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帝國將傾（完）
「此地乃要衝之處，商賈之事，自然不若國都，如若有繁榮之景，也只是大勝而歸。此外，此城也只是默默作息，提防胡人。
常住之民多來自關內，且多是軍隊之家眷，前日朝廷下了詔命，十丁抽一，修築長城，以防胡人的進攻。
吾等所見之處，乃是關內商隊停留所見，至於出了這裡之外，自然要華貴不少。」
汲優帶著這兩人轉起了城內，雖然下著雪，街道上的積雪倒是被掃到了路的兩旁，現在還有十幾個人在外面掃著大雪。
是軍隊和城內居民一同在勞動，或者說，大部分都是軍隊的人在打掃這片地方，城內的年輕孩子或是年齡較大的老人也在一同幫忙。
「街上怎麼見不到年輕男人？」
愛爾麗見到的男人，除了小的，就是這些五六十歲的老人，甚至是這些軍隊，最低的年齡也有四十歲。換句話說，就是一群老人和孩子在打掃大街。
「城內的男丁都到了何處？怎麼一個都不見？」
「軍隊之家，徭役之家，如何能見到男丁？」
帶路的汲優背對著她們搖了搖頭，看著一旁打掃的小孩。
「此地五里之外，有處墓地。在下曾經去祭拜天下男兒，卻見到無盡之骨海。
在下不禁想到，壯士都死在此地，也是時候有個了斷了，也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那小孩倒是看見了汲優，恭敬地回了一個禮。這位先生來到這裡不到一月，倒是幫著他們做了不少事情，甚至為了救數人的命，在虎狼橫行的山中，愣是搶回了郎中需要的藥材。
汲彰正的名聲，在這裡倒是很不錯。至少這裡沒有，也不會有說他壞話的人，如果對方有什麼難處，他們也會儘力去幫。
「有些意思…這個男人。」
藏在兜帽之下的愛爾麗，看著這對長幼的行動，倒是微微地笑了一下。青娥卻沒有管他們，而是用著微具不滿的眼神望著周圍簡陋但安全乾凈的民居。
這些人是不會相信自己的那一套的…他們更相信的是，自己的家人，是自己的宗族、軍隊力量。
…還是不要在這裡耗著太長時間了。
「…貴人倒是有些不願在這裡？也罷，自然沒有關內的美景所見。」
彷彿是背後長著眼睛了一樣，汲優低沉著聲音這麼說著。青娥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請汲生帶路便是。」
……
「…倒是沒有什麼可以見到的…」
黑夜與白雪之下的墓地，幽幽地看著提著長刀過來的愛爾麗。她以為這裡有著不少的死屍，憑感覺的話，陰氣自然要重，既然有著不淺的陰氣。
那麼，必然有著妖怪之類的生物。
可現在，愛爾麗只能看見一懸幽幽的藍色鬼火，正對著自己。
「…只是，這火焰的力量也不然小覷啊…」
她原本以為是磷火這樣的東西，但本能上的反應讓她不得不打起了精神：如果被它傷到，可能會和波斯遇到的那些祭司造成的一模一樣！
「……」
然而，那火就是懸在空中，什麼動靜也沒有，只是靜靜地燃燒著。
「還以為有著很重的陰氣…沒想到，這些人身上最後的力量，也讓這片墓地上罩著一股足以傷到我的陽氣嗎？」
愛爾麗沒有擺出什麼作戰的姿勢，只是靜靜地看著它。這片地方埋著不少的人，骨海，何嘗又不是墓海呢？
「……」
「…你是在問我從那裡來嗎？」
突然間，她腦海中突然多出了一些記憶，那些記憶只是一些畫面而已，到了愛爾麗嘴邊，就變成了這些話。
那火焰閃了閃，又是一些記憶湧入腦海。
「…你是怎麼聽得懂我的話的？」
她現在用的是普通話，給這個火焰或者是別的什麼說，現在這個時代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吧？
「……」
「你們也不明白…算了…我回答那個問題。
現在是大隋的天下，城內沒有多少男丁，孤老居多……
你說有沒有什麼人回來過嗎？沒有，至少我沒見到……」
看著這懸火，愛爾麗也將刀收回了自己的刀鞘，看著這無數個靈魂與性命殘骸堆積而成的具現體。
「……我也不是什麼朝廷上的人，但是我想說…這並不安穩…皇帝太過急躁了，恐怕剛剛穩定的世間又會回到那恐怖的亂世里。」
隨著每次提問和回答，得到的消息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似乎這些人的犧牲想為自己家人謀來的好處都隨著他們入了土。
那火焰一直陰晴不定地閃耀著，但是依舊立在那片地方，明知答案會讓它再次失望，卻還在問著。
愛爾麗也一一為它解答，這些人想了解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和家鄉而已，告訴他們這些也沒有什麼。
很快一個時辰過去了，火焰依舊立在那個位置，愛爾麗卻已經靠在了一顆柏樹上。
「…你問我是不是妖精？勉強算是吧…
不然我也不會半夜跑到這片地方來…我沒事跑到別人家的祖墳這裡來，在外人眼裡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舉動。
……我是個好妖精？…也許不是啊…我願意和你們聊只是我…的原因，死在我手上的人，也太多了。
…這亂世，也必然會結束，接我讀到的一本書上來說，天下分久必合…你們的後代和家人也許能在那之後好好地繁衍下去，好好地告訴你們現在的情況…」
愛爾麗看著眼前的一處墓碑，如果不知道這是居民想修繕卻無法修繕的情況下，她真以為這裡是亂墳崗。
枯死的雜草被壓在雪面之下，甚至有幾個廢棄的老鼠洞露在被愛爾麗草草打掃過的地面上。
甚至她在清理雪的時候發現了兩具凍成乾屍的兩個人，似乎是還沒來的及處理；也或者是這家人都認不出來的情況。因為這兩具乾屍連面孔都是看不清的，身體也殘缺了不少。
「十口死四五…剩下的人還得承擔起家庭與國家的力量…難怪沒有年輕男人…
……
…這承諾…我擔不起…天下紛擾，我也是為了見我的……好友，才路徑此處…你們的家族，我真的辦不到…」
愛爾麗看著這懸懸的藍火，嘆息了一聲，然後把自己身旁的靖玥刀當作拐杖，站直了身子。
「諸位，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