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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食屍沙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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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東去

  浪淘盡


  千古風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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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伏筆


  胖子打著瞌睡回到酒店,已過子夜。


  從清晨的大餅油條一碗豆漿開始,這一天來的巨大信息和運動量,都已逼近他的極限。推開房門,甩掉臭鞋,澡也懶得洗,他山崩似的栽在床上,精疲力盡,和衣就睡。


  窗外,夜已深,卻未央。城裡城外、大街小巷、屋前屋后,到處遊盪著濃妝艷抹的食心鬼、黑臉赤眼的殭屍鬼、嬉皮笑臉的貪財鬼,還有蓬頭瘦骨的煙鬼、擰眉下注的賭鬼、醉成爛泥的酒鬼、垂涎淫笑的色鬼,大鬼小鬼、男鬼女鬼、猛鬼冤鬼、鬼鬼鬼鬼……真是:長吁短嘆怨憎會,陰風陣陣入夢來。


  正所謂:平常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消除心中貪嗔痴,料爾百毒也難侵。


  任他窗外鬼來鬼去,忙得不亦樂乎,已消除了心魔的胖子卻鼾聲大起,渾然不覺,一覺睡到大天亮。


  接下來的兩天,伊藤和雲奈大多數時間都緊閉房門,裹足不出,也不知在裡面搗鼓什麼,其間打的出了幾次門,還在外吃了幾頓飯,也不用胖子陪同和安排,很是神秘。而且,在此期間,陸續來了三批、共八名散客:先是26日下午來了一批,正是大森、水牛、蚊子三人,分別持呂宋和暹羅護照。看上去大森和伊藤關係更加熟稔,經常低聲密語,又外出多次,採辦了不少物品和用具。27日又來一撥,是山羊鬍子和榔頭二人,均來自安南。最後三人直到28日下午才抵達春山,都長得五大三粗,一律光頭、方臉、細眼,一圈鬍子茬,卻是韃靼來的彪形大漢。


  這些人除了國籍不一、來歷不明這個共同點以外,還有個相似之處,就是都能流利使用中英等多種語言,所以胖子與他們溝通也無困難。就連見慣大場面的大堂經理也不禁用艷羨的目光打量這兩天已經混熟了的死胖子,半遮玉齒,盈盈笑稱:「袁導您真了不起,這哪是旅遊團啊,簡直是個小聯合國呀!」


  「那是!」——28日傍晚,當胖子披著玫紅色的夕陽,面帶驕傲,揮舞著黃色導遊旗,領著小聯合國旅遊團出發時,內心的確是無比激揚、難以平靜的。他暗中隔著衣服,捏了捏脖頸里藏著的紅玉髓念珠,心裡默禱:各路神仙菩薩,阿門阿門!保佑我袁胖子這次卧底順利、旗開得勝,但願一切平安、吉祥如意!

  上了黃皮煙鬼丁不韋駕駛的綠色中巴車,「袁氏歡迎詞」在前面已經領教過,不外乎謹代表大boss攜全體同仁誠致謝意的那一套油嘴滑舌,限於篇幅,就不啰嗦了。


  春山市位於嘉禾市西北約300公里,屬於烏嶺山脈向丘陵崗地過渡地帶,因此,剛上春嘉高速,就一連穿過七八個隧道,像打地道戰似的;再往後,就逐漸進入沖積平原,過了界山,地勢更是一馬平川……三個小時后,當晚10點半,一行人鑽過玉米地一樣茂密的藍黑夜色,抵達嘉禾晶悅花園酒店。


  第二天,亦即矢夫在阿三客棧宿醉初醒、李芳菲接待同窗閨蜜、而我們諸位看官大人陸續加入《痴人筆記》魔幻心旅的8月29日,一大清早,伊藤等人就已換上統一的服裝,向龍珠島進發……


  等等!統一的服裝?是的,前面章節兩次提到,除了胖子以外,29日伊藤等人是統一著裝的:一次是在山裡人家的首秀,一次是在金龍洞中,都是頭戴鴨舌帽,一身淡藍色文化衫,上面印著一隻黑色虎頭,還有一排小字,看不分明。現在,我們借著胖子的鼠眼,湊近些一探究竟,那排字是——


  必安保全·biansecurity

  必安保全,這又是什麼鬼?難道伊藤10個人,加個胖乎乎的守門員,正好11人上場,這是拉著贊助商去參加足球賽么?呵呵,猜對一半:必安保全的確是這次活動的贊助商,全稱春山必安保全股份有限公司,由海盛株式會社、梅林閣集團、紅達置業三家企業法人出資組成,主要經營安防監控、安保服務、特種押運等業務。而且,必安保全由李芳菲的父親李仲明任董事長,他的小舅子,紅達置業集團老總秋九如任總經理,伊藤任日方首席代表。


  李仲明?不就是那個「明哥」嗎?怎麼跟伊藤攪在一起?還有那個秋九如,好像捐了只「千禧龍珠」燈球放在金龍洞里的吧?他怎麼成了李仲明的小舅子了?這人物關係,敵我不分,亦敵亦友,能幫我擼一擼嗎?


  不好意思,不擼,本店不提供此類服務,敬請諒解!關於李仲明和伊藤、秋九如的關係,說來話長,一時筆枯墨干,難以盡述,還是在接下來的故事裡拔絲抽繭、慢慢道來,這裡先落個伏筆吧。


  【第二幕】突變


  時空繼續調到8月29日下午,將軍墩停車場。


  胖子從前幾天的回憶中爬出來。中巴車裡,煙鬼丁不韋還在呼呼大睡,他頭頂的電子鐘顯示著04:29。看來從三點一刻到現在,伊藤這幫人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嗯?不對啊?我剛才這邊發愣,只是回想了前兩天到春山接團的事,再怎麼思維混沌、反應遲鈍,也不需要一個小時這麼久啊!


  將信將疑,胖子抬起金錶一看——今早出門前,特地聽美女主播報時,仔細對過表——現在手錶指針正好對準4點,很明顯,這車上的電子鐘快了半小時,不會是丁不韋故意調快的吧?腦子裡正在琢磨,就覺著脖子一圈刺痛,扎得一頭自然卷根根直豎,活像一隻圓滾滾的刺蝟。胖子哎呦一聲,立馬捂住脖子,發現那串玉髓念珠不知何故,忽然如玄鐵般冰寒刺骨——好在沒人看見,他馬上撈麵似的把念珠拽出來,驚訝地發現,珠子已經變得暗紅髮黑,透著颼颼寒意,而且,上面蝕刻的那些古怪符號也都統統消失了!


  只知道這珠子能感應並化解小巫女的密伽幻心咒,一抖兩抖,你有我有,但這發寒和變色是什麼情況?明哥沒說啊!難道,他給我一個西貝貨,又或者,這念珠也被那鬼天氣熱懵了?不行,我得趕緊問問。


  手機已改成靜音狀態,迅速調出隱私保險箱,打開通訊錄——石碼頭——發簡訊:


  「方便通信?急事!!!」胖子特意打了三個感嘆號。


  簡訊剛發出,幾乎同時收到回復,就一個字——「講」


  胖子雙手飛動,繼續發信:「我的念珠突然變黑變冷,上面的符號也消失了,但不抖,咋回事?」


  對方回復一樣飛快——「何時?」


  「就剛才,四點整。」


  這次卻沒有馬上收到回復,等了半天,手機都自動熄屏了,剛才那條信息卻像泥牛入海,毫無迴音,急得胖子抓耳撓腮、手足無措。就在失去耐心、打算直接撥個電話過去時,屏幕一亮,明哥回信!只見上面顯示著幾行話,寂靜無聲,卻又令人費解:

  「地獄之門已經打開,七星玄棺就在附近。古靈禁地一旦解封,一場浩劫必將降臨!今晚八點,你準時發我簡訊,面談。閱后即焚。」


  胖子默念著前面幾句話,滿腦子迴旋著其中的四個字眼:地獄之門?七星玄棺?古靈禁地?一場浩劫?——拜託!明哥您嚇唬小屁孩呢!別蒙我,這又是哪部魔幻大片的台詞啊?再看手中的玉髓念珠,好像嗑藥鬼捱過了藥性,漸漸恢復了常態。他搖搖頭,重新戴好念珠,又拎了拎衣領,防止被人看見。再有一個小時,這將軍墩就關門了,伊藤他們也該出來了吧,下一步就是安排晚飯和住宿,然後偷偷和明哥碰個頭……他一邊想著,一邊抬起頭看向車前,卻胖臉一僵、菊花一緊,因為映入鼠眼的,是一幕非常怪異的場景:

  只見剛才還呼呼大睡的丁不韋,對,就是那個老煙槍、黃皮禿頂的司機、聯合國常駐春山地區野外動物保護協會榮譽理事丁不韋,忽然一個激靈,哼唧了兩聲,醒了。按說這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丁不韋又咔咔扭了兩下那顆寸草不生的蠟黃頭顱,哆嗦著雙臂,搖搖擺擺站起身,雙手蜷縮著,猶如枯萎的老樹枝,口中發出呃呃的怪叫聲!

  好好一個大活人,怎麼突然中了邪,變作老樹精的模樣?又見丁不韋忽然停止了抖動,猛一回頭,滿臉擠出一道道扭曲的褶子,痛苦道:「哎呦不行!肚子不舒服,我去個廁——」話未說完,就急忙打開駕駛座側的車門,捂著肚子一溜小跑,沖向那座臭不可耐的廁所。


  嗐!肚子不舒服也不用這麼大陣仗吧?您這是演鬼片還是跳大神呢?早知道現在肚皮受苦,中午就不能少吃點?那盤青椒炒肉片,還有那碗百葉卷紅燒肉,盡看見你小子飛著筷子挑肉吃!這真是皇天有眼、報應不爽,你不拉誰拉?……胖子正幸災樂禍地一旁暗罵,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順著丁不韋跑出去的方向,忽然看到了更加不可思議的景象:

  只見那座臭氣熏天的廁所猛地一個恍惚,居然扭曲變了形,看著像座亂草橫生的黃土包,後面風雲突變、黑霧升騰……什麼東西?定睛一看,卻是鋪天蓋地、嗡嗡飛出一大群怪蟲,震著亮閃閃的翅膀,張著血口尖牙,正往這邊奔涌而來!


  頭皮一炸!怎麼回事?車外的突變讓人不知所措,滿心都是大寫的惶恐。胖子本能地跳起身,肥掌拍在車窗玻璃上,大聲喊道——「丁不韋!危險~!」可惜那小子根本聽不見,因為,他已經慘叫著,被那群怪蟲團團包圍,轉瞬之間就啃成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架!

  這種駭人的場面,也只有在電影里看見過!而現在,卻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


  怪蟲啃完地上那攤白骨,繼續盤旋著,猶如巨大的蜂群,烏壓壓又往胖子這裡衝殺過來!中巴車雖然沉重,卻還是在這猛烈的衝擊之下不停地搖晃。


  數不清的怪蟲,前赴後繼、沒頭沒腦地撞在車窗玻璃上,梆梆作響——有的把持不穩,掉落在地,密密麻麻堆起厚厚一層;有的用鉤子似的足尖攀住門窗縫隙,昂頭擺尾,張牙舞爪,發了瘋地想要衝進來!隨著那持續不斷的飛速撞擊,窗玻璃上就像被冰雹打了,漸漸生出一道道裂紋。胖子使勁抹了一臉黃油汗,努力穩住身體,也穩住驚恐不已的心神。但見那怪蟲個頭不小,虎頭虎腦,都有成人巴掌那麼大,全身覆蓋黑硬如刺的短毛,胸下生出三對鋼筋似的尖銳腳爪,背部一對玄黑的鞘翅,上面數道黃斑,形似骷髏鬼面,裡面則藏著一對銀亮的內翅;圓溜溜的頭部生著一雙凸面鏡似的血紅怪眼,嘴前則露出大小不等的鋸齒螯牙,形似一把把鋒利的鐵鉗!

  難道,這竟是食屍沙蝥?

  那年讓我吃了大虧的惡蟲!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第三幕】玉髓


  中巴車陣陣搖晃,怪蟲鋪天蓋地。


  正在驚慌失措之際,不知哪個短命鬼,下車前忘記鎖上車尾的窗戶,留了一條細縫!

  已有兩隻沙蝥吱吱亂叫,扯開了窗玻璃,掙扎著就要擠進來!


  「我去我去我勒個去!」胖子顛著滿肚皮油水,一路嚎叫著衝到後面,飛身出手,抵住窗玻璃,又牙關一咬、使勁一壓,「撲哧」一聲,兩隻怪蟲的頭一併擠碎,立馬飆出幾條黃綠色的粘液,四處飛濺。


  誰知這粘液竟有酸毒!打在座椅和地板上,腐蝕出不少洞眼,冒出數股青煙和刺鼻的氣味。可憐胖子大腿根旁也濺到一小滴,立刻燒出一個破洞,皮開肉綻、痛入骨髓,不禁嗷嗷大叫。更要命的是,剛才軋斷蟲頭的窗玻璃也被燒蝕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缺口,就像舊時火車站擁擠不堪的售票窗口——更多的怪蟲爭先恐後擠到一處,瞪著血紅的怪眼,伸著螯牙利齒,都想搶一口胖子的肥膘五花肉來嘗嘗鮮。


  看著這一幕,胖子目光漸漸獃滯,踉蹌著後退幾步,靠在座椅背上彎下腰,口中喃喃自語:「完了完了,這下真的玩完了!沒想到你家八面威風、戰功赫赫的胖爺,一世英名,今日毀於一旦!竟在這小小的將軍墩,冤死在你們這些卑鄙、骯髒、沒品、下流的沙蝥嘴下!唉……苦啊~!可憐死到臨頭,還是孤家寡人、光棍一條,慢說花姑娘、大妹子,就連老巫婆、老妖精的手,都沒摸過親過啊!唉……神仙菩薩哈里路亞,大叔二舅親爹親媽,沒給咱老袁家生個一兒半女、留個香火……孩兒不孝,就這麼走了啊!」


  胖子這裡臨死之前仍不忘滿嘴跑火車,猶記著傳宗接代的偉大使命。那車外的沙蝥可不是吃齋念佛的主,早已像《釜山行》里的殭屍扒火車那樣,擠開破洞,魚貫而入。胖子見狀,滿含悲憤地閉上鼠眼,使勁擠了擠眼皮,可惜,沒擠出半滴淚珠子。


  觀眾大呼不爽:這演技也太次了!退票退票!

  退什麼票?胖子雖然沒能迅速有效地擠出淚花,但這也是用生命在演戲了;比起內誰誰的,吸口芥末、點罐眼藥水、裸替手替武打替的弄虛作假、坑蒙拐騙,起碼他還算有個誠意不是?

  這裡胡思亂想、鬼話連篇,脖子里的玉髓念珠又不安分了,突然再次開啟速凍模式,激起一圈冰寒徹骨的雞皮疙瘩——胖子疼開了眼,驚奇地發現,四周一片寂靜。


  嗯?一片寂靜?是的,食屍沙蝥、血淋淋的白骨架、亂草橫生的黃土包,剛才那些恐怖景象統統不見。再看一眼,車尾的窗戶平整完好,開著條細縫,座椅和地板上也沒有強酸腐蝕的破洞,安然無恙!再回頭看看車外,丁不韋那小子已經悶著頭捏緊鼻子、踮著腳蹩進了廁所,驚起一團打瞌睡的蒼蠅……


  隔著衣服捂著脖子里冰涼的念珠,胖子嘆了口氣,難道這次又是幻像?我這一不嗑藥二不抽煙、三不酗酒四不瘋癲,怎麼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幻像呢?而且,為什麼玉髓念珠又變涼了呢?


  不過,沒事就好……胖子開頭還有些不信,又伸手摸摸大腿根,那剛才還被燒出個破洞、痛不欲生的地方,現在卻好好的。所以呆了一陣之後,最終他還是接受了現實。畢竟,平安又平穩的現實,就像現在貓在空調車裡等客人回來,屁事沒有,即使有些平淡,甚至會無聊、無味和無趣,但總要好過那種刀口舔血、擔驚受怕的日子。


  那誰誰的不是說過嘛——不怕無聊,就怕沒命!

  【第四幕】端倪


  時間的沙漏靜靜流過。


  車門一響,丁不韋滿口呸呸,也不上車,摘過門槽里的茶水杯,站在太陽里咕咚咕咚灌了個痛快。他探頭看看車內,胖子正放鬆了身體癱坐一角,拿著手機嘿嘿玩遊戲,於是也不去打擾,悄悄掏出香煙,站在車外抽了個夠。


  大概四五支煙,遠遠的就看見伊藤一幫人,大包小包、三三兩兩走了過來,一路上好像還聽見伊藤與大森哈哈大笑,顯得非常開心和興奮。丁不韋忙扔了煙頭,竄上駕駛座,「嘀」的一聲按開自動門;胖子聞聲,也關了遊戲,揣好手機,抹去一臉輕鬆,換上一副殷勤笑面,張羅著眾人入座。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千人千面,百人百態?現在看來,伊藤這十人,卻有百種神態。因為幾乎每個人的神情,都是變化多端的,不信您看:


  首先是伊藤,一改先前刀削岩石似的冷峻,哈哈笑著上了車,一屁股坐下,卻又馬上收了笑聲,鄭重其事地把背包輕輕放在身旁的座位上,喉嚨里乾咳一聲,正色不語。


  他身後的大森,狼狗一樣拖著舌頭跟上了車,看見伊藤哈哈大笑,也跟著嘿嘿諂笑,並不住地豎著大拇指頭;後來見對方收住笑,先是一愣,滿臉的橫肉跳了兩跳,也抿住嘴不出聲;但是回頭看見雲奈低著頭走上車,又忙不迭地起身,點頭哈腰讓座。


  雲奈瞧也沒瞧,依舊帶著墨鏡,嬰兒肥的臉龐彷彿掛著兩道淚痕,不知是什麼事情惹得她傷心不已、默默流淚?坐定之後,她轉向車外,看著夕陽的餘暉照著停車場邊一排排高大的楓林,若有所思地咬著淡紅的嘴唇。


  令人奇怪的是,接下來的一兩分鐘,剩餘七個人誰也沒上車。胖子好奇地走到車門口,本想招呼他們,卻看見三個韃靼聚在一邊指手畫腳咕嚕著誰也聽不懂的話,山羊鬍子和榔頭還在抓緊時間吞雲吐霧,不捨得扔掉那半根煙頭;水牛陪著蚊子半蹲在地上,一面整理背包,一面用礦泉水沖洗著紅紅的頭髮和臉孔。


  大森也發現沒人跟上車,彈起身沖著外邊一聲大嚷:「都特么娘們似的!快快快!趕緊上車!」


  三個韃靼聞言不敢怠慢,悶哼一聲,弓著背,縮身走進車門,又坐回車尾的老位置。


  山羊鬍子斜眼偷看了一下車上的情況,發現大森正怒目圓瞪盯著自己,趕緊掐滅了煙頭,又拍拍榔頭的胳膊,意思是我們抓緊上車,不然要吃苦頭。榔頭也是同樣動作,不過次序相反,先滅了煙頭,又偷看了一眼車上凶神惡煞似的大森,連忙跟著竄上來,找准位置坐下。


  最後上車的,是水牛和蚊子。蚊子沖好頭臉,用毛巾草草抹乾,拎著背包踏上車。只見他皺著眉,苦著臉,柔弱得像個女子;他身後跟著護衛一樣的水牛,始終捏緊拳頭,板著長臉,上車時還不忘狠狠瞪了一眼大森。


  為什麼要花費這些筆墨,不厭其煩地描述這十人的神態舉止?因為,我們可愛的死胖子,剛剛經歷一番驚心動魄的幻像、大大咧咧卻又心細如髮的死胖子,已經冷眼看出了其中的端倪——現在,有種分裂和對立的味道,就像一瓶打翻了的醋,在這個小聯合國似的特殊旅遊團中,隱隱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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