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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初見

  轉眼半年時間過去了,炎炎烈日下,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個不停。


  公皙然正在府上處理公務,突然守衛前來通報,說是越國使者求見。公皙然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讓守衛叫那使者進來。


  沒過多久,外面就傳來了蕭攝興奮的呼喊聲,「師兄!師兄!我來了!」


  公皙然也甚是高興,急忙招呼蕭攝坐下,他給蕭攝沏上一杯涼茶,說道:「公事辦完了?」


  蕭攝大口將涼茶灌下,一抹嘴,說道:「是啊!剛從吳王那出來,我就跑來找公皙兄了!」


  「不過你倒是不該來這裡找我,這裡畢竟是辦公的地方,你我在公職上本不該有所往來。」


  「欸。」蕭攝笑著擺了擺手,「誰說咱們公職上不該有往來?你管的是吳國的政務,我來也是為了政務,咱們交流一番也沒什麼問題嘛!再說了,我這不是等不及要見師兄了嘛!」


  公皙然微笑著搖了搖頭,「真拿你沒辦法。」


  「嘿嘿!」


  「對了,你沒向吳王提及去年除夕夜的事情吧。」


  「當然不能提了,畢竟師兄都交代了嘛。」


  「哎,雲輕啊,雖然我理解你也是為了越國的利益,但這個事情你做得太絕了,讓小循很痛苦。」


  「那我也沒辦法啊,在其位謀其事,霜荼是越國的公主,我必須把她留在越國。雖然張循師弟不得不忍受相思之苦,但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越王傷他性命的。不過說起來,其實越王心裡也明白,沒到徹底撕破臉的時候就不能傷害張循。反倒是姬師弟有點傻,根本犯不著脅迫越王嘛!」


  公皙然卻搖了搖頭,說道:「姬師弟不是為了脅迫越王放走小循,而是為了保護小循。如果不是他親口拒絕小循帶走霜荼,誰知道小循會做出什麼傻事?」


  「或許是這樣吧,師兄總是把人往善了想,我倒是覺得姬師弟成熟了,能分清公與私、理與情了。」


  「後來呢?越王懲罰姬師弟了么?」


  「沒有,越王什麼都沒說,只是帶霜荼回皇宮了。」


  「越王對霜荼怎麼樣?」


  「哎呀,那可沒話說,越王這些年勵精圖治,卧薪嘗膽,什麼苦都吃了。但唯獨對霜荼,那可是百般呵護啊!吃穿住用樣樣都是最好的,要我說,霜荼才真是享福了呢!而且,霜荼的失語症快治好了!那個郭術給我的茱栗還真是管用,現在霜荼已經可以結結巴巴的說話了,估計再有大半年,霜荼的病就能徹底治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另外,還有一件事,娰和予不見了。他一開始還留在越國,天天想進皇宮去看他妹妹,可是越王就是不讓他見。估計他知道自己再也見不著霜荼了吧,春天的時候就帶著他的未婚妻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是不是找張循去了?」


  「沒有,和予並沒有回到吳國,我和小循也沒有他的消息。」


  「呵呵,算了,管他呢,反正他也不是小孩兒了。」


  「是呀,和予也已經二十四歲了,第一次見到和予的時候,他還是個翩翩少年。」公皙然嘆了口氣,「哎,時間真是快啊。」


  「可不,師兄,咱倆都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


  「是呀。」


  「欸,對了,師兄,咱們兩個認識的時候你才八歲吧?」


  公皙然點了點頭,說道:「是的,那一年我也剛剛拜入師門。」


  「嗯,我印象特別深刻,第一次見到師兄的時候和今天一樣,特別特別熱!」


  「是啊,那天確實很熱。」


  二十四年前,公皙然八歲,那年,他被爺爺送上鳶靈山,拜顏靈御為師,起初,顏靈御只是讓他每日在山中採藥、挑水,偶爾才會教習他一些藥理和武學。


  日子平淡如水,但那年夏天的一個晌午,公皙然至今仍清晰的記得。


  那天,烈日當頭,空氣濕熱,山林里充斥著慵懶的蟬鳴。公皙然挑著兩隻水桶,來到山腳的溪水邊,他爬上一塊巨石,在那巨石上的樹影中躺下。陽光穿過樹葉,映出葉脈清晰的紋理,一陣風吹過,枝葉搖擺震顫,衍射著耀眼的光暈。


  公皙然伸了個懶腰,從腰間抽出一支竹簫,輕聲吹奏,簫聲悠揚縹緲,在山澗久久回蕩。


  「喂!小孩兒!」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


  簫聲戛然而止,公皙然坐起身來,向溪水邊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女人正在不遠處喊他。


  「叫我?」公皙然疑惑的問道。


  女人走到巨石下,反問道:「這兒還有別的人么?你下來,下來。」


  公皙然站起身,翻身一躍,跳下了巨石。他站在女人面前,這才發現女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臉上髒兮兮的,五官卻很好看,女人身後還藏著一個孩子,那孩子面容清秀,仔細分辨才能看出來是個男孩,男孩歲數似乎與公皙然差不多,卻顯得十分瘦弱。


  「這附近有人家么?我們母子逃難到這兒,兩天沒吃東西了。」


  公皙然從行囊中取出一塊干餅,遞給女人,「我這裡只有這塊餅了。」


  女人一把搶過干餅,如狼似虎的啃起來,身後孩子拽著女人的衣服,眼巴巴的看著她,女人也不管那孩子,只是自顧自的吃著,最後剩下銅錢大小,才百般不舍的給了孩子。


  孩子抓過剩下的那點餅,一口塞進嘴裡,也沒來的及嚼上幾口,就咽了進去,然後他伸出舌頭,拚命的舔了幾下手指。男孩顯然沒有吃飽,反倒是更餓了,他可憐兮兮的看著公皙然,卻始終一言不發。


  「小孩兒,這附近有人家么?我們娘倆想討口飯吃。」女人焦急的說道。


  「沒有了,不過我師父在山上開了書院,他會管你們飯吃。」


  「啊!那好啊!快走吧!帶我們去找你師父。」


  「好,我打了水,咱們就上山。」公皙然說著,指了指山頂。


  女人抬起頭,順著公皙然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座山峰高聳入雲,別說書院了,就連山峰的輪廓都隱藏在雲霧之中。


  女人抱怨道:「這山怎麼這麼高啊!我們怎麼可能上的去?!」


  「上去了才有飯吃。」


  「要多久?」


  「一個半時辰吧。」公皙然答道。


  「啊?!一個半時辰的山路,沒等到山頂吃上飯,我們就累死在半山腰上了。」


  「哦,那你們稍等下吧。」


  說罷,公皙然從一旁折下一根樹枝,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將樹枝末端削尖。接著,他脫下鞋子,捲起褲腿,緩緩走進小河中。只見他一手抓著樹枝,一手掐著腰,警覺的盯著水流。


  歡騰的溪流律動著雀躍的波紋,水下的卵石搖曳出斑駁的投影,這時,一條肥美的鯉魚搖擺著尾巴,緩緩游來,它時而繞著水草嬉戲,時而在石縫裡徘徊,不知不覺已經游到了公皙然的面前。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公皙然將那樹枝猛的向下一插,然後迅速拔起,大魚刷的一下就被帶出了水面。


  那孩子顯然被公皙然這行雲流水的動作震驚到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公皙然,眼神里滿是崇拜。


  「先吃點魚吧。」公皙然說罷,便開始用小刀收拾抓上來的大魚。


  女人似乎有些不樂意,說道:「生的?可怎麼吃呦?」


  那孩子也疑惑的看著公皙然,雖然飢腸轆轆,但他顯然不太想吃生魚。


  公皙然朝著那孩子微微一笑,說道:「稍微等我一下。」


  公皙然四處收斂了一些乾燥的枝葉,取出火折,生起了一團篝火。然後他剃掉魚鱗,取出內臟,又在魚身上劃出幾條刀花,最後將大魚穿上樹枝,架在火上燒烤起來。


  三人圍坐在篝火邊,女人和孩子眼巴巴的盯著火上的烤魚,焦急的等待著。很快,魚皮變得焦黃,刀花中露出的魚肉也變得嫩白鮮美,濃郁的香味四散撲鼻,那孩子口水直流,盯住大魚不停的舔著嘴唇。


  女人也饞的不行,焦急的問道:「小孩兒,小孩兒,現在能吃了么?」


  公皙然轉了轉篝火上的大魚,舉起來看了一眼,說道:「熟了,可以吃了。」


  「快,快給我!」女人伸手就去搶。


  「別急,我先切一下。」


  公皙然拿出小刀,將大魚一分為二,把大一些的遞給了女人,女人接過魚,不管不問的大吃起來。


  公皙然又將小一些的遞給了那個男孩,男孩接過這香噴噴的魚肉,剛要下嘴,卻又停了下來。他吸了吸口水,低下頭,抬起眼睛看著公皙然,接著他把魚肉遞給公皙然,說道:「哥哥,你吃一些吧。」


  公皙然笑著將魚推了回去,說道:「我不餓,你吃吧。」


  男孩有些羞澀,還有些慚愧,卻又十分欣喜,他舉著魚,一時忘了下嘴。


  「吃吧,趁熱好吃。」公皙然看著男孩,微笑道。


  「嗯!」孩子用力的點頭,然後吃起魚來。


  公皙然雙手抱膝,將頭放在膝蓋上,他歪過腦袋看著男孩狼吞虎咽的樣子,溫柔的說道:「小心點,別卡著了。」


  男孩聽到這話,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慢慢吃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公皙然問道。


  「陸雲輕。」男孩的聲音十分輕柔,好像女孩子一樣。


  「很好聽的名字呢,你多大了?」


  「七歲。」


  「哦,那我比你大一歲。」


  「嗯,哥哥叫什麼名字?」


  「我姓公皙,名然。」


  「哦,公皙哥哥。哥哥,你剛才吹的曲子真好聽,我好喜歡。」陸雲輕一邊吃一邊說。


  「喜歡的話我可以教你。」


  「好啊!好啊!」陸雲輕高興極了。


  「好什麼好?!趕緊吃!」女人突然斥責道。


  陸雲輕被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悶聲吃起來。


  女人吃完了魚,卻還是沒有吃飽,她沖著公皙然說道:「小孩兒,這點兒也不夠啊,再去抓一條。」


  「要是能扛一會兒的話,我們就先上山吧,我也得趕快打水回去了。」


  「真是煩,我還沒吃飽呢!算了,算了,先上山吧!」女人十分不悅,她將吃完的魚骨隨手往旁邊一扔,轉頭對陸雲輕嚷道:「趕緊吃!吃完上山!」


  陸雲輕也不敢答話,只是低著頭吃魚。吃完之後,他撿起女人扔在一旁的魚骨,連同自己手中的一起扔進了火堆,然後他和公皙然捧起沙土蓋滅了篝火。


  女人不耐煩的說道:「趕緊上山,管它幹嘛?真是多此一舉。」


  公皙然反駁道:「必須滅掉火,不然會失火的。」


  女人白了公皙然一眼,小聲嘀咕道:「哼,小屁孩兒。」


  隨後,公皙然將兩隻水桶打滿,然後挑在肩上,說道:「我們走吧。」


  「哥哥,我來挑吧。」陸雲輕趕忙上前,想要幫公皙然挑水。


  「不用了,我習慣了,這個不算沉。」公皙然笑了笑,挑起水桶就往前走。


  陸雲輕跟到公皙然身後,試著用力提了下水桶,發現水桶一點都不輕,就趕緊說道:「哥哥,這個水桶好沉啊,要不,我幫你提一隻吧。」


  「不用了,提著更費勁,挑著反倒更省力呢。」


  「那,那等哥哥累了,我再幫哥哥挑一會兒吧?」


  「不用啦,你能爬上去就很好了。」


  說罷,公皙然指了指雲霧繚繞的山頂。


  三人走了半個時辰,女人突然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走了,她累得喘不過氣來,陸雲輕也顯得十分疲憊。


  「還,還要多久啊?我,我不行了。」女人喘息道。


  「還有一個時辰吧。」公皙然擦了把汗。


  「悔死我了,我就不該上來,說不定往前走也有人家,我上什麼山啊,啊呼,啊呼,累死我了。」


  「哥哥,我,我挑一會兒,啊呼,我挑一會兒吧。」陸雲輕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的說道。


  公皙然對著陸雲輕微微一笑,「不用了,我沒問題,倒是你,還要再堅持一下呀。」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繼續上路,平常一個半時辰的山路,這次卻走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漸晚時,三人終於爬到了山頂的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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