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襲舒縣
深夜,月黑風高,舒縣中心位置的一處大宅子被改成了臨時的副將軍營房,太子友、張循和姬政三人正在其中飲酒暢談。
太子友兩頰紅潤,神情微醉,搖晃著玉杯笑道:「二位果然是難得一見的英才,日後還當為國家盡心儘力才是。」
張循端起一隻玉杯,向太子友敬酒道:「感謝太子殿下賞識,我二人自當盡綿薄之力,只是……兄長姬政尚無官職,還望太子殿下能提拔兄長,兄長之才遠勝於我,如果不加以重用實在是國家的損失!」
太子友向姬政敬酒道:「剛才聽姬先生論戰,我已知先生大才,昔日先帝正是重用了伍相國和孫武大將軍才有了吳國今日的強盛,我自然也知道人才的重要性,像先生這樣的人才,我必有重用。請先生放心,本次征戰歸國,我自當向父王舉薦先生!」
姬政聽罷舉起一杯酒,向太子友敬酒道:「謝殿下知遇之恩,政當建功立業,為國家盡所能之事。」
三人同舉酒杯,互敬之後,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原本夜深人靜的街道上突然傳來嘈雜的喊殺聲,一時間殺聲四起,火光衝天。
侍衛驚慌失措的衝進營房,一頭撲倒在太子友面前,報告道:「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快跑啊!」
「怎麼回事!」太子友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陳國人!陳國人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來了!不知道有多少!四處放火放箭!咱們死了好多人啊!」
太子友頓時慌了神,酒也醒了大半,他拉起張循和姬政就要往外跑,「糟糕!快!肯定是陳國人殺回來了!咱們趕緊逃吧!」
姬政一把按住太子友,「殿下莫慌!咱們還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貿然出去可能會更加危險!不過聽外面的聲響,不像是大規模進攻,我猜測是陳國人利用地道發動了襲擊。」
張循也贊同姬政的說法,「外面亂作一團,暗箭滿天飛,現在出去的話,萬一殿下被暗箭射中,那才真是萬劫不復了!」
聽了這話,太子友才稍稍鎮定下來,「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難道就坐以待斃不成?」
姬政道:「殿下,現在我們應該留守在這裡,但這不是坐以待斃,而當下最好的選擇。此外,現在應該命令士兵把守大門,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如有任何情況,須立即通報。還有,要多打幾缸水上來,以防營房失火。」
「有道理,有道理。」太子友連連點頭,指著侍衛喝令道:「還不快去!快去打水啊!」
「諾!」侍衛應命,慌張的跑了出去。
姬政從架子上取下太子友的金甲,一邊幫太子友穿上鎧甲,一邊說道:「殿下,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穿上鎧甲更安全一些,我們二人今晚會一直守護在殿下身旁。」
「太好了!太好了!有二位在身邊,我就放心了!」
半個時辰之後,外面的喊殺聲漸漸消失,原本被火光照亮的天空也逐漸恢復了幽暗,騷亂很快就被鎮壓,而且遠未波及到太子友所在的房舍。
天色微亮,太子友正身著金甲,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張循也坐在地上,一手支著頭,呼呼打盹。姬政手持書卷,顯然一夜未眠。
這時,一個侍衛進入營房,報道:「報!大將軍有令,請太子殿下前往將軍營房參加緊急議會!」
「啊!陳國人殺進來了!?」太子友忽然驚醒,惶恐的眨著惺忪的睡眼。
侍衛答道:「太子殿下!陳國人早已被擊退!」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剛才說有什麼事來著?」
「將軍有令,所有將領速去將軍營房參與緊急議會!」
「好,我這就過去,你下去吧。」
「請殿下儘快,黃將軍要求所有將領立即趕到。」
太子友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道:「知道了,我洗把臉就過去,這一身酒氣去參會總歸是不太合適。」
「諾!」侍衛雖然心急,但也不敢再催促,只得應命離去。
張循也醒了過來,看到姬政正在一旁讀書,便問道:「小姬,你一直沒睡么?」
姬政道:「是的,昨晚的騷亂很快就被鎮壓了,後來發現,那的確是陳國小股部隊的偷襲騷擾。」
「哦,原來如此。」太子友徹底鬆了口氣,轉頭望向窗外,見天邊剛剛泛白,頓時心生鬱悶,嘟囔道:「天還沒亮就議會,真不知道能有什麼事情。哎,既然是軍令,我們還是趕快參會去吧。」
姬政拱手道:「那我先回營帳休息了。」
太子友一把拉住姬政,滿懷誠意道:「先生隨我們一起去吧。」
姬政有些為難,「這是軍機會議,我並無官職,參與這種議會恐怕並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雖然尚無官職,但從現在開始,你也是我的策士了!以後的軍機議會我都要帶你參加!」
姬政忙行禮拜謝:「謝太子殿下。」
過了一會兒,三人來到不遠處的縣令府衙,這裡已經被改造成了臨時的將軍營房,眾將領到齊,只等太子友和張循二人。
黃蘊綳著臉,心中不悅,他本想借遲到之事好好斥責張循一番,但見張循和太子友一同趕來,卻又不好發作,總不能連同太子殿下一同斥責。黃蘊暗暗叫罵,但也只能忍氣吞聲,而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個不曾見過的人正跟在二人身後。
黃蘊頓時火冒三丈,指著姬政厲聲呵斥道:「那是何人?竟敢闖入軍機重地?來人啊!給我拿下!」
衛兵剛要上前捉拿姬政,太子友急忙挺身護住姬政,呵斥衛兵退下,說道:「此人名為姬政,屢有高見,我已將他收為策士,今天帶他來參與軍機議事,有什麼問題么?!」
黃蘊氣不打一處出,可終究無可奈何,只能哼了一聲,說道:「既然是太子殿下喜愛的策士,那就呆在最後面聽吧。」
眾人立定之後,黃蘊說道:「昨晚陳國人夜襲舒縣,我軍輕傷三十餘人,死亡及重傷十餘人。現已查明,陳國人利用隱蔽地道對我方進行了夜襲,他們始終在暗處放箭、放火,始終不曾正面對抗。我們巡查一夜,沒能抓到一人。至於地道的位置,更是一無所知。因此,今天所有將領務必親自帶人搜查舒縣的各個角落,無論如何也要把地道給我找出來!」
「諾!」眾將領齊聲回應。
「另外,大軍明日必須休整完畢,留下一千人防守舒縣,後天整軍向洪縣進發!」
聽到這一命令,張循心急火燎,雖然極力按捺,但終究還是沒能忍住,開口說道:「黃將軍!在下有一些看法。」
黃蘊一看,又是張循,登時大怒,惡狠狠道:「怎麼又是你!怎麼就你有看法!就你事多!」
張循拱手道:「屬下覺得留守一千人實在太多了,留下一百人足矣。」
聽到這個建議,黃蘊又好氣,又好笑,指著張循說道:「呵呵,上次你說要先試探,然後再攻城,當時我還以為你是個謹慎之人,怎麼這次你又如此輕率,竟會嫌留下的人多了?」
「黃將軍,接下來我們要攻打洪縣,那麼攻下洪縣之後,將軍是否還要留下兵力守城?」
「廢話!哪一寸城池不是將士們拿命換回來的?豈有不守之理?」
「如此一來,將軍也要留下一千人了?」
「一千人怎麼夠?到了洪縣,就是進入了陳國腹地,而且洪縣更大,一千人不夠,要兩千人守城還差不多。」
「那麼接下來的北楊縣,巴集縣呢?如果都留下兩三千人防守,等我們打到宛丘城下的時候,兵力恐怕就不足一萬了。」
黃蘊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當你有什麼高見呢,真是愚蠢至極!」
張循心中不服,按住性子說道:「在下確實愚蠢,還請將軍指教。」
「等我們打到了宛丘城,這陳國也就被打的差不多了,一座孤城,別說一萬人,三千人都能輕鬆攻下!再說了,真到了到那時,這陳國也差不多該投降了吧?哈哈!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啊!哈哈!」
黃蘊大笑,其他將領也跟著哈哈大笑。
誰想,笑聲過後,張循卻硬著脖子問道:「將軍,萬一陳國不投降呢?萬一等待我們的是一場苦戰呢?」
黃蘊大怒,瞪大眼睛說道:「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屆時我只需從舒縣、洪縣、北楊、巴集把守軍調到宛丘城下,不就好了么?」
張循見黃蘊態度堅決,自知勸告無用,只得暗自嘆了口氣,懊悔頂撞了黃蘊,於是行禮道:「末將考慮不周,還是將軍高見。」
「哼!年輕人,多學著點吧。」
軍機議會結束之後,張循與姬政走回營房,姬政笑道:「你是怎麼了?我可從來沒見過你這個樣子,以前的你可是三寸不爛之舌,三言兩語就能把人繞暈了,然後拐著別人順著你的想法走,今天倒好,怎麼就跟傻了一樣?是不是把所學的論辯之術都還給師父了。」
張循心中鬱悶,哀嘆道:「不知道,可能是因為如今我身為臣子,言行都須考慮家國利益,所以不得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樣可不好,黃將軍顯然開始厭煩你了,以後跟將軍提建議時還是得用些技巧。」
「是啊,以後得注意了。不過……小姬,你覺得我剛才提出的建議對么?」
「我覺得你的建議基本上是正確的。」
「嗯,分兵不利,需要集中力量進攻才是啊。」
姬政搖頭,「也不盡然,分兵是否有利,要結合整體的戰略節奏來看。如果計劃速戰速決,那就不應該分兵,只留少量部隊和傷兵守城即可;如果計劃打持久戰,那就應該分兵,鞏固城防和聯絡線,穩步推進戰略縱深。」
「你說的沒錯,可是就黃將軍的戰略來看,應該是追求速戰速決的,正是依照他的戰略,我才提議留少量兵力守城。」
「是啊,戰略與戰術不匹配,這可是大忌,說到底,我覺得黃將軍還是太過輕敵了。」
張循點頭贊同,「沒錯,我也覺得黃將軍輕敵了。」
二人繼續走了一會兒,姬政突然在一座土牆前停了下來,他從牆上拔下一支箭矢,遞給張循說道:「這是昨晚陳國人夜襲時用的箭矢。你看,這支箭矢是不是比常規的箭矢要短一些。」
張循擺弄著箭矢,點頭道:「沒錯,確實短了不少。」
「這種短箭一般都是配合手弩使用,所以陳國人夜襲的目的並不在於奪城,而在於騷擾,今後他們可能會把這種夜襲變成家常便飯,進而促使我們留下更多的防守力量。」
「這樣的話,陳國人很可能是在故意削弱我們的主攻力量,真到了宛丘之戰的時候,還真的有可能會變成一場苦戰。」
「沒錯。」
張循憂心忡忡,問道:「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去找太子殿下,讓他跟將軍建議一下?」
姬政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這樣合適不合適,公皙兄如果在就好了。」
「是啊,也不知他們現在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