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博弈對策
第111章 博弈對策
從秋守院踱回自己殿中,景離一進門,便遙遙見著樂意之與遠風對坐手棋。
「殿……」當值的管事正欲通傳,卻被景離止住。
凝望著那二人,景離輕聲吩咐道:「莫擾了他們下棋。」
管事答應了,收了聲復垂首侍立一旁。
樂意之與遠風素未謀面,性格又是天差地別,景離其實很有點擔心他二人會否言語不和。壓輕腳步悄悄靠近二人,只見二人眉眼間笑意融融,非但無有不和還似有相見恨晚之意,景離心中不由一詫。
樂意之察覺景離靠近,抬眸望一眼她,道:「殿下回來了啊。」將眼神轉回至遠風身上,他續道:「遠兄來探我,閑談間得知遠兄亦好棋,一時技癢便留他對弈一局。」
景離除下外袍凈了手,一笑,道:「遠哥哥棋藝甚高,你不在時我可是整整輸給他五百局。」 屏退了侍從,景離依著樂意之坐下,接著問道:「可替我贏回來了?」
樂意之貼近景離,柔聲道:「方得一勝。」
遠風見二人無分你我的模樣,搖頭嘖嘴地道:「哎,我好歹也是個側妃,你們在我面前如此,倒不怕我醋了。」
景離乾乾一笑,另起話頭道:「你已多日未出院門了,今兒怎的想起來我殿里?」西院公子不受召不可踏出西院,更不可自來景離殿中,不過遠風卻有隨意行走的特權——從前容子奕未來時,常常陪著景離在書房裡批閱奏章的便是遠風。
遠風從棋局裡抬起眼,瞟一眼景離,回頂道:「以往天天往殿下書房裡去殿下也不曾問過,今兒殿下怎想起來問問?」落下一子,他斂起神色,道:「若我說我掐指一算,算到陛下要為難殿下,殿下可信?」遠風雖未獲得什麼確切的消息,但就他對景允的了解,亦猜想到景離為了容子奕對抗景允的旨意,景允必會有所動作,召回樂意之不過只是個開頭。遠風本欲好好與景離分析應對此事,然而自樂意之入府後,景離便再未踏足過風遠閣,叫遠風自個兒在風遠閣里干著急。他一則唯恐景離因對樂意之情義而殆誤了對人事的判斷,二則也想瞧瞧這傳說中的樂意之到底是何方神聖,於是便不請自來了,沒成想倒來的正巧。
景離垂目一笑,道:「那遠哥哥倒確是有神通了。」無有隱瞞地將景允下旨令愉親王府闔府下山陰行宮之事連同來龍去脈向遠風敘了一敘,景離復問道:「遠哥哥以為,此局要如何解?」
「此局簡單。」遠風先是一揮手,復坐直身子用眼神逼近景離,壓低聲音道:「殿下難道不知道,陛下屬意誰誕下殿下長女?」
景離自然是知道的。名義上有著高貴血統、實際上卻是外來人的東木風,便是這不二的人選。若由容子奕產下看似身份尊貴實則不堪考驗的長女,可以誘出存著不軌之心的朝臣之餘亦解了女帝對愉親王府的疑慮,同時亦可使容子奕的忠心愈發穩固幾分,實可謂是一舉多得。
只是,景離卻不願這樣做。
見景離沉默不答,遠風轉眼望向樂意之,道:「王夫心中,可有人選?」
樂意之落一子,道:「我以為,香雪苑的秦氏甚佳。」
「哦?」遠風倒未料到樂意之會如此作答,饒有趣味地追問道:「願聞其詳。」
樂意之靜靜看住遠風,道:「我知道無論殿下或是遠兄甚至是女帝陛下,心中最佳的人選當是東秋妃。然而若為殿下長遠籌謀,愉親王府不可有外間來的不明血脈、尤其這血脈名義上假冠為東氏之後。世事難料,既是陛下此回望著殿下如此做,可若日後陛下反悔追究,殿下有如此血脈後裔便是實打實的罪證。即使陛下言而有信,不會反口,來日若有有心人追查,亦會後患無窮。是而我以為,殿下斷不可留下如此隱患。」頓一頓,他接著道:「秦飛卿雖是個不足為道的商賈之子,然而秦氏背後關聯的,乃是言氏一系。四年前的逼宮雖無確鑿證據指向言氏,但言氏在其中的作用朝中人皆是心知肚明。近年來言氏借著朝局重洗勢力愈發坐大,陛下雖素來視言氏一係為眼中釘,也唯有強自忍耐,晉封了言氏的兒子為唯一貴妃。如今言貴妃已倒,言氏再難有子可攀後宮。此時若秦飛卿得殿下長女,言氏一系恐怕必會因此有所妄動。屆時殿下便可助陛下拔除言氏一系,平穩朝局以外亦可一肅陛下心中對殿下的疑慮。」
樂意之此計甚是周全,遠風不由撫掌道:「王夫果然好計謀,我竟是沒想到。」
景離聽了此計,亦是微微舒一口氣。她未再多作思慮,便道:「好,就依意之之言。」
既是險局已解,這樂意之也瞧過了,遠風便欲去了。隨意擲一棋子,遠風搖頭認輸道:「好了,此局又是我輸了。」 站起身,他告辭道:「棋下完了,我就不在此打擾你兩個了。」 因是景離素來不與遠風拘泥禮數一類,遠風說罷便大咧咧地轉身去了。
樂意之望一回遠風的背影,向景離問道:「這便是陛下心念之人?氣質行止果然與眾不同。」樂意之此言乃是真心誇讚。因為生長於朝堂間,樂意之所見皆是些如自己一般拘於禮制之人,從未見過遠風這般氣質卓然、行止由心之人,心中對他自是頗為欣賞。
景離微微一笑,道:「遠哥哥生長於山野間,行止自是肆意些。你不曉得,初來此處時他可是叫罵連天,如今這模樣已是極好了。」
樂意之「嗯」一聲,吃一口茶,道:「他今日來,恐怕本是要代你對我說些你不便說的話罷。如此看來,他對你倒也很有幾分心。」
景離一怔,不知如何接話。
樂意之並不欲追究,另起話頭道:「在遠風眼中,談及子嗣一事,若是容子奕殿下便無法向我開口,若是別個便無需他多言。看來即使是在旁人眼中,容子奕在殿下心目中仍是與別人不同的。」回想方才遠風與景離對於容子奕和秦飛卿截然不同的態度,樂意之也曉得再做迴避亦只是自欺欺人。放下茶杯坐直身子,樂意之道:「我想見一見這東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