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4號二更
何孝澤仍舊未醒,有金髮碧眼醫生在講他情況,不排除成植物人可能。
二姨太幾欲暈厥,「我就知道,那個女人早晚毀了他!」
凌晨時分,赤.身裸.體,裹一條床單被送至醫院,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猜到他們半夜幹了什麼事。
大太和三姨太一左一右寬慰,雖然她們為爭奪家產,私下裡沒少斗,但何孝澤終歸是看在眼前長大的孩子,不心疼是假。
沒外敵時,三個女人只差斗到頭破血流,現在因為一個女人,她們又站上同一條船。
大太說,「報警,讓差人介入調查。」
三姨太建議,「電話召律師過來,控告那娼.婦,讓她身敗名裂!」
數年的豪門生活,讓三姨太忘卻曾經她也是北角麗池一姐的事實。
「小媽咪,她麗池小姐,一路走來,睡遍港島半數男人,根本沒有名聲可言!」何瓊蓮跺腳提醒。
三姨太忽然憶起她也是麗池小姐,訕笑不語。
趕來看望何孝澤的人漸多,賀喜和客晉炎並未久待,提告辭時,何瓊蓮才想起電話給賀喜的目的。
「阿喜,你看我二哥,他會不會是中邪,或者那女人養小鬼,我二哥被衝到?」
港地女星被爆出養小鬼的不少,何瓊蓮能想到並不奇怪。
賀喜搖頭,「何二哥命里該有這一劫。」
二姨太兩腿發軟,她捉住賀喜胳膊,「孝澤能不能度過這劫?」
「伯母,我不好講的。」賀喜為難,人的命數本就玄之又玄,此時她透露太多,對何孝澤來講有害無利。
從病房出來,唐菲菲仍在,她起身朝他們走來。
因為何孝澤,客晉炎對她有些許厭惡,並沒有先開口的意思。
賀喜朝她笑笑。
「放不方便,請你喝杯茶?」她邀請。
隨即又看客晉炎,「一起?」
對於他厭惡的,客晉炎向來話不多,冷聲道,「不必。」多一句話也怠懶講。
轉對賀喜時,好似變一個人,他低聲道,「老婆仔我送你過去,讓阿晨來接。」
賀喜點頭,「那你去上班。」
唐菲菲靠牆抽煙,饒有興緻看他們。
「客大公子是良人。」陸羽茶室的隔間里,唐菲菲無不感慨。
「何二哥也是。」賀喜道。
唐菲菲揚笑,眼裡卻帶苦澀,「他是良人,我卻不是,如果再早幾年我能碰到他多好,幾年前我也卜卜脆,西也很靚,能掐出水。」
賀喜差點嗆住。
「我也不後悔,如果早幾年,哈尼可不會開摩根跑車進九龍城寨與我約會,他只會看到我打補丁的布鞋,還有亂糟糟的頭髮。」
她一撥長發,風情無限,「我自然卷。」
賀喜端起面前的骨瓷杯,「講吧,找我為什麼事。」
她一手捂臉,「四年前我進麗池上班,有姐妹告訴我她在養小鬼,講它可以為我完成一切心愿,那時我不信,直到她被選港姐,后嫁豪門生三胞胎。」
賀喜大概知道她講的是哪位。
「我開始相信,並且不甘。論姿色,她在我之下,我卻只能窩在麗池討人歡笑。」
賀喜明洞。當年李生在北角開辦麗池花園遊樂場,含納餐館、夜.總會、游泳池、高爾夫球場。
其中尤以夜.總會名號響亮,本埠醉生夢死歡樂場,最初的紅牌舞女,因為恩客願意捧,多少有些端著,吃不了多少苦頭。
近幾年世道大不同了,有鈔票的就是大爺,讓你如何便如何,即便玩出人命,花錢請律師也能撇清。苦的是倒霉小姐,能讓老鴇動惻隱心為你收屍已經算是造化。
「那年我勾上七哥,他帶我去南洋,我開始供養古曼童。」唐菲菲補充,「是那位阿贊告訴我,它是古曼童。」
賀喜道,「它是小鬼。」
古曼童與小鬼有本質區別,前者是靈魂自願,供養它必須心善慈行,用來保家安宅,累積功德。後者是靈魂強迫,阿贊或龍婆催咒燒符,殘害嬰靈,強迫使嬰靈追隨供奉著。即便後者法術更強,能夠幫供奉著達成心愿,無往不利。
有因必有果,一旦遭到反噬,也是毀滅性傷害。
「我已後悔,但無法停止。」唐菲菲臉有倦色,「只要我停止供養,它會來找我。」
「那何二哥.……」
「我們在做.愛,它竄到我身上,嚇暈孝澤。」她兩手捧臉,「是我害他,我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可我愛他,他風趣幽默,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是我不願放手。」
賀喜在心裡嘆氣,「能告訴我你用什麼養它?」
她伸手,並且捋起衣袖,肘臂間無數針孔,「在外我化妝,去沙宣修容做頭髮,人人道我靚過港姐,自稱良人的小姐們,背地裡不恥,轉頭又效仿我穿衣。」
她笑,嘴角溢出苦澀,「沒人會知道,我每天必須回家,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里,一支注射器,一條膠皮管,與吸毒佬無異。」
「何二哥與你久居,他應該知道。」
唐菲菲點頭,「是,他知道,他仍與我同住。」
「他也愛我,我知道。」她雖低語,卻篤定。
賀喜並不講話,不好評定他人感情。
「如果你有辦法。」她握住賀喜的手,「求你幫我,如果我知道會這樣,我不會去養阿贊口中的古曼童,不管你信不信。」
賀喜抽回手,「因果輪迴,以後所有的報應你都該承擔。」
「那孝澤……」
「是他自己選擇,與你無關,不用勸我通過為你施術法解救他。」
唐菲菲喜極而泣,「你的意思是他不會有事?」
賀喜沒講話。何孝澤氣運白中帶紅,祖上積福,他本人平日若是再積德,老天會給他留一線生機。
以前通菜結尾住一個阿婆,從外地搬來,與她相熟的沒人不誇她善良,可她卻無子無孫,並且沒活過五十歲。可憐她的街坊無不罵老天不開眼,善人不得善終。
粱美鳳可憐她,時常去照看,她臨終時抓住粱美鳳的手泣不能聲。
本來阿婆有子也有孫,兒媳懷雙胞胎早產,先生下孫女,孫子卻胎死腹中,產婆抱女嬰出來,讓阿婆送醫院保溫,或許能活命。阿婆私心裡嫌棄孫女不值錢,加上當時太窮困,把將死女嬰扔進垃圾桶,篤定她兒媳以後能繼續生養。
人算不如天算,阿婆再後悔,再積善,仍舊沒能逃過斷子絕孫詛咒。
唐菲菲淚流滿面,「好,我造的孽,我自己承擔。」
賀喜微嘆氣,不管她最初知不知道養小鬼後果,可她造的因,必然也要自己承擔果。
「是不是我以後只能靠一支注射器,一條膠皮管,日日抽一管血喂它。」唐菲菲忍不住點煙,「我厭倦了它,不想再看到它,哪怕我遭反噬。」
賀喜不應反問,「你知不知它從哪裡來?」
唐菲菲微愣,隨後搖頭,「我花一萬塊從阿贊手上請來,他只告訴我怎麼養,並沒有講它來歷。」
賀喜沉吟片刻,「如果你能找到它來源,還有它生辰八字,或許我能化開它怨恨。」
「謝謝你願意幫我。」她誠摯道。
賀喜搖頭,「你講錯了,我並沒有幫你,我是幫它。」
「它何其無辜,原本養在母親肚子里,已經幻化成人形,數月之後就能看見天有多藍,它母親的笑容有多美。」賀喜不覺扯出一絲諷笑,「正因為你們貪得無厭,才致使阿贊念咒殘害更多嬰孩。」
唐菲菲臉色微白。
「如果有天你懷孕,肚裡的嬰孩已經養成形,阿贊路過你時,念咒在門檻上施法,你跨過門檻,即刻流產……」
「不要講了。」唐菲菲泣不成聲,「求你。」
賀喜擱下骨瓷杯,起身,快走到隔間門口,回頭看她,「你會開口乞求救贖,它去向誰乞求?」
「等你想清楚了再來找我。」丟下這句,賀喜離開陸羽茶室。
阿晨在街旁等,問賀喜,「回薄扶林?」
賀喜坐穩,「去金魚街。」
阿晨猶豫,透過倒車鏡,頻頻看賀喜。
賀喜好笑,「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是我看大少可憐,同他數歲差不多的,早結婚生子,他天天形單影隻,好似出家修行。」他重點補充,「大少從不進夜.總會,連蘭桂坊都極少去,之前想貼他的女明星,脫光了大少都沒看.……」
「等等。」賀喜忍不住打斷,「你家大少看沒看,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大少讓我去救他。」
無端想到女妖精與唐僧,賀喜笑到肚痛。
「太太,那我開去薄扶林了?」阿晨建議。
賀喜搖頭,「去金魚街。」
阿晨失望。
「我一件行李沒拿,阿媽還在家,總得徵求阿媽同意啊。」
才到家,粱美鳳便道,「何小姐來電話,講她二哥醒來,托我告訴你一聲。」
「太好。」賀喜忙不迭給何瓊蓮回電。
話筒那頭傳來喜極而泣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阿喜,我要吃素,為我二哥吃素半年,我太不敢相信。」
賀喜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二哥是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