘又如何會孤注一擲，去了北山圍場，救了太子，沒有那樣的遭遇，也就不會有今日的風光。
七娘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會想不到這一層。
她放下了憂慮，尋思著七娘自從小產之後，身子不大好，難以懷孕，京中有哪個大夫比較擅長調理的，幫七娘找點葯才是。
正德帝如今沒有子嗣，要是七娘能生個兒子，說不定就被封為太子了，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沈家到時候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還沒尋到合適的大夫，宮中就派了人過來，說是請九娘入宮，淑妃想見見她。
七娘想見的居然是九娘而不是她！
沈老夫人惱怒了一會，便把九娘喊過來，叮囑了一番：「到了宮中，多看，多聽，少說，不要隨便逛，不要多管閑事，更不要給你七姐惹禍，明白了嗎？」
九娘懵懂地點了點頭，她能惹什麼禍呀，人生地不熟的，當然是跟著宮人走。
進了宮門，她才發現，原來皇宮如此寬大，她又沒有資格坐轎子，跟著傳消息的內侍一路走去甘露殿，大冬天走得汗都出來了，腿都酸了，這才到了殿中。
侍女讓她等會，淑妃娘娘午間小憩了一會，尚未醒過來。
九娘便只好等著，她遵從沈老夫人的交代，不敢亂走，坐在椅上，打量了一番甘露殿，這裡堪稱富麗堂皇，滿眼珠光寶氣，擺件不是翡翠白菜便是青花瓷瓶，隔開視線的帘子似乎是碧海絲，聽說極其稀罕，一般只用來做帕子，沒想到七娘居然用來做帘子，想必正德帝很寵愛七娘。
她坐了小半天，連殿里擺了幾個擺件，每個擺件有什麼花樣或紋理，翻來覆去看了無數遍，沈七娘才出現，她連忙站起來，給沈七娘行禮。
沈七娘笑意吟吟地走上前扶著她，嗔怪道：「咱們姐妹那麼多年，哪裡用得著行禮，隨便一點，當做家裡便好。」
沈九娘看著盛裝華服，濃妝重彩的七娘，哪裡好意思和人家稱姐道妹，靦腆笑了笑：「娘娘今時不同往日，九娘不敢僭越。」
沈七娘拉她在塌上一塊坐下來，「你說這話就見外了，叫我七姐就好了，別叫娘娘。」
沈九娘只好依她，「七姐。」
沈七娘這才滿意地點頭，吩咐了聲：「把香瓜端上來。」
不多時，一盤子切好了片的，瓜瓤泛著翠綠色的香瓜端了過來，瓜片上還插著簽子，沈七娘介紹道：「這是今天剛送到宮中的香瓜，特別清甜，攏共不到十個，陛下知道我愛吃，賜了大半給我，你可是有口福了，來，嘗嘗。」
沈九娘捻起竹籤，送了一塊到口中，清甜的汁水溢滿口中，還帶著一股特別的香氣，確實是從未嘗過的滋味。
她嘗了兩塊，便放下了簽子，笑道：「祖母還擔心您在宮中過得好不好，如今看來，七姐過得極好。」
沈七娘聽到她這話，神色卻黯了黯，右手撫上了自己的小腹，嘆了口氣，「外面看著倒是挺光鮮的，個中冷暖只有自己知道了。我受的幾次傷都不輕，身子也落下了不少毛病，孩子又……太醫說了，怕是要調理好幾年才有點希望。如今後宮空虛，等陛下忙完這一陣子，就要填充後宮，到時新人那麼多，你七姐我肯定要被拋在腦後了。」
沈九娘安慰道：「七姐您別想太多，您對陛下有大恩，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了？對陛下有恩的難道只有我一個？」沈七娘壓低了聲音，「陛下榮登大位，太子妃的娘家也出了不少力，不然哪裡會那麼快給她封后，再說，恩情這種東西，是絕對不能在陛下面前提的，不然還以為你挾恩圖報，不識好歹。伴君如伴虎，別以為我封了淑妃就很了不起了，沒有皇子傍身，還不是什麼都不是。」
沈九娘對宮闈秘事避之唯恐不及，她訕笑道：「孩子總會有的，您別著急。」
「你沒經歷過，肯定不懂。」沈七娘深深嘆了口氣，「進了宮門才知道這裡水有多深，真羨慕九娘你，自由自在，還能挑挑揀揀，現在都還沒定下婚事。」
沈九娘惆悵地說了句：「嫁給誰不還是一樣。」
南星不知所蹤，她想嫁給喜歡的人都做不到，以後的日子和七娘又有多大區別？
「好了，不說喪氣話，你難得來宮裡一趟，多陪我兩天，晚上就住在這裡吧。」沈七娘笑道。
「這……不太好吧，我都沒帶換洗衣服。」沈九娘猶豫道，她沒想到還要住下來，心中有點慌亂。
「這你就放心吧，以你七姐如今的地位，甭管十套還是一百套衣服，都能給你準備好，擔心這個做什麼？難道你嫌棄七姐，不樂意陪陪我？」沈七娘嬌嗔道。
「不，當然不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嫌棄淑妃娘娘阿。
「那就留下來。」沈七娘一錘定音。
晚膳時，沈七娘讓人端來一壺酒，給七娘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笑道：「這是我親手釀的桂花酒，我記得你可愛桂花香了，看看七姐釀的好還是你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