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賭約
一襲白衣，綬帶飄飛，快速奔走在雪地山路上，踏雪無痕，輕功已堪化境。
寒氣如刀，割裂著皮膚，陳敗之不禁回憶起十天前父親給自己的忠告。
「敗之我兒，為父掐指一算，帝都將要遭一劫難，就在這十多天內。為了我們陳氏一族接下來數十年的興旺，是時候站隊了。」
陳敗之當時問道：「為何不作壁上觀，靜待結果再下注？」
曲逆侯陳仲謀語重心長：「因為為父是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站隊便是萬劫不復，等你以後到了為父的位置就懂了。」
陳敗之又問：「那站哪一邊？」
陳仲謀面北朝南，沉聲道：「夜氏皇族！」
陳敗之神情一動，訝然不已。
……
十天前那晚暢談后沒多久，丞相陳仲謀去了宮裡一趟，很快，陳敗之被任命為謁者僕射，可以隨意進出大內。
回到現實中來，陳敗之不解為何父親如此高看皇室，要知道現如今皇室勢微，直屬武力已經不足以壓制諸侯王。在天下思變的情況下，父親一再押寶皇室，究竟是何用意？
丞相陳仲謀一直以來以政壇不倒翁著稱，老辣的政治眼光，陳敗之不敢懷疑。
「進入比武堂的範圍了。」陳敗之奇怪，以往山下都會有堂主接應，怎麼今天快到石階長廊了，不見任何人的蹤影。
「自從夜師尊將總堂主之位傳給長公主，每月一次的講武會宣告取消。可即便如此，幾個月不見，難道連日常管理也改沒了？這不是胡鬧嘛。」陳敗之暗自猜測，同時對夜雷虎的「接班人」不抱希望。
越是往比武堂核心地帶行走，四周愈顯荒涼，雜草叢生，似乎很久沒有人清掃過了。
「要是把位置傳給我，我一定會將比武堂發揚光大，哪像現在連個人影也沒有。」陳敗之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來到比武堂的山門。
陳敗之終於見到了一個大活人。
一個穿著猶如乞丐的跛腳老頭，托著把大鐵掃帚在賣力的掃雪，嘴裡嘟嘟叨叨的不幹凈。
陳敗之嘖嘖稱奇，這把鐵掃帚可是真傢伙，少說百來斤，看老頭舉重若輕的樣子，顯然天賦異稟。
駐足看了一會兒，陳敗之愈看愈心驚。
鐵掃帚劃過青石地板，雪跡全無，而地板卻沒有絲毫刮痕。
「毫巔的掌控力！」陳敗之大驚，比武堂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練家子。
收起輕蔑之意，陳敗之恭敬的問道：「在下陳敗之，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老頭子抬起頭來，只見其鼻青臉腫，臉上傷痕纍纍，像是被人痛揍過一頓，捂著臉，嘆息道：「哎，小公子你就別問了，丟人。」
「誰打的你？」陳敗之氣憤，居然打一個老頭，這得多低的素質。
老頭子欲言又止，只道：「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不說也罷……」
老頭子很想說自己就是大名鼎鼎的傳奇乞丐鐵拐李，呸，有個毛用，還不是被人奴役隨意驅使……
就在這時，比武堂山頂方向，傳來好幾聲殺豬般的慘叫。
「這是思過崖的位置，怎麼會有這種聲音？」陳敗之奇怪道。
老頭子已經在這有段時間了，見怪不怪，解釋道：「那聲音化成灰也認得，是白虎老匹夫的，哼，三十六個堂主在思過崖閉關練武。」
陳敗之不理解到底練什麼樣的武功需要這般喊叫，不知道的還以為受刑呢。
不過三十六位堂主一起閉關，呵呵，異想天開，也只有長公主才幹得出來。堂主都不見了，誰負責具體事務，難道……這個老頭？
老頭看出陳敗之的猶豫，淤青的臉上笑道：「小公子是要見咱們總堂主老人家？」
陳敗之點了點頭，如實道：「正是，可惜沒人通報一聲，在下不好意思擅闖。」
「這個好辦。」老頭子把鐵掃帚一擱，朝山門內一吼，只感到老頭內力驟起，喉嚨里悶雷大作，化作一道氣勁朝山門內飛去。
「總堂主，有個叫陳敗之的小公子求見！」
陳敗之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是千里傳音的功夫！」
這邋遢老頭究竟是老僕還是新進堂主！
就在陳敗之吃驚的當口，山門打開了。
一個絕美女子，嬌小玲瓏，裹著精緻華麗的東瀛和服，粉色的衣裳在雪景襯托下猶如含苞待放的朵蕾。
「陳公子，主人有請。」絕美女子聲音攝魂，大方的將陳敗之迎入山門，眼神不自覺的看向掃地老頭，神情閃躲，馬上移開視線。
「主人？」陳敗之被絕美女子的容貌所吸引。
「在下聞小鰈，是總堂主大人新收的奴婢丫鬟。」絕美女子介紹道。
「聞小鰈……這名字好像在哪聽過。」陳敗之喃喃道。
聞小鰈輕抿紅唇，自嘲道：「公子樣貌堂堂，器宇不凡，怎會聽過一個丫鬟的名字呢，這種勾引小女孩的伎倆可不高明哦。」
「小姐……誤會了。」陳敗之尷尬不已。
「叫我小鰈就好了。」聞小鰈做了個請的手勢，輕聲道：「要是主人等急了，可不好。」
陳敗之隨著聞小鰈往比武堂後面的悟武庄走去。
曲徑通幽，緊跟在聞小鰈的身後，只見年輕女子脖頸露出一大片嬌嫩雪肌，在和服襯托下，誘人吮吸，真可謂窈窕曼妙，動若脫兔，處子芬芳，沁人心扉。
陳敗之年不過二十，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見了聞小鰈后，心潮澎湃，有些痴迷了起來。
聞小鰈渾然不知身後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盯著自己，待其領到悟武莊客廳，夜洛衣等候了一會兒了。
「陳敗之叩見總堂主大人！」陳敗之大禮跪拜。
夜洛衣一身素衣，手裡抱著傀儡，這幾乎成了她的招牌。
「有什麼事嗎？」夜洛衣百無聊賴的問道。
陳敗之從袖口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聞小鰈轉交夜洛衣，大聲答道：「回稟總堂主，家父叮囑在下務必將此封書信親手交給長公主本人，家父只說長公主看了后便會明白，其餘事宜在下一概不知。」
說白了，他就是個跑腿的。陳敗之如此認為，直到……
夜洛衣打開信封，饒有興緻的看了下，嘴角一彎，問道：「有趣，你知道信里寫了些什麼嗎？」
陳敗之搖了搖頭，茫然不知。
「小鰈。」夜洛衣把信交給聞小鰈，後者掃了一眼后，略微驚訝，遞到陳敗之面前，笑嘻嘻道：「令尊好眼力，小女子佩服。」
陳敗之越來越迷糊了，拿起信件一看，頓時呆住了。
不可置信的道：「老爹你瘋了……」
原來這是一封介紹信。
老丞相倚老賣老，介紹老來得子的寶貝兒子陳敗之拜入比武堂總堂主門下，做一名弟子。
「讓我拜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為師！」陳敗之心裡驚呼，老爹啊，你賣屁股也不用這麼徹底吧。我可是有師尊的，先天高手夜雷虎，如今怎麼能改換門庭，被天下人恥笑。
陳敗之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不過父命難為，雖然面上充滿不悅，不過還是低頭，對著太師椅上的夜洛衣三磕頭，大聲道：「弟子陳敗之，懇請總堂主不嫌棄在下愚鈍無知，收在下為徒，不吝教導。」
就在他低頭認命的時候，耳朵里忽然炸響三個字。
「我不要！」
「什麼，主人你不收他？」聞小鰈驚疑起來。
「他太弱了，我不要。」夜洛衣絲毫不給曲逆侯大公子面子。
太弱了？向來心氣很高的陳敗之臉頰通紅，我卑躬屈膝拜你為師是看在父親面子上，你居然……看不起我！
自己弱冠年紀，雖然平時低調，可論武力才情，至少是當世一流以上，難得的天才人物。說我太弱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敢問總堂主，如何肯收在下為徒？」陳敗之算是扛上了。
夜洛衣淡淡道：「我也不為難你，既然是老丞相推薦，那這樣，我們打個賭。你只要打贏了門口的掃地老頭，我便收你為徒，如果輸了，你就做我的貼身僕人。如何？」
「千萬別答應！」聞小鰈一聽，連忙對陳敗之使眼色，恨不得大聲吼他：「她在誆你，你打得過我師父才怪，快跑！」
陳敗之平生第一次在關鍵時刻沒有使用順風耳的功夫，被激怒下，一口答應這個賭約。
夜洛衣笑的和小狐狸一樣，撫摸著魔傀，朝陳敗之揮了揮手，道：「去比吧。對了，僕人的衣服在偏房。」
陳敗之感到自己被羞辱了，哼，讓你們見識一下逆水神功小成后的厲害。那掃地老頭雖然看起來是個狠角色，但還能比我厲害不成！
見他憤恨的離開悟武莊客廳，聞小鰈長長的嘆了口氣，大為可惜，還是太年輕啊，希望師父老人家別把這幾天的怨氣撒在可憐的陳敗之身上。
「不過多了一個可以聊天的同齡人，倒也不錯。」聞小鰈臉頰上紅暈泛起，仔細看看這個陳敗之還蠻帥的，而且比東瀛的那些追求者高多了。
就在這時，魔傀的眼珠子動了一下。
夜洛衣心頭一喜，旋即埋怨道：「壞夜樂，又跑到哪裡鬼混去了。」
「嘻嘻，去思過崖看了那些廢物們練功。」張筱笑道。
「哦，他們怎麼樣了，閉關半個月了，練出什麼東西了沒？」夜洛衣好奇道。
張筱神神秘秘：「放心，我們的賭約我還記得呢。」
夜洛衣不信：「還有半個月，如果他們哪怕有一個成不了先天高手就算你輸。按照賭約，你要教我靈魂出竅的方法，像你一樣。」
張筱道：「沒問題。不過要是我贏了，你就得再也不過問我去哪裡。」
「一言為定。」夜洛衣保證。
張筱老謀深算，我會輸？呵呵，你以為那些個廢物堂主亂喊亂叫是發春了啊，我一個個給他們擴展經脈，任督二脈快和筷子一樣粗了，給一頭豬這麼擴展經脈，照樣咬死一頭母老虎。
聞小鰈睜大眼睛，極其好奇的盯著魔傀看，明眸閃爍：「這究竟是什麼妖怪？」
……
第二天，有心人發現，比武堂的山門附近，忽然多了一個英俊的年輕僕人，滿頭是包，愁眉苦臉的打掃積雪。
一老一少，苦日子一直持續了十多天。
直到英雄大會如期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