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記住我的臉
「何茂高興的太早了。」寇遠獰笑道 : 「我倒要看看他能得意多久。」
寇辰沉默一會兒,不解看向牢房,道 : 「您為什麼這麼看好這個人?」
寇遠長長嘆道 : 「不止是我,何茂同樣認為他會成為一個不一般的人,所以他才會那麼失態。」
寇辰心裡很清楚,寇遠之所以嘆氣是為他。
「你……你們以前從未見過他,為什麼這麼篤定?」
「他面對我們的時候太平靜了。」
「平靜?」寇辰的腦海里回想起了蘇小乞在觀天殿痛哭流涕的畫面。
寇遠凝望著蘇小乞笑吟吟的臉,道 : 「靈道門有上千弟子,你見過有誰在面對三大長老、還有掌門時,能完整的說完一句話?
尤其是中間沒有任何因為恐懼的停頓,事情只用幾句話便被他講的清清楚楚,試問誰能做到?
即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封平都不行,所以……」寇遠握住柵欄,繼續道 : 「何茂才不顧一切的想要殺他,因為他的存在,會給何麟造成很大的麻煩。」
「甚至……」寇遠的眼中流露出一抹複雜之色,道 : 「我也不知能不能徹底掌控他,他現在的表現實在讓我感到意外。」
寇辰怔住了。
「他是個瘋子。」寇遠許久才憋出五個字。
「以後他與何麟的爭鬥會不會持續很久?」寇辰忽然道。
寇遠輕輕搖頭,道 : 「不會太久了,你很快就會與掌門千金成親,不久便會有子嗣,他將會是我們全部的希望。」
寇辰大驚失色,擺手道 : 「可我……」
「你不喜歡她。」寇遠轉身,目中泛著冷光,盯著寇辰道 : 「你喜歡的是羊月。」
寇辰面露哀傷的低下頭。
「羊月是靈道門最美艷的女弟子,有誰不愛?」寇遠竟很理解的去拍了拍寇辰的肩膀。
寇辰驚喜的抬起頭,但下一秒,寇遠的話便使他墜入冰窖。
「所有人都愛慕她,唯獨你不行。」
「你們想要希望,就自己去生好了,我可以多個弟弟,封煙柔也可以,你們為什麼偏偏要逼迫我們?」這是寇辰第一次直視寇遠的眼睛,他從未像現在這般勇敢。
「你再說一遍。」寇遠的語氣平靜的不起一絲波瀾。
「你們……」
寇辰臉皮一扭,堅定有力的話被生生吞了回去,整個人飛起,重重地撞在了身後的鐵門上,高高腫起的右邊臉頰有清晰的五指掌印。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寇辰滿臉淚水,聲音都嘶啞。
「廢物!」寇遠怒容滿面,指著囚門暴喝道 : 「滾出去!」
「我……」
「滾!」
寇辰攥緊雙拳,伏在地上淚水止不住的流淌,他的父親,封煙柔的父親,都老了。
人一旦老了,再想生子就會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我有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人生!」寇辰不斷地用手捶地,片刻,手便鮮血淋漓。
「不,你沒有。」
寇遠的腳猛地踢出,寇辰頓感下巴碎了,整個人都被這股巨力踢了起來,緊接著,寇遠的手閃電般扼住了他的脖子,單手將他提起。
「你姓寇的那一刻起,便失去了自己的人生,就憑你這廢物也敢提人生?你有什麼權利選擇自己的人生?」
「殺……殺……殺了……殺了……我吧……」寇辰的雙目都凸了出來,血絲瞬間爬滿眼白,臉都近乎憋成了醬色。
「廢物!」
寇辰被猛地摜到牆上,寇遠看都不看的轉身 : 「滾!」
牙齒格格作響,牙齦都滲出血來,寇辰艱難的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無可救藥,無可救藥。」寇遠不斷地在嘴裡重複,掌心都被他的指甲掐出血來。
……
蘇小乞坐在布滿尖刺的座椅已有五日,用語言根本無法描述他的慘境。他的指甲、趾甲都被拔光,血肉模糊的甲床上似乎還敷上了一層細鹽。
他的皮膚也被剝去了一層,更被塗滿了黏稠的蜂蜜,數百隻馬蜂覆蓋了他的身軀,在座椅周圍,是一層厚厚的馬蜂死屍。
牢房內兩人正在踱步,心裡默算著時間,大概十息過後,數百隻馬蜂都失去生命的從蘇小乞的身上掉落下來,還能看到腿輕微的抖動。
曾瘦骨嶙峋的蘇小乞比之前胖了數圈,他有五日未進食,身體當然不可能突然恢復,那是被蜂毒蟄腫了。
蘇小乞的意識還十分清醒,血淋淋的臉上竟還有著一抹和煦的笑容,可在牢內的兩人看來,卻是無比的詭異恐怖。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蘇小乞很平靜,五天以來,這句話他問了無數遍。
兩人的心裡沒來由的生出刺骨的寒意,這張荊棘椅不知坐過多少人,更不知死過多少人。
敵人、仇人、觸犯門規的弟子來來往往,他們早記不清了,可他們從未遇見過像蘇小乞這般不可思議的人。
或者……
他已不算人。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蘇小乞的聲音就如同一道催命符,兩人的心頓時狂跳起來,幾乎要撞斷肋骨,蹦出胸膛。
「我……我……我叫……叫……牛……牛頭……」
「我……我……我是……是……馬……馬面……」
牛頭馬面乃是陰曹地府中的勾魂鬼卒,不知什麼時候起,有人給他們起了這個名字。後來時間久了,他們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他們也真的成了勾魂拘魄的卒。
蘇小乞的笑容很奇怪,道 : 「牛頭馬面,你們一定要記住我這張臉。」
「為……為什麼?」牛頭馬面異口同聲的問道。
「因為這將是你們臨死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張臉。」蘇小乞笑的很開心。
「你……」兩人本想放幾句狠話,但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他們不敢,他們甚至感到頭皮都在炸裂,淚水不爭氣的湧上眼眶。
「我們……我們殺了他吧!」馬面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狠意。
「可師父……」牛頭有些猶豫。
馬面崩潰的嘶吼道 : 「再管師父,死的就是我們!」
「好,好!」牛頭四處走動,像是在尋找什麼,最後視線停留在了一根狼牙棒上。
「師父只說不能讓他身體殘缺,又沒說不能讓他死,這個東西一不小心就死人的,我們怎麼控制的了,對吧?」牛頭希冀的望著馬面,他期望能從馬面嘴裡得到安慰。
「對,對,當然。」馬面點頭,兩人卻踟躕不前。
「不對,很不對。」門外忽然傳來寇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