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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你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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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透了

  總想給自己一槍


  但又下不了手

  因為發現我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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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桂香


  虎頭牢營,會客廳前,桂花滿枝,甜香四溢。然而,與這濃郁秋色形成鮮明對照的,卻是廳內略顯尷尬的氣氛。


  青城道人挑起長眉,以手拂須,說道:「不瞞大人,我這位老友,正是幫蔡家踏勘墓地的歐陽子。前幾日,他與我在嘉禾城會面,提到了龍珠島上尋龍點穴之事,說近日蔡家有場滅頂之災。蓋因蔡公當年黃嶺之戰,坑殺十萬降軍,有損陰德。常言道:父債子還,陰債陽還。他蔡公的債就要這一族老小幫著清算了!」


  「還有這種道理?莫非,歐陽子故意設局,誆他蔡家開建那塊墓地?」


  「這也不至於。我們方外之人,雖不事權柄俗務,但也不會忘了濟世救人的天職。那塊地,確屬上佳風水,只不過,如水載舟,亦能覆舟。一門兩面,順逆顛倒,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只要一步踏錯,那結果,就是天壤之別!」


  闕恨天聽得雲里霧裡,抱了個拳,問道:「何謂一步踏錯?」


  「大人可否記得,從那地下墓道出來,外面是山林還是池塘?」


  「呃,好像是座池塘。」


  「而那名工人,應是在北面的山林中發現的吧?」


  「的確如此。」


  「坎離水火,相生相剋,這一下一上,一正一偏,結局自是大相徑庭了。」


  「願聞其詳。」


  於是青城道人就把那地下古墓的情況向闕恨天解說了一遍。原來,這地下墓室早已有之,但那半山腰的石門並非正道,而是山腳下的水火二門。若從山下二門進出,自是平安無事;但反其道而行之,則會出現異變。蔡家工人從偏門進,北面山林的死門出,違背順天之法,因而遭了報應;闕恨天和宓管營雖也走了偏門,但誤打誤撞從南邊的生門出來,好似懸崖邊溜了一圈,閻王殿前晃了幾晃,僥倖撿了條命。


  闕恨天聞言暗叫好險,脫口問道:「不知那地下是何朝陵墓,怎的藏了上古凶靈?」


  「大人遇到了上古之物?」


  「呃,只是猜測,好像一種叫狍鴞的東西。」


  「哦?狍鴞?」


  「是的,所以有此一問。」


  「天機不可泄露啊!」青城道人諱莫如深地打住這個話題,又道:「不過,大人是否順手從墓中拿走了一冊天書?」


  「天書?你!你怎麼知道!」闕恨天被老道戳中痛處,氣勢頓時矮了一頭,不得不承認,但心中仍是疑惑。


  「呵呵,這個倒不方便說。只是,大人近日身體出現異樣,貧道也是從歐陽子那裡聽說的。」


  「歐陽子!那,那他為何不來?」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他不方便來啊。」青城道人嘆了一聲。想想也是,蔡家突遭變故,正在工人掉入墓地之後,雖不排除巧合的因素,但歐陽子斷也不敢再來。就聽老道繼續說道:「我看這兩株桂花開得熱鬧,應是大人洪福,而且,與那冊天書大有關係。」


  「此話怎講?」


  「蓋天地造化,玄之又玄,草木含情,報應不爽!」青城道人緩緩起身,踱步廳前,指著堂前的桂花道:「昔日黃山谷聞木樨香而悟道,傳為美談佳話。夫子教人,貴在言傳身教、感同身受。木樨之香,聞與不聞,都在那裡。正如那冊天書,取與不取,它已在墓中的道理一樣。其中深意,還須大人自加感悟,方能參透啊!」


  「這話說得越發讓人聽不懂了,」闕恨天也隨之站起身,拜了一稽,道:「還請仙長明示!」


  「呵呵,不敢不敢!」青城道人還了一禮,笑道:「我看現在陽光和煦,桂香正濃,可否取出那冊天書,與貧道一覽?」


  闕恨天道了聲稍等,即回房取來那三塊玉片。青城道人恭敬接過,走出會客廳,將玉片置於桂花樹下,對著陽光仔細照著,口中念念有詞。說也奇怪,那玉片經光一照,表面的金光浮動,好似活了一般。老道又摘下一枝桂花,往玉片上輕輕一抹,又往闕恨天這邊使勁一揮。一股甜絲絲的桂花香隨風入鼻,闕恨天就感覺渾身如溫水一澆,那肚皮里如蛇遊動,咕嚕嚕響了一陣,之後喉嚨一緊,「哇」地一聲吐出一隻紅彤彤、肉滾滾、拳頭大小的圓球來!

  圓球落地,彈了幾彈,就要往門外去。青城道人緊抓玉片,抽出佩劍大喝一聲「哪裡走!」


  只見一道寒光,那隻肉球被一劍砍中,冒出一股青紫的粘液。老道手腳不停,緊接著用劍尖在肉球外面劃了一個圓圈,又叫了一聲「上止正!」,圓圈化作一片光弧,將那仍在左右亂竄的肉球困在當中,似乎還在吱吱痛叫。


  這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刻喘息之機。闕恨天驚瞪鼠目,再看時,老道已經收劍入鞘,沖著他眯眯微笑了。


  「這,這是何物?!」


  「大人不必驚慌,」老道坐回了座位,拈鬚笑道:「此乃饕餮之蠱,應是大人在墓中遭遇,暗藏體內帶出。經這幾日,在腹中幻化成形,不過尚未成熟。近日以天書和桂香逼它出來,已做了結。」


  「饕餮之蠱?」


  「不錯!可能與狍鴞有關。大人是不是在墓中被那凶靈所傷?」


  「呃……好像是肩頭傷著了。」


  「萬幸萬幸!那狍鴞也稱饕餮,生性最是貪婪,渾身奇毒無比,如不是這冊天書護佑,大人現在恐已變作一隻獸人了。」


  「那這天書?」


  「此乃上古密咒,非有緣人不可得。大人請看——」老道把玉片逐一攤在桌面,將那枝桂花揉碎了灑上,又取出隨身的葫蘆,倒出一些含著異香的液體,抹在上面。只見玉片經這桂花仙水一澆,表面的金字忽而變了模樣,好似銘文,開頭一列五個小字,看得分外清晰,正是:

  密伽幻心咒


  【第二幕】釋厄


  經那葫蘆仙水一通變幻,三塊玉片上顯出諸多銘文,卻是幾篇密咒心法。闕恨天按住心頭驚恐,小心翼翼逐句審讀。一旁的青城道人逐一解說。


  第一塊是執迷心變。所述大意,指人有心竅,上通諸神,下連魔念,但因生老病死、愛恨離別,難免有那痴迷執著之癖,如果進入執迷境地,立時心竅閉合,無知無覺。第二和第三塊分別是多疑心變和眾離心變,蓋因人心不一,口蜜腹劍,彼此疑忌,常墮痴心妄想之境,沉迷於過去未來諸多不可得、不可求、不可追的邪念,產生無邊夢幻。以此密咒,可操縱人心,把控思維,故稱密伽幻心咒。


  「那,那確是非常了得!」闕恨天鼠目放光,心中暗喜。卻不知青城道人壓低了聲音,說了句讓他膽寒的話:「恕貧道言重,此密咒雖與大人有緣,但因手段通靈,頗有陰毒,修鍊者必遭天譴報應,您可曾想好了?」


  「天,天譴報應!什麼報應?」


  「貧道今日已泄天機,不可再說了。大人還是好自為之吧!」青城道人又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神情,閉口不言。急得闕恨天抓耳撓腮,苦苦央求道:「仙長!萬望指點!」


  「唉,」青城道人嘆了口氣,起身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知道開頭,也難以預知結果……貧道只能勸大人一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什麼意思?」


  「不出一日,這蔡公墓地還有一樁異事發生,恐怕那時大人身上有一萬隻嘴巴也講不清楚了,還是早作遠赴他鄉的打算吧。」


  「什,什麼異事?他,他鄉是何鄉?」


  「呵呵,扶桑之處,東瀛之島,命中注定,釋厄解脫……」青城道人打個稽首,一晃眼就不見了。闕恨天猛然一驚,想伸手去抓,卻一個趔趄,摔下桌椅。身上吃痛,回神再看,哪裡有什麼老道,自己倒在卧室的地上,窗外陽光正盛,原來卻是南柯一夢!慌裡慌張把那三塊玉片取出來細看,上面依然是天書一般,半個字都不認識。剛才不是那青城道人和我在前廳的嗎?

  獨自在卧室歪到天黑,渾渾噩噩,茶飯不思,心裡還在琢磨下午那個奇怪的夢,就聽兵卒慌張來報,說蔡家族人在幻花庵遇見一位道人,給了幾粒仙丹,又交代了一番就走了。隨後蔡家人回到工地,卻在南部池塘里發現了一具浮屍,看那穿戴,正是本營的小差撥,不過渾身都插著弩箭,像個泡腫了的刺蝟。蔡家人後來告了官,現在消息已經傳到嘉禾府尹了,據說上峰也已得知此事,差人連夜來牢營查核,馬上也快到了。


  闕恨天草草打發了兵卒,越想越急,越想越怕。這個小差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在洞里喪了命,掉入潭水,怎麼會漂到那座池塘了!當初是用溺水的借口胡亂搪塞過去的,現在屍體浮出來,還滿身是箭,如何說得清?唉!這都是命!一不做二不休,趕緊逃吧!想到這裡,他急忙打了個包袱,將這些年積攢下的細軟銀票統統帶好,又塞著三塊玉片,從被窩裡拖起宓管營,趁著黑摸出馬匹,連夜逃出牢營,又一路往東,混入一隊商船,東渡扶桑。


  正是:夢裡不知身是客,直把他鄉作故鄉。這闕恨天和宓管營二人畏罪潛逃,正值藤原氏把持朝政的時期,憑藉手中密伽幻心咒,協助武士階層成功奪權,屢經戰亂,后在東瀛近畿五重縣落地生根,改姓伊藤。


  【第三幕】頭巾


  回到眼前。8月29日晚上7點46分。


  李仲明和祁詠春聽那俱羅尊者講述了將軍墩千年之前的一樁公案,都是驚訝不已。原來這處古墓,以及龍珠島北側的玄廊山還有這些離奇的故事!

  「可是尊者,您還沒說,將軍墩石門前的這具乾屍是怎麼回事?」祁詠春問道。


  「那是另一個枉死的冤魂。」那俱羅隱藏在黑暗裡,沙啞的嗓音聽起來很是凄涼,「這蔡家族人按照青城道人的指點,焚香燒紙,祭拜鬼神,又挑了一個吉日,從山下池塘邊的入口進得古墓,將那具石槨移至山上,按照奇門遁甲之術,修造了一座無門石殿,再用巨型條石,將連往天生石橋的孔道封死,以絕狍鴞後患。最後才將蔡公靈柩安放到原來放置石槨的墓室內。」


  「他們竟然鳩佔鵲巢?!」


  「不錯!因那石槨墓室可保屍首千年不腐。」


  「啥?不,不腐?」


  「是的。那具石槨並非凡世之物,裡面藏著七星玄棺。其中有件魔異之物,就是石翁仲映出影像里的那隻形似章魚的怪屍,名為冉遺,赤螭珠正是由它護衛。」


  「冉遺?」


  「上古靈物,魚身蛇首,眼長如馬耳,體下生有六足,食之可不生夢幻。」


  「那,那跟乾屍有何關係?」


  「唉……都說貪慾之害猛於虎。那具乾屍本是幻花庵里的一名小道士,因在庵前聽說古墓機巧,特別是天生石橋後面的金銀珠寶,遂起了貪婪之心。蔡公下葬后,他鋌而走險,偷偷從山下的入口摸進墓里,本想去往石橋,卻不知那條通道早已封死,又冤枉湊巧,誤入歧途,走到了山頂,但無稽之門也已關閉,所以只推開了半扇石門。」


  「那他怎的橫死在那裡,還有一根斷了的長矛?」


  「蔡公武將出身,耳室中自然陪葬了不少兵刃。那小道士應是在墓中遇見了其他凶靈,拿了根長矛抵禦,最後毒發而亡,慘死在石門前。」


  「其他凶靈?」祁詠春聽得一驚一乍,追問道:「能通過石翁仲回放出當時的畫面嗎?」


  「時代太久遠了,已經無從查驗了。」


  「那,尊者,您是如何得知這些事情?」


  「呵呵,三界三世,十方位面,皆是幻境所生,雖紛繁複雜,但其根源,都是一個心念啊!我老五和十七駐守異度空間堪堪千年,那些過眼煙雲,又何止龍珠島上的這些?不過,小師傅,萬不可過於執著啊!」說完就套上了一隻全封閉的摩托頭盔。


  祁詠春見神仙爺爺不肯回答,又古里古怪地戴上只頭盔,似有什麼機鋒,但一時又不甚明瞭,也就專心開車,不再多問。


  車輪滾滾,按照兩位尊者的引導,抵達一處土路,卻是後來胖子與李仲明見面的那片樹林,就看見一部三輪摩的早停在一片月光下,金邊茶鏡的二瘋子已經恭候多時。李仲明與他寒暄了幾句,之後就讓他抓緊趕往龍珠假日酒店接胖子。隨後胖子趕到,讓二位尊者通過頭盔搜集到了飛機上那段亂鬨哄的記憶,又乘坐摩的趕回酒店不提。且說李仲明他們連手發動黑色SUV,一溜煙往老街方向趕去。


  他要去見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女兒,李芳菲。


  前文提到,29日下午,李芳菲和小米、菁菁兩位閨蜜,無知者無畏似的鑽入金龍古洞,見識了伊藤等人第一次瑤池探寶的奇遇,慌慌張張返回阿三客棧。三人心有餘悸,晚飯都沒敢出去吃,窩在房間里一直等到八點多鐘,終於接到了老爸來電。又過了大約一刻鐘,聽見外面汽車喇叭響,三人慌忙下樓,看到老街路口停著一部黑色SUV。


  車門打開,只見車上有人,前面兩個都用黑布蒙著臉,後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誰,心想正在納悶,就聽見當中那位開口說:「菲菲快上車!」


  是老爸的聲音!但是,這個蒙著臉的人是老爸?這種怪異的架勢,不談三位女生,就算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膽,也絕不敢上車。


  「快!菲菲快點!」中間的人稍稍拉開一點頭巾,的確是老爸。但他幹嘛這身打扮?李芳菲和小米、菁菁滿腹狐疑上了車。菁菁塊頭大,擠在了副駕駛位置,小米則鑽到了後排,當中讓給李芳菲坐。


  車門迅速拉上,又一路往西疾馳。


  如果說開頭還只是有點疑惑和猶豫,那一上了車,特別是後排的小米,已經嚇得幾乎要哭出來。這都是誰啊?!怎麼穿著一身長衫,還套著一隻全封閉的頭盔!而且,其中一個頭盔人,還用枯骨一樣的手指,從袋中掏出幾塊頭巾遞過來,讓三位花容失色的女生各自套上。李仲明在一旁寬聲安慰道:「菲菲別怕!在這部車裡必須戴上頭巾,否則……」


  否則什麼?這是什麼奇葩設定?

  難道要拖著你女兒和她的小閨蜜一起去搶銀行嗎?


  「否則,你們有可能飄蕩在異次元,再也回不來……」後排一位聲音沙啞的頭盔人插嘴說道。


  小米聽見身邊的冷不丁來這麼一句,嚇得嗚嚶一聲。什麼異次元?拜託大叔您不要嚇人好吧!就聽李仲明繼續安慰道:「不要怕,這是上界來的二位尊者,那俱羅,阿耶。」三位女生聽完更加害怕,李芳菲不禁懷疑老爸是不是瘋了,怎麼滿口胡言亂語,難道最近的工作壓力太大了?

  開車的祁詠春聞言呵呵笑著,抬頭看了看反光鏡,說道:「尊者爺爺,您別嚇她們啦!」坐在旁邊的菁菁已經滿頭是汗,姐見過發瘋的,也看過那些稀奇古怪玩COSPLAY的,但你們四位這種打扮還是頭一次見!莫非今天陽光太毒,蒙了頭防止晒黑?但是大哥,我有防晒霜啊!而且,現在已是晚上了啊!

  就聽後排那個聲音嘶啞的頭盔人說道:「我沒有嚇她們……」


  全車一大半人,除了二位尊者和李仲明,都嚇得太陽穴暴跳。剛才在路上,祁詠春記得自己也問過同樣的話,得到的解釋是這頭巾可以保護他不受幻象的影響。的確,在龍湖客運碼頭旁邊的那片蘆葦盪里,他因為嫌熱摘掉了頭巾,之後就產生了車墜入湖中、又連人帶車被黑龍吞噬的幻象。但是,現在聽那俱羅這麼一說,心裡也咯噔了一下。


  那俱羅的聲音被頭盔擋住,聽起來悶悶的,非常怪異。而接下來的這句話,就更讓幾位小年輕寒毛直豎:


  「你們上了這部車,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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