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峰迴路轉
大門緩緩打開,光芒越來越明亮,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重新在張循眼前展開。此時,他心中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波瀾。
然而,就在大門徹底打開的瞬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竟然浮現在那耀眼的光芒中,那身影邁過大門的阻隔,一把將他緊緊摟在懷中。
「我來了。」
此時,張循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所有壓抑的情緒瞬間迸發,眼淚決堤而出沿著臉頰汩汩流下。這個清晨,他經歷了太多太多,恩怨、善惡、成敗、生死,這些對立的字眼猛烈衝擊著他的靈魂,然而此時此刻,一切都變得不重要了,因為那個人來了。
他只是緊靠在那人的肩膀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沒事了,我來了。」姬政撫摸著張循的頭,輕聲說道。
「小姬,我還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不,我會一直守護著你。」
張循強壓住哭腔,偷偷抹去眼淚,他這才發現原本包圍在高台之外的陳國人已經消失不見,皇宮南部已經被吳兵佔領。
「剛才包圍在外面的陳國人呢?」張循疑惑不解。
姬政幫張循抹掉臉上的淚痕,答道:「陳國人被擊退了,現在已經退至城北。現在城南已經被我軍完全控制。」
這時,高台里的吳兵們歡呼著衝出宮殿,與外面的戰友們相擁在一起,他們得救了!
「謝謝你……小姬。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就打算投降了。」
「那就好,你知道么?我最擔心的就是你會選擇飛蛾撲火,你一定要記住,任何時候都要活著,千萬不要輕易尋死。只要有我在,就一定會想辦法救你!」
張循撅嘴吹了口氣,「哼,我在你心中就那麼弱?你是不知道,我差一點就生擒陳王了!欸,可惜,實在可惜!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來話長,我們先離開皇宮,退守南城,路上我再向你詳細講述。」
「好。」
於是,二人率領部隊退回南城,一路上姬政向張循講述了二人分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原來,前天晚上陳國派遣黑衣人夜襲大營,襲擊被張循和姬政挫敗之後,姬政便連夜趕往欒山接管部隊。
昨天一早,姬政抵達欒山,發現四千大軍竟然退兵十里遙望欒山,這樣的部署既不能隨時掌握陳軍動向,也不能及時牽制陳軍,於是姬政下令部隊向欒山挺進,並與陳軍咫尺相對。
姬政料定陳軍與宛丘城必有聯絡,便命人在宛丘城與欒山之間的所有通路上做好埋伏,絕不放過任何經過的人馬。
子時剛過,姬政正在休息,突然帳外有士兵進來報信。
「姬參軍,我們抓住了一個宛丘城來的細作,還從他身上搜出來個令牌兒。」
「拿來我看。」
姬政接過令牌,借著燭光一看,發現這所謂的令牌其實是一枚符節,符節上刻有「太史令」三個字。姬政立即覺察到這個細作絕不簡單,於是趕忙對士兵說道:「帶他去中軍營帳。」
「喏!」士兵領命而出。
姬政穿上鎧甲,帶著冬牙一同來到中軍營帳,只見一個穿著精緻的年輕人正被綁縛在地上。
「你是何人?」姬政問道。
「我……我是太史大人的侍從。」
「哦?太史是誰?」
「太史就是句谷大人。」
「你要去幹什麼?」
「太史大人托我辦點事,我只是路過而已,只是路過。」侍從結結巴巴道。
「哼,路過?你已被俘,怎還敢用這種屁話來敷衍我?來人!拖出去斬了!」姬政喊道。
兩個士兵衝進營帳,一把架起侍從,拖起來就往外拽。那侍從驚慌失措,急忙掙扎著喊道:「我說!我說實話!我說實話!」
姬政示意士兵放下侍從,走上前問道:「那好,我問你,你這是要去哪?」
「去欒山。」
「去欒山幹什麼?」
「報信。」
「報什麼信?」
「報告軍情!」
「什麼軍情?」
「宛丘城外五千吳軍今日凌晨攻城,太史大人請蕭將軍火速支援,並將吳國太子轉移至宛丘城。」
「胡說!事已至此還敢滿口胡言亂語,拖出去斬首示眾!」
「冤枉啊!將軍!我說的句句屬實啊!」
姬政見侍從聲淚俱下,顯然已經被嚇破了膽,不像是在說謊,但他所說的情況自己竟然完全不知情。難道張循真的攻城了?就算是真的攻城,五千兵馬又從何談起?一天時間絕不可能調集到這麼多兵力,姬政一頭霧水,完全想不明白。
姬政示意士兵放下侍從,又問道:「你能確定攻城的兵力有五千人?」
「確定!請將軍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貴國五千大軍就在宛丘城下。我跟隨太史大人爬上城牆去看了,是真的!真的有五千人啊!將軍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小人所言句句屬實啊!」
姬政摸了摸下巴,苦思冥想還是搞不明白張循到底從哪裡變出這麼多人來,不過他現在可以確信這個侍從沒有說謊,或許張循真的用了什麼靈招妙計。但倘若如此,張循應該會派人通知自己,不過轉念一想,自己能阻截陳國的信使,陳國人就不能阻截張循的信使么?
姬政腦中混亂,突然想起剛才侍從提到了一個人——蕭將軍。
「你剛才說報信給蕭將軍?他是誰?」
「蕭攝將軍!我國的鎮國大將軍!也就是此次抗戰的主將!」
「蕭攝?是什麼人物?為何從未聽說過。」
「蕭將軍原本不是陳國人,前兩年才來到陳國。他來了沒多久就被大王封為鎮國大將軍,蕭將軍歲數跟您差不多,別的我就不知道了,將軍!知道的我都說了!還望將軍饒命啊!」
姬政心中仍舊疑惑重重,於是命人將這侍從押下去嚴加看守,隨後又派遣曹足火速前往宛丘城探明究竟。
雖然尚不清楚宛丘城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姬政隱約感覺到張循可能採取了一些極端的做法,而這些做法也極有可能令其深陷險境。姬政擔心至極,但不管怎樣,眼下他必須知道這個蕭攝——蕭將軍,到底意欲何為?
姬政摩挲著符節,腦中萌生出一個大膽的計劃。他脫去鎧甲,換上一身便裝,只帶冬牙一人,趁著漆黑的夜色離開了營地。
二人騎馬來到陳軍營前,冬牙十分緊張,低聲問道:「姬政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要是被認出來怎麼辦?」
姬政搖頭道:「這次行動雖然看似風險很大,但並沒有什麼實質的危險,陳軍裡面沒有人認得你我,不會有事。」
「可是我們這樣過去能有什麼用呢?」
「我必須弄清楚陳軍的情況,現在有符節在手,是個一探究竟的大好機會。而且,一直以來我都感覺指揮作戰的陳國將領是同一個人,現在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而這個人應該就是蕭攝。」
「那他可是夠厲害的,這些日子交鋒下來,我們沒佔到任何便宜。」
「嗯,這蕭攝是個厲害的傢伙,年紀和我差不多竟能被冊封鎮國大將軍。哼,知己知彼方能取勝,今晚我倒要會他一會,看看他到底有何過人之處。此外,我們也可以趁機問詢一下太子的情況。」
冬牙仍顯得憂心忡忡,「姬政哥,我還是擔心咱們會被識破,畢竟一開口就會聽出口音不同。」
「放心,我是洛陽人,口音與陳國相差不大,蕭攝不是陳國本地人,很難發現差別。再說了,我們有符節,怎麼都能矇混過關。你記住,到時候盡量不要說話就是了。」
「嗯!」冬牙用力點了點頭。
二人在陳軍營地前下馬,姬政向守兵出示符節,並自稱太史大人侍從,前來通報宛丘的消息,事關緊要,務必親自向蕭將軍說明。
守兵核驗符節之後,便放二人進入中軍營帳等候。
姬政和冬牙在中軍營帳焦急的等待著,姬政自知口才不如張循,但多少也從張循那裡學到了一點皮毛,他已經想好要如何對答,並且做足了準備。
等待中的時間似乎無比漫長,姬政有些緊張,他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手心也滲出汗水,他側臉看了一眼冬牙,發現冬牙更是緊張的臉色蒼白。他輕拍冬牙的後背,示意冬牙不要害怕,冬牙點了點頭,然後深吸幾口氣,緊繃的神情才略有舒緩。
這時,營帳外傳來腳步聲和金屬鎧甲摩擦的聲音,姬政斷定,那個一直在暗中與他們對抗的將軍——蕭攝馬上就要出現了。雖然緊張,但他還抱有一些期待。
營帳的門帘掀開了,姬政抬頭望去,只見,那蕭將軍半個身子剛剛邁入營帳,也正向他望來。一時間四目相對,兩人都是大吃一驚。
說時遲那時快,蕭攝轉身出帳,高喊道:「來人!把這二人給我綁了!」
話音剛落,姬政掀桌而起,拉起冬牙就要衝殺出去,但一眾士兵迅速上前圍住營帳,將二人圍困其中,姬政只得挺出炎熾劍,與陳兵咫尺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