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1號二更

  推門進來金髮碧眼男人,他視線在密室中掃過,皺眉問,「她有察覺?」


  密室如同災難現場,法壇碎裂,香爐法器四散,鈴鐺急劇作響

  守陣那人睜開眼,不怒反笑,「只有棋逢對手,以後才有趣。」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務必把那塊地風水毀掉,我們得不到的,英女王也別想坐擁金叵羅。」金髮碧眼男人扔下兩箱現鈔,「事成之後,牆街建築事務所將歸你所有。」


  守陣那人脫下術袍,西裝革履,儼然精英模樣,他伸手與金髮碧眼男人交握,雖是黃皮人,卻講一口流利美英。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

  粱美鳳搬進薄扶林當晚,賀喜穿睡裙進來,撲在四柱大床上,「阿媽,今晚我還陪你睡。」


  粱美鳳也怕自己像昨晚那樣,她面上猶豫,「日日陪阿媽睡,晉炎會不會呷醋?」


  「才不管。」賀喜掀開蠶絲被,「讓他跳醋缸。」


  正在洗冷水澡的客晉炎忍不住直打噴嚏,等他從浴室出來,起居室早已沒人影。


  「小混蛋。」他低罵,梳妝台上找到她慣噴的香水,在旁邊枕被上噴兩下,再睡下時,枕被便有他阿喜的味道。


  夜半時分,鴉默雀靜。


  粱美鳳驟然坐起,賀喜在她手腕上系鈴,她一走,鈴鐺作響。


  賀喜立刻驚醒,粱美鳳已經走到門口。


  「前有黃神,後有越章……」賀喜向卧室門凌空拍紫符,將門死死封住。


  粱美鳳打不開,發急用牙咬,牙齒與金屬碰撞,發出刺耳摩擦聲。


  「阿媽。」賀喜聲音幽幽,回蕩在屋內仍有顫音。


  「阿媽。」她凝神又輕喊。


  粱美鳳似乎聽見熟悉聲音,回頭愣愣看賀喜。


  賀喜找准機會,定身符從手中飛出,緊黏在粱美鳳額上,她立刻倒下。


  半夜裡聽見賀喜喊阿媽,客晉炎猛驚醒,來不及穿鞋,匆匆下樓,擰開粱美鳳卧室門。


  賀喜目瞪口呆看他。


  「客生,你.……」


  為防止粱美鳳再出去,賀喜已經用了道家法力最強的符籙,依她目前的修為,一次至多能畫兩張,但是卻被客晉炎輕而易舉破門。


  「愣什麼,幫個忙,把阿媽先抬上床。」


  粱美鳳膀大腰圓,將近兩百磅,一個人搬她著實費力。


  「客生,你怎麼突然下來。」賀喜為粱美鳳蓋被。


  客晉炎像看白痴一樣看她,「你喊阿媽,聲音震天,我想聽不見都難。」


  賀喜咋舌,她喊阿媽,是在與粱美鳳魂魄通靈,明明聲音極小,旁人即便在屋內也不一定能聽見。


  「老婆仔,又看我。」他低笑,捏她面珠。


  賀喜乜他,心中疑惑。


  「你陪阿媽睡床,我躺地上守著。」客晉炎掐她細腰,抱她上床。


  「地上涼。」賀喜撐半個身,他已經就地躺下。


  「老婆仔忘了?我冬暖夏涼。」他唯有要求,「給我個枕頭,只要老婆仔枕過的。」


  賀喜不解。


  「有我阿喜的香味。」


  「死相。」一個枕頭飛下,砸中他腦袋。


  客晉炎在枕頭下止不住低笑。


  轉天,粱美鳳眼圈發黑,頻打哈欠,昨晚的事半點記不得。


  「阿媽真有啃門鎖?」


  賀喜點頭,不忘告訴她,「之前你日日進衛生間咬下水管。」


  女婿坐對面吃飯,粱美鳳只覺丟臉異常,「那怎麼辦?」


  賀喜遞給她安心眼神,「阿媽放心,我已想到解決辦法,不過要等到今晚子時。」


  古話講,人怕鬼三分,鬼懼人七分。粱美鳳膀大腰圓,身強體健,陽氣極旺盛,尋常鬼煞近不了她身。


  術士無法藉助鬼煞控制她,所以才有會有賊進家門,現鈔不偷,卻只偷一件粱美鳳常穿的衣物,目的是在樓梯間布下勾魂陣,旨在勾走粱美鳳命魂,鬼煞才能近身控制。


  眾所周知,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為天魂,二為地魂,三為命魂。


  七魄,一魄天沖,二魄靈慧,三魄為氣,四魄為力,五魄中樞,六魄為精,七魄為英。


  其中天魂入天,地魂入獄,命魂徘徊天地。


  心術不正的術士若想害人,也只能破壞人的命魂。


  去學校前,賀喜列出一張清單,讓莉迪亞去準備。


  客晉炎開車送。他今天一身浪凡西裝,梳大背頭,手工皮鞋纖塵不染。


  「要開會?」賀喜問他。


  「去機場接人。」


  「什麼來頭,要你親自去接?」賀喜好奇。


  客晉炎不瞞,「上月爹哋五千萬拍下皇后大道地皮建大廈,與建築師貝德月合作,今日他抵港,爹哋讓我去接。」


  薄扶林道東放下賀喜,客晉炎頭伸窗外,「早些回去,晚上爹哋老宅為貝生接風洗塵,老婆仔你隨我一起過去。」


  賀喜應聲,向他揮手。


  波音七四七滑落啟德機場,客家為貝德月開貴賓通道,客晉炎在貴賓室等候。


  「是客生?」貝德月走近,禮貌彎腰。


  客晉炎回頭看他,起身與他交握,「貝生。」


  他白衫黑褲,戴金絲眼鏡,麵皮白凈,猶帶幾分書生氣。


  這是賀喜見到貝德月時第一印象。


  貝德月拾起賀喜手,輕吻她手背,牛肉土豆牛奶的地方長大,沒令他將母語遺忘,他祖籍姑蘇,講話帶幾分吳儂軟語,「客太,百聞不如一見,您與客生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這種場合,賀喜不需要喧賓奪主,只需挨在客晉炎身邊,配以招牌式笑容。


  寒暄之後,是生意人的主場。賀喜尋個借口,從後門穿過花池去花園。


  行將初冬,廊架上只剩枯藤。


  賀喜在鐵藝雕花長椅上坐下,仰頭看花王爬上銀杏樹,為她摘銀杏枝。


  尋常人只知桃木辟邪,殊不知植被中驅邪力最強的是銀杏。


  銀杏生命力旺盛,可活千年,開花只在夜間,平時很難見,久而久之,民間將銀杏樹當做有神秘力量的樹木。道家法器中,大多用銀杏木做成。


  「太太,這些夠不夠用?」花王懷抱一捆樹枝。


  賀喜心裡估算,「差不多。花叔,你先回薄扶林山道,趕在子時之前,所有樹枝截成七寸大小,繞宅院插一圈。記住,兩根樹枝間隔也是七寸,再讓莉迪亞隨你一起,她撒糯米。」


  花王不迭點頭,牢牢記下。


  直到白衫黑褲女傭來找,賀喜才進飯廳。


  菲佣來來回回上菜,銀質碗盤不聞叮咚,除卻遠在三藩的客晉年,所有人依次序入座。


  知道賀喜子時擺陣,客晉炎切好盤中牛扒,不動聲色與她對調,低聲道,「老婆仔,多吃點。」


  對面貝德月投來意味深長目光。


  賀喜才不會虧待自己,洋餐總是半飢不飽,等回薄扶林,還有一份大餐再等。


  「聖母瑪利亞,可憐太太,平時在校能不能吃飽?」莉迪亞為她添飯。


  賀喜大口吃,「鈔票在手,學校什麼都能吃到。」


  「阿媽,可有準備好?」賀喜擱下碗筷。


  粱美鳳惴惴,「阿媽還能不能醒來?」


  賀喜安撫,「阿媽,你要信我。」


  又對客晉炎道,「客生,還要你七滴血。」


  客晉炎純陽體,非但鬼煞畏懼,陰邪術士也沒奈何,用他血驅鬼煞,事半功倍。


  後院,仔仔已經擺好法壇。開壇作法,也有禁忌,一年有四天術士不能作法,三月初九,六月初二,九月初六,以及十二月初二。


  這幾天開壇,非但無效,還會遭反噬。


  賀喜沒在昨晚擺壇驅鬼煞,也是想避開十二月初二。


  子時前,賀喜遞給粱美鳳一碗黑乎乎湯藥,囑她喝下。


  「阿姑,什麼葯,好難聞。」仔仔嫌棄散鼻。


  賀喜點他額,「細路仔,我給的書可有用心看?」


  仔仔撓頭,臉頰泛紅,「最近有女生纏我不休,心煩意亂,書念不通。」


  賀喜忍俊不禁,難怪看他眼帶桃花,「小小一個,知道喜歡?」


  仔仔反駁,「聽講阿姑十四歲與師公拍拖,港地人皆知師公泡妹妹仔.……」


  客晉炎乾咳一聲。仔仔立時改口,「都講阿姑和師公天作之合啦。」


  賀喜乜客晉炎一眼,沒好聲道,「師公,搬阿媽去後院。」


  又為仔仔解釋,「阿婆喝的叫隱魂湯,顧名思義,隱去你阿婆的三魂七魄。」


  仔仔恍然,「再用祝由科換氣法門,把阿婆魂魄轉到紙人身上。」


  賀喜讚許,「細路仔醒目。」


  到子時,賀喜燃香拜天,「今有正陽派弟子賀喜,一心拜請三清道祖,道母元君九天玄女降臨,神兵火急如律令。」


  破陰符、驅煞符、五雷符、三味真火符……

  連畫數張,賀喜額頭泛出細細薄汗,默念敕符咒才堪堪停筆。


  符咒本身沒有用處,之所有畫出的符擁有法力,是因為畫符的人賦予了靈力,也叫落兵將,修為越高,符咒的靈力相應越強。


  「仔仔,起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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