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要隆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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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擋在竹青身前。
月偶愚是愛我的。僅是因為我和竹青並肩而立就猶豫不決,如今我擋在前面月偶愚就更不可能開槍了。
若有萬一,反正還有好幾個我。
萬幸的是如我所料月偶愚沒有開槍。
她那隻扣著扳機的手因為電擊灼傷而不住顫抖,而且愈演愈烈。我懷疑即使她想開槍也無法命中,漆黑的槍口忽左忽右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掉落。
她的模樣頗為凄涼。
由於電擊而全身是焦黑滲血的灼傷,身子搖搖欲墜,甚至眼神的焦點都有些奇怪。那握著槍的手還有一根指頭以詭異的角度反向彎曲著,那是我情急之下撅折的,而手背也是被手機砸的皮開肉綻。
她不像一個大反派,卻更像是咬住繼母腳踝不放的灰姑娘……
「你居然捨身保護她……」月偶愚忽然垂下了手槍,苦笑的看著我,「她對你就那麼重要?」
我沒有回答。
她斜向上仰著頭,嘴角雖是上揚眉頭卻緊緊揪成一團,盯著我的雙眸不斷的胡亂顫抖,在漆黑的房間里沒有倒影出任何光。
「那你也會捨身救我嗎?」
「月,別做傻事!」
她緩緩將槍口豎起,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如此問道,而我剛想衝上前阻止卻猶豫了——萬一我離開了竹青,月偶愚又要對她開槍該怎麼辦?
這份遲疑,造就了月偶愚的絕望。
她滾落一滴眼淚,笑道:「算了……」
砰!她對自己開槍了。
與此同時還有直升飛機猛地從窗外撞了進來,以及竹青躲在我身後悄悄繫上繩子再扔出去的手機。
竹青從我的身後即月偶愚的視線死角將栓繩手機以大弧度投擲,擊中了手槍。而直升飛機破窗而入的巨大衝擊也將我們三人掀倒。
天旋地轉頭暈目眩,我全身疼痛似乎多處受傷,睜開眼看到的是被燃燒著的直升機填滿的廢墟——幾秒前還是豪華套房,現如今卻如同被恐怖分子炸彈襲擊過一般。
勉強撐起身子,看到的是鮮血順著自己雙臂向下淌。
以及一個向飛機頭部搖晃走去的背影。
是竹青?
我也跌跌撞撞的走去。
未近,已看到竹青正在飛機頭部附近奮力拖拽著……月偶愚,後者全身是血,下半身被壓在了飛機下面,而整座直升飛機正在火光明亮的激烈燃燒著。
我也幫忙救人,但月偶愚的腰部以下都被結結實實的壓住了,文絲不動。
她還活著,但眼神似乎已經死了,空洞的望著天花板。
這樣不行。
我開始對她使用治療術,但並非長久之計,飛機的金屬已經因為起火而滾燙,遲早會把月偶愚燒死的。
正在我發愁之際,竹青卻將月偶愚的臉龐抱在懷裡。
「我知道你能聽到,也知道你恨我吶。」她抱著月偶愚低聲喃喃,「自從你我初見時對我扔出了一柄匕首,我就在想……真的好羨慕你。」
哈?我沒聽錯吧?
「羨慕你的率真、敢愛敢恨,能夠直白的表達自己。你一再的宣誓著自己那獨一無二的愛情,宣誓七夜濁只屬於你一個人。其實……我又何嘗不想獨佔心愛的男人。」
……
「但,既然認準了,就應該義無反顧吶。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自己的選擇、自己的賭注。我漸漸想起了自己曾是諸葛俊嬋的記憶,從十幾歲時就沉迷賭石,我似乎有這方面的天賦,而七夜濁就是我花費前世今生豪賭的一塊原石,而且我賭贏了,他確實成長為了優秀的男人。至於他花心的毛病……打個比喻,美玉的內在紋路美麗,甚至有些玉石皆因紋路而價格倍升,但其實那些美麗本質上就是「瑕疵」,卻反而因為瑕疵而彌足珍貴。月偶愚,如果你真的愛七夜濁就連那份瑕疵也一起愛吧……畢竟,七夜濁是我,也是你堵上了一切的選擇。」
語畢。
沙沙的噴水聲、噼啪的燃燒聲、走廊上嘈雜的人聲以及遠方消防車的警笛聲。
以及前一秒還心如死灰如今卻開始抱頭痛哭的月偶愚。
她哭著。
哭著……
「你說的都對,愛一個人就該接受他的瑕疵,但是,但是……!」月偶愚雙手之下的液體已經難辨是噴淋的水還是眼淚了,「並沒有「一切都會好的」啊!明明是個花心大少卻沒有一碗水端平啊!我現在全身都是傷最疼的是卻折斷的手指啊!我真的做不到啊,做不到你那樣包容對方的一切!我沒有你那樣義無反顧的勇氣啊!這塊玉石我賭輸了啊……」
抽泣聲不止。
她崩潰了……不知為何,我反而鬆了一口氣,或許直覺到月偶愚或許再也不會傻到自殺了。
我站起身,將F91開機。它清醒后立刻把直升飛機的殘骸輕鬆抬起,推下樓。
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我囑咐F91將月偶愚送回異界療傷,乖女兒勢必能完成任務。
在她倆消失前,月偶愚垂著頭留下了一句話:「……我退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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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世界的分身」
扶額。
「本體這蠢貨,這麼早開分身,恐怕零點信息同步時又是一場酷刑。」
對雅如蘭的求婚應該問題不大吧?
我失去了觀戰陰影術士與咒法魔子的凳上飛鴛的興趣,甩下一句「好好乾」便離開了。反正就算對方手腳被綁魔力被封,陰影術士似乎也眼看要輸,一臉爽的很的表情,先高定了。
在暗影領的城堡里踱步,途徑之處全是正在打掃戰場的狼藉。
我看著模仿詩貓外貌的暗影生物出神。
如果……
不,算了。
我比誰都明白雅如蘭和詩貓是不共戴天的兩個存在,沒有如果。我搖搖頭將尚未成型的可笑想法揮出腦海。事到如今放她自由也好,反正她再也無法給我提供異能也不受我的「命令」所控了。
不過話說鬼來,晝夜世界無論哪裡都是人滿為患的感覺,無論殺多少也感覺不到人口減少。
若不是我所到之處都有人讓路,還真是寸步難行呢。尤其是剛打完仗的當下。
無聊。
困了。
這裡永遠是夜晚令我失去了時間感,應該是剛過凌晨。
但是睡之前我得安排一件事。啊,找到了一個臉熟傢伙!
我招手將遠處瞎逛的小啊叫至跟前說道:「我現在去睡覺,在這期間你負責安排一場婚禮。」
「哈?」小啊聽完一怔,「好的大哥,有什麼要求?」
要求?
我打算給陰影術士和咒法魔子安排一場盛大的婚禮,最好能告知天下。因為前者是出身正統的貴族子嗣,後者是魔王的四子之一,若換個角度來看她就相當於帝國皇帝的公主殿下了。我可沒有功夫在攻陷夜族之後還要親力親為管理朝政,把皇位扔給陰影術士然後建立傀儡政權吧。
「盛大且告知天下。」
「好的大哥,不過……」小啊抓抓頭,「你真的確定應該舉辦婚禮?」
「否則呢?」瑪德老子最近光在攻略感情線,在為之前的風流債買單了,憑什麼陰影術士玩過美女就不必負責?「你要記住一個道理,妞這種東西,玩過是要負責的。」嗯,我的血淚教訓。
豈料小啊聽罷表情頗為糾結,猶豫了三四秒才點頭應諾。
他不會是也想當夜族皇帝所以在鬧彆扭吧?我的意圖這麼輕易就被看穿了嗎?
嘆氣。
「小啊,我知道你也想稱霸一方……」
「咦?不不,我怎麼敢!」他聽罷連連擺手否認道,「全是大哥你說了算!」
我語重心長的拍著他的肩膀:「沒關係,男人嘛哪個不是希望獨霸一方?不過統治夜族這片領地需要一點……特別的出身,你懂吧?」
他連連點頭。
「把這場婚禮操辦好,待我一統天下之後,送你……額,送你泊北鎮玩玩如何?」
他聽完大喜,連連說好,並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婚禮辦得非常隆重。
很好,我滿意的點點頭。小啊腦子很賊,適合辦個婚禮啥的,應該會令人喜出望外吧。
「當然,對陰影術士保密。」
「好的大哥!」
我轉身去找了一個大屋睡覺了。
安然無夢。
卻漸漸被吵醒。
「唉……」我起身抓抓頭,感覺還沒睡夠。側耳傾聽,似乎是參雜著歡聲笑語的喧鬧,似乎還隱約有樂器吹奏。外面很熱鬧的樣子,似乎類似在舉行慶典。
穿衣。
出門。
咦?
原本放眼望去不是漆黑鎧甲就是漆黑法袍,如今卻變成了喜慶大紅色的人山人海!雖然尚未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也差不多了。
小啊迎面跑來,滿臉堆笑:「如何大哥?這幫異界土著婚慶習慣跟咱們相差甚遠,居然連使用喜慶紅色的風俗都沒有,清一色漆黑跟出殯似的。我給他們改啦!」
「嗯。」
雖然婚禮大紅才是正道,但是入鄉隨俗也不錯……不,我覺得既然目的是宣告整個夜族陰影術士和咒法魔子結婚了,已經是正統的皇室身份,還是用當地風俗比較好吧?
我看著小啊一臉期待被誇獎的小狗表情,不忍心說什麼。這樣也不錯,確實婚禮全是黑色太詭異了看不慣,而且讓小啊操辦異地婚禮似乎也有點強人所難。
就這樣吧……
咦?
遠處走過來一個非常眼熟的女子,身披喜慶紅的連帽風衣,身前隱約露著在黑夜之中分為扎眼的白色鎧甲,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英氣。
她對我單膝跪地撫胸行禮。
「白井輝?你怎麼來了?」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你不是應該在黃昏區大教堂駐守嗎?」
「回稟冕下,在您英明神武的領導下黃昏區已經完全奪回並穩固佔領,百納團也徹底臣服於我教,黎明港的援兵始終源源不斷的抵達,晝族邊境的6、7、8區都已攻陷,黃昏區固若金湯屬於遠離戰線的內陸。唯毒對夜族邊境的邪惡領的攻城作業略有阻滯,為避免冕下的宏偉計劃受到影響,在下便親自率軍出征了。」
「邪惡領?」
「是的,那裡是夜族萬年邊關易守難攻,確實難度非常高,還望冕下仁慈寬恕其攻城的領軍的寧塔禮,邪班宇男和潔子堂確已儘力。」說罷,白井輝恭敬的雙手奉上一個布包,「為冕下獻上邪惡領的領主之首級,祝冕下神威蓋世治下千秋萬代!」
額?
於是眼前這個布包是人頭么?噫。
「很好,免罪,辛苦了,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只是沒記住她說了一大堆的內容所以敷衍而已,卻換來了白井輝洋溢幸福的笑容。攻陷夜族的邊關令她心情大好啊。
我隨他們走向城堡外,果然已經集結了大規模軍隊。主要由黃昏區的信徒組成,加上暗影領的兵力以及黎明港和……泊西鎮的一些冒險者,人數已經突破百萬。
站在高處俯視著他們,聽著他們用撼天動地的聲音反覆喊著七夜濁與天地同輝,不由心潮澎湃熱血沸騰。男人嘛總會有征戰沙場的將軍夢。
我真的有點興奮,哪怕他們全都穿戴著可笑的紅色長袍。
拿著可笑的花束……
握著可笑的管弦鑼鼓?
等等!事情有點不對!我扶額轉身向小啊問道:「莫非這些雄壯威武的隊伍都是婚禮用的?」
「對啊!」小啊聽罷一臉莫名其妙,「大哥你不是說要「盛大」么?怎麼樣,盛不盛大?」
嗯。
我點點頭。
向旁邊的路人臉衛兵要了一張紙,疊了數折,捆好。看,一把紙扇做好了。
高舉。
狠狠向小啊的頭頂敲下去,併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哎?」他抱頭一臉迷茫。
「哎你個毛線,人是要多腦殘才會把百萬大軍當作婚慶隊伍!你就算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也該知道「浪費」怎麼寫吧?」小啊氣得我牙根疼,他為了當上泊北鎮的統治者真是什麼都敢做啊!是,我是說了要盛大一些,但也不能拿我的軍隊給陰影術士當吹奏隊伍啊!
廢物一個。
我轉身向更加靠譜的白井輝說道:「大主教,立刻開拔髮兵!直取夜族首都和魔王首級!」
她怔了怔:「但是冕下,婚禮不舉行了嗎?」
「把陰影術士的軍隊留下,足夠了!誰說婚禮不舉行了,發兵攻城和結婚典禮衝突嗎?矛盾嗎?」
白井輝聽罷撫胸行禮便轉身去執行了。
小啊愣在原地喃喃道:「原來如此……」於是我又用紙扇對準他的腦殼狠狠的敲下去。不開竅的東西!
他抱著頭問道:「對了大哥,打算拿什麼做聘禮啊?」
嗯?
我指了指自己:「讓我出聘禮?」
小啊點點頭:「難道讓我出啊?」
我出?也對。陰影術士是我的小弟,我作為老大確實應該放點血。小啊是黑道上的傢伙,而道上是這樣講究的。有些道理。
我該拿什麼當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