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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上屍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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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才知道

  沙漠的那邊


  是另一個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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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僥倖


  面前層層疊疊,宛如一望無邊的高粱地,都是濃密的黑霧。高粱地里,「哇」地一聲,驚起一隻老鴉。


  誰都沒想到,圓滾滾的肥貓,卻擁有世上最尖銳、也最靈驗的超級烏鴉嘴——被他冷不丁一問,眾人又是一陣緊張。


  露西鬆開刀魚的瘦胳膊,像個報社的校對員,奪過手機仔細審視。果然,剛才拍下的那個鬼臉粽子,雖也是一色的白衣、長發、枯骨利爪,但肩上確實沒有鐵鏈!

  刀魚偷偷瞄了一眼,也看得毛骨悚然,帶著肥貓一陣哆嗦,惶恐不已。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照片上的粽子還真不是剛才碰見的那一隻!

  莫非,洞中不止一隻?

  既然不止一隻,那會不會還有更多隻?

  「慢!」露西粉臂一抬,止住腳步,杏眼中掠過一絲寒光。她看到前面隱隱綽綽,彷彿有道灰色的光影,浮動而來。隨之逼近的,又是那個令人倍感晦氣的鬼哭聲:


  吳天……吳天……


  肥貓不禁「啊」了一聲,打算貼過來,卻被刀魚一把推開,罵道:「別咋乎!奶奶的,還真不是一個!」


  露西沒作聲,示意大家捏緊銀幣,又從包中輕輕掏出一根銀晃晃的短棍,纖指一按,「啪」地一聲變作一把利刃。肥貓見狀差點又叫出聲,雖說以前電影里見過不少相似的鏡頭,捉鬼打怪,天外飛仙,但此情此景,身處其中,倒也嚇得夠嗆。不過,露西小姐那矯健的身姿,還真夠迷人的。


  刀魚悄聲貼近露西的耳邊,嘀咕道:「這次是個男的。」露西微微點頭。的確,雖然哭聲有些變形走樣,但與剛才石牆那邊不同,更加低沉嘶啞,有如老狗低吼。


  鬼哭聲漸漸近了,露出一個奇怪的形狀——灰綠短恤,黑色短褲,眾人又是一驚!

  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莫名消失的矢夫!


  只見他耷拉著腦袋,雙臂前伸,殭屍一樣緩緩挪步。在他身後,還有一道白乎乎的影子。


  怎麼回事?難道老夫子也被鬼上了身?

  刀魚和肥貓還在遲疑之際,露西猛地往右前方一個箭步,騰躍而起,飄散的長發和破碎的衣裙隨風擺動,猶如一道迴旋的閃電!再看時,她已經飛身穿插到了矢夫和後面鬼影之間。


  隨著一聲怒喝,眼前雪亮的刀光刷刷閃動,就聽見鬼影嗷嗷叫了兩下,前面的矢夫背上重重吃了一擊,往前撲倒。


  這一切都是電閃火石的一剎那完成,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矢夫撲過來,正好被刀魚和肥貓接住。因為力道過大,三人齊刷刷摔倒在地,同時掉落在地上的還有三枚銀幣。


  刀魚驚魂未定,一面手忙腳亂地按住渾身僵硬的矢夫,一面抬眼關注那邊的情況。


  但哪裡還看得見露西?只見前面的黑霧中,閃光燈似的,晃過一道道銀亮的光影。利刃劃破衣物的撕扯聲、露西的嬌喝聲、鬼哭狼嚎般的咆哮聲,還有陣陣風雷的轟鳴聲,都一鍋熱粥那樣攪拌在一起,分不清是人是鬼。


  大約十來秒,又聽見露西大叫一聲,猶如長空中一記鷹嘯。面前的黑霧漸漸散開,那個白乎乎的鬼影佝僂著背,長發低垂,發出嗚嗚嘶鳴,身上吃了不少刀痕。又撐了一兩秒,就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再看露西,玉腿峭立,上身前俯,嬌喘不息。她的右手斜在腰后,攥著一把銀刃——刃尖上還滴著烏紫色的粘液。


  刀魚快步上前,摟過筋疲力盡的露西。


  肥貓趁亂撿起地上的銀幣,自己一枚,刀魚一枚,咦?怎麼多了一枚?應該是露西的吧?他見刀魚攙扶著美女驅魔人走過來,忙把銀幣遞了過去。露西無力地搖搖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矢夫。


  給老夫子?低頭一看,身邊的矢夫腿腳仍在扭動,於是試探著把銀幣往他背後一貼。


  bingo!果然銀幣一貼身,就停止了掙扎。


  這麼厲害!肥貓不禁吐吐舌頭。


  露西緩過一口氣,收起銀刃,放入包中,又指指前方,示意大家儘快通過。


  這怎麼過?不遠處還跪著一隻大粽子呢!肥貓剛猶豫了一下,就被刀魚狠狠拍了一記腦殼。


  「快!撐不了多久,快!」


  哦哦!刀魚扶著幾乎虛脫的露西;肥貓也悶哼一聲,把銀幣塞進矢夫的褲兜,索性咬咬牙背起這個老同學、關鍵人物老夫子,緊跟著往前踱步。


  壯著膽子偷眼一瞧,那隻白乎乎的大粽子還靜靜地跪在原地,髒亂的長發罩住頭顱,根本看不清臉孔(當然也不想多看)。那件長袍似的白衣已劃破了好多處口子,裡面滲出不少烏紫的粘液。整體看來,彷彿半截熄滅的白蠟燭,白色的蠟油流了一地、已然凝固,蠟燭身上,也被炭黑抹了個稀里糊塗。


  「快走!快走!」


  在刀魚的催促聲中,四人慌慌張張一路逃去。


  也許人在恐懼時,各種潛能都會被激發出來。瘦骨嶙峋的刀魚,平時半桶水都拎不起、也懶得拎,現在卻咬牙切齒,攙扶著勞苦功高的美女驅魔人,在黑暗的甬道中一溜小跑;膘肥體胖的肥貓,平日里也是貪吃懶做的主,此刻竟也哼哧哼哧背著死沉的矢夫,緊隨其後,不敢停步。


  什麼口乾舌燥,什麼腰酸腿疼,奶奶的跟保住小命比起來,都是特么浮雲!


  現在就一個念頭——逃命!


  就這樣沒命地逃著,也不管腳底深淺,或軟或硬磕碰到什麼東西,就覺著甬道似乎兜來轉去,衝上一道斜坡,終於哈里路亞!看見了一團亮光!

  尼瑪!總算熬到出口了!


  但,這又是怎樣的一個出口呢?


  一團幽藍的光幕攔在面前,上面遊動著各種認不出的光符,彷彿一道玻璃屏障,隔開了內外兩個世界。


  刀魚和肥貓自然是懵圈的,相視一愣,雙雙轉頭看向露西。


  只見美女合伙人,現在應該叫美女驅魔人,上前一步,仔細打量了面前的光幕,臉上浮出一絲既有些驚訝、也有些淡定的複雜神情,檀口微啟,輕嘆道:「僥倖,僥倖……」


  話音剛落,就抬起右手,對著那道光幕隔空旋轉手掌,口中念念有詞:「魔亦有道,嗡嘛唄咩……」之後的話就聽不懂了,似乎是段咒語。


  隨著這些古怪動作,那幕中的光符就受了召喚一般流水滾動起來,忽而聚合,忽而分散,最終匯成一個亮點,又迅速放大,消除了光幕,露出外面的世界。


  迎面吹進一股濕答答的風,有些咸腥怪味,但此時此刻,聞起來簡直像天堂里的花香,說不出的舒坦。


  「快!出去!」


  眾人忙不迭蜂擁而出。剛剛跳到外邊,那道光幕像長了眼睛似的迅速合攏,再回頭看時,哪裡有什麼光、什麼洞口,只有一片綠油油、蒼翠似滴的側柏籬牆。


  萬歲萬歲萬萬歲!可算逃出來了!


  肥貓哎呦一聲,費勁地彎下腰,擠緊一肚子肥油,將仍在昏迷的矢夫推在一旁,一屁股累癱在地,抽出胖手,滿臉抹油汗。


  刀魚則與露西一樣,警惕地環顧四周。


  這裡很空曠,不像老夫子家院子。左右黑乎乎栽了不少松柏,當中似乎有片三四十坪的空地,中央高聳一個四四方方的石台,上面好像有組雕塑。腳下都是堅硬的石階與步道。


  「不對!不能停!還要快走!」露西拖了一把刀魚,焦急地催促道。


  肥貓聞言,不免抱怨:「還讓不讓人活啦?還要走啊?這老夫子沙袋一樣沉得要死啊!先把他弄醒行不?」


  「別特么屁話!背著!快!」刀魚上去就是一腳,「你小子要歇口氣還是要命!」


  「幹嘛非讓我背……」肥貓口裡咕嚕,身子卻強撐著爬起來,重新把矢夫背上,蹣跚著跟上。


  沒走出幾步,忽然一道陰風颳起。


  松濤陣陣,沙沙作響。


  【第二幕】排毒


  月黑風高,夜寒浸骨。


  夏季露天睡過覺的人都知道,白天雖然炎熱,但到了深夜卻很涼爽,甚至寒冷難當。


  特別是空曠的室外。


  在沒有空調的時代,或在早些年的農村,貪涼的人常會在自家院里支張床鋪,扯起紗帳,點盤蚊香或艾條,打著蒲扇過夜。睡得固然舒服,但第二天早晨大多昏沉無力。按老人的話說,這是「打著露水了」,其實從風水或現代科學的角度解釋,卻是人的元氣受損。


  正所謂:樹靠天養,屋靠人養。


  無人空宅與有人居住的房屋相比,損壞破落的速度會更快。一磚一瓦,無形中也在吸收人體的溫熱陽元。而當人在熟睡時,體內的元氣是最弱的。如果卧室太過寬闊,甚而空曠,人的陽元就會過度損耗,晨起必然頭重腳輕、倍感乏力。所以大家如去上京看那天子的寢宮,以及那張龍床,都是相當狹小的。為的也正是避免睡眠時消耗過多的真元陽氣。


  更何況,凌晨三四點,是陰氣最盛的時段。


  遍植松柏的廣場,布滿濕寒。


  三個疲憊的身影,強打精神,穿梭其間。


  瘦峭的刀魚感覺體力已快到極限,凍得直打寒戰。身邊衣衫更加單薄的露西也已一身冰霜。倒是一向怕冷的肥貓此刻卻汗如雨下,呼呼吐著熱氣,因為他背上,昏睡著毫不知情的矢夫。


  「到沒到啊?」肥貓喘口粗氣,憤憤問道。都說死沉死沉的,還真特么有道理!這死人一樣的老夫子還真特么沉啊!

  前面二人也顧不上答話,直覺告訴他們,這個陰風凄慘的地方,有些古怪。


  疾步奔到中央那座雕塑面前,抬眼一瞧,不禁驚嘆!


  這不是嘉禾市中心的翡翠湖公園么?那座雕塑,是打小就已看膩的八仙群雕,位於公園北部的天寧山半腰。不遠處的山頭上,被亮黃的景觀燈條勾勒出一座五層古樓,重檐翹角,巍然獨立,正是號稱「湖山第一閣」的天寧閣!

  按說這公園距離螺絲巷大約兩站路,雖不遠,也不近,怎麼會鬼使神差,從老夫子家的床底,打了個地洞,摸到翡翠湖旁的半山腰上來了?

  「別去研究了,抓緊下山!」露西見刀魚一臉疑惑,揮揮手道。


  一旁的肥貓不幹了,把重如泰山的矢夫往樹叢里一拋,十萬個不情願,憤懣道:「你們慢點!下山前先把老夫子弄醒!又不是豬八戒背媳婦,這死人一樣沉,我背不動啦!」


  刀魚揚起巴掌就想上去抽他,卻被露西攔住了,又走近來蹲下身,察看矢夫的狀況。


  那件一字肩長裙經歷洞中一番苦旅和鏖戰,現已扯破多處,變作夏威夷短草裙。一陣風來,透出無限春光。肥貓鼻腔起火,忙扭頭仰面,捂鼻止血。


  只見矢夫面色如灰,雙目和牙關都已緊閉,四肢僵硬難以彎曲,卻是一副殭屍模樣。


  「剛才他莫名失蹤,也不知經歷了什麼變故,但從後來的情況看,應是中了上屍蠱毒。」


  「上屍?蠱毒?什麼玩意?」刀魚聽見美女口中話語,脫口問道。


  露西順手將一抹垂髮捋至耳後,另一手已從坤包里取出一串古銅錢,並那根犀利無比的銀刃。剛剛就是用這把利刃,制服了第二隻白衣粽子。


  銀刃上,還留著一抹烏紫色的痕迹,似血,也似某種凝膠。


  玉掌翻動,美女也不回頭,迅速提起那串銅錢,在銀刃刀鋒上一搽,哧哧飛出一大把火花。未及細瞧,銀刃已經插入矢夫纏著繃帶的腦殼裡!

  我去!這是謀殺啊!


  不談那屍身粽子的血是否有毒,就憑這一插,老夫子也該魂歸天國了。嚇得刀魚和肥貓又是滿地找下巴骨。


  銀刃剛剛插進去小半寸,馬上又被迅速拔了出來,一股泛著惡臭的黑血猛地飆出,彈射在樹叢上,猶如烏賊魚吐墨汁一樣。


  可憐矢夫昨晚頭上挨了一酒瓶,傷口包紮還未消痛,這邊又吃一刀,簡直雪上加霜。不過說也奇怪,這股污血一經飆出,矢夫竟「哦」地緩出一口氣來。再看頭上,似乎剛才還有一塊膿包在紗布下鼓囊著,現在倒消下不少。


  刀魚想上前扶起矢夫,又被露西伸手攔住,道聲「慢!」只見那灘污血中,蚯蚓一般似乎有隻拇指長的蠕蟲在扭動。


  露西輕喝一聲,急跨一步上前,手起刀落,一把將銀刃扎在那條蠕蟲腹上,冒出一縷綠瑩瑩的煙霧。


  再看時,那條蟲子已經化為一灘膿水!

  肥貓躲在身後,都快嚇出了翔。


  「媽媽咪呀!這什麼東西啊……」


  「上屍蠱毒,」露西縮起銀刃,與那串銅錢一道放入包中,淡淡地說道:「人有上中下三屍,易受蠱毒寄生。剛才你們的同學應是中了上屍蠱毒。因為頭上扎了繃帶,才沒看出來。但這蠱蟲,喜吸人血精元,之後會越來越大。」


  「這麼厲害?」刀魚和肥貓都瞪大了眼睛,齊聲驚呼。在他倆看來,面前的露西已經不只是什麼驅魔美人,而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好了,應該沒事了,」露西示意二人攙扶矢夫,轉身往山下走去。


  長發飄飄,玉腿慢搖,那道性感的背影,讓愣在身後的一胖一瘦兩枚猥瑣男,狠勁縮了一下鼻涕。


  為何是鼻涕?

  呼呼,因為鼻血早已流光。


  【第三幕】下山


  一陣風過,遠遠捎來急促而連綿的警笛聲,看方向是在西北角上,那裡應該屬於新城。


  天寧閣被亮黃的光帶勾勒出古典的輪廓,像一位佇立沉思的老人,俯視著翡翠湖畔的芸芸眾生。


  絕大多數人都已沉入夢鄉。那些夢裡,有人生的悲歡離合,有天地的陰晴圓缺,也有令人渾身冷汗淋漓的魑魅魍魎。


  冰冷潮濕的樹叢中,矢夫悶哼一聲,掙扎著站起身。兩旁攙扶的,是他要好的同學,刀魚和肥貓。


  「我這是在哪兒?」


  「快別問啦!抓緊走吧!美女都下山啦!」


  「你們是誰?」


  「嗯?老夫子,我看你是被打昏頭了吧,我們倆都不認識了?」


  「呃……你是……?」


  「操!別跟他啰里啰嗦,先架下去再說!」


  三人拉拉扯扯往山下趕去。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山間小道本就蜿蜒曲折,不太好走,再加上一夜沒合眼,趕過一場接一場驚悚緊張的奇遇,腿腳都已打飄。也是苦了刀魚和肥貓這二位,全憑意識支撐著,借著路燈昏暗的光,跌跌撞撞,磕磕絆絆。這下山的路就更加狼狽不堪、險象環生。


  不過還好,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一路上像根烤焦了的羊肉串,驚恐不停,狀況不斷,但是他奶奶的,總算深一腳淺一腳奔下山來,撿了條命,看到了公園大門。


  可是,這千難萬險都熬過來了,面前卻放著一道難題,大門當中攔著一隻齜牙咧嘴的大狼狗。


  常言道:會叫的狗不咬人。


  這條大狼狗雖有鐵鏈拴住(拜託現在看見鐵鏈子心裡就直犯怵),卻低頭俯身,咬著尖牙,一聲不吭。看樣子,這是鐵定準備咬人了?

  更要命的是,之前一路披荊斬棘、賣力驅魔的露西美女,見了這隻狗卻嚇得風擺芙蓉、直打哆嗦,呆立著不敢近前。


  哥也是醉了!

  連吃人的大粽子都不怕的美女驅魔人,竟然怕條狗?

  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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