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姑蘇重逢
兩天後,冬牙作為嚮導,與郎中令黃大人安排的隊伍一同前往義陽村查封金礦。張循等人送別冬牙之後,途徑鬧市,見到一群人正圍成一個圈,甚是熱鬧。
「欸?前面那麼多人,肯定有什麼好玩的事兒。小然哥,咱們過去看看唄。」張循好奇,催促著其他人往人群方向走。
「你這愛湊熱鬧的毛病還是沒改。」公皙然笑著說道,「也罷,就當是放鬆一下了。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太緊張了。」
「嘿嘿,那我先過去啦!」張循說著,便快步向人群走去。
「走吧,霜荼。」公皙然帶著霜荼跟在後面。
只見人群之中,一個人正在叫賣,「快來看,快來看啊!天底下最好的盾,沒有任何兵器可以刺穿的盾!」
這時,人群中有人喊道:「賣家,你的矛呢?昨個兒你在這兒賣矛,說你的矛是天下最鋒利的兵器,可以刺穿任何盾牌,怎麼今天你的盾又沒有任何兵器能刺穿了呢?拿昨天那個矛刺下試試!」
賣盾人大笑:「昨天的矛已經賣出去了。」
人群起鬨,「騙子!騙子!都是唬人的。」
賣盾人不服的說道:「我可沒騙人,昨天的時候這面盾牌還沒打造好,所以昨天賣出去的矛就是可以刺穿任何盾牌。不過,各位!今天這面盾打造好了,可謂是更勝一籌,絕對是天下最好的盾!啥也扎不透!嘿嘿!快來看啊!天下最好的盾!」
這時,一個武夫從人群中走出來,指著賣盾的嚷道:「我不信!你敢不敢讓老子試試!」武夫說罷,從腰間抽出一把劍來。
賣盾的不屑,「試試就試試!你來吧!」
「好,看我一劍刺破你的盾!」
於是,賣盾的舉了起來盾牌,武夫也握緊了劍。
人群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等待著。只見武夫退後幾步,緊接著怒吼一聲,猛地向盾牌衝去,當距離盾牌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他突然跳起,雙手握劍,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集中在劍尖上,狠命的向盾牌刺去。
「鐺!」一聲巨響,武夫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人群迫不及待的向武夫手中的劍望去,只見那把劍已經嚴重損毀,劍刃捲曲,完全無法使用了。再看那盾牌,竟然完好無損。
賣盾的舉起盾牌,向眾人炫耀道:「怎麼樣!我這盾是不是世間最好的盾!哈哈哈!快來看啊!世間最好的盾!誰買到誰就賺了啊!」
人群也紛紛點頭,交口稱讚。
「哼!我也要試試!」突然,人群中站出一個異族女子。
「哈娜小姐,別管他了,咱們走吧。」姬政拽了下哈娜,試圖攔住她。
可是哈娜卻並未理睬,她甩開姬政,然後「刷」的一下從姬政腰間拔出那把匕首——月刃。
「哎,你這愛湊熱鬧的毛病跟那傢伙真是一模一樣……」姬政無奈的小聲嘀咕道。
「這位小姐?你這是要拿這個小匕首來試我的盾么?哈哈,別開玩笑了!」賣盾的不屑的說道。
「怎麼?你不敢么?」哈娜不服氣的問道。
「笑話!這有什麼不敢的!我是怕把這個小匕首弄壞,小姐要心疼了。再說,你這麼個弱女子,恐怕沒把我的盾刺破,倒是把你自己傷著了。哈哈哈!」
「哼,誰心疼還不一定呢!來吧!」哈娜說著,緊緊握住匕首,將其舉在面前。
「好!來!」賣盾人也將盾牌舉起。
此時,人群開始指指點點,並傳來陣陣笑聲,有人議論道:「這個小姑娘真是不自量力,剛才那個武夫用劍都傷不了這盾,她一個小姑娘拿個小匕首能怎麼樣,哈哈。」
哈娜緩緩向盾牌走去,那賣盾的笑著問道:「小姐難道不用助跑么?還是怕摔著自己?哈哈,到底是弱女子。」
哈娜沒有理睬他,只是默默走到盾牌前,將匕首舉過頭頂,她看了眼賣盾的人,微微一笑,然後突然發力,使勁向下刺去。
電光火石之間,匕首與盾牌交鋒的位置傳來一聲悶響。人群再次安靜了,當他們望向盾牌時,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那把匕首竟然深深的扎入了盾牌,而那原本堅硬無比的盾牌卻好像一塊麵餅,毫無招架之力。
哈娜費了好大勁才將匕首拔出,笑著說道:「怎麼樣,我的月刃可是毫髮無傷,嘻嘻。」
「小姐,這……這匕首太厲害了,我……我能看看么。」賣盾的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嗯,你看看吧。」哈娜大方的將匕首遞給賣盾人。
賣盾人接過匕首,仔細的端詳一番,果然,這匕首沒有絲毫損壞,不僅鋒利無比,甚至連個磨痕都沒有。
「嘿嘿嘿,你這匕首真不錯,嗯,真不錯……」
「那還用說。」哈娜雙手懷抱,得意的說道:「好啦,看夠了吧,把月刃還給我吧。」
「別急呀,這位小姐,你看啊,這盾呢,原來也是面好盾。可是被你這麼一紮,就成了面破盾,我還怎麼賣啊。不如這樣,這盾就送給你了。我呢,就收下這把匕首,咱倆就算是扯平了,你說是不是。」賣盾的說著就把月刃往自己腰間收。
「呸,誰稀罕你的破盾!快把月刃還我!」
「哎呦,這位小姐,咱不能不講道理啊。我這盾可是你弄壞的,這麼多人看著呢,你總要賠償不是?我這盾可是要賣錢的,你這一弄,我得損失多少錢?要說這可是要打官司的。咳咳,我看你是個異鄉人,這官司我就不打了。但是這個小匕首,我就留下當做補償了。」賣盾人一邊耍賴,一邊收拾攤子,準備開溜。
這時,姬政猛然從人群中跳出來,一把抓住賣盾人的手腕,往後一拽,一下子就將賣盾人擒住。
賣盾人疼的哇哇叫,姬政也不理睬,只是伸手將月刃取回,然後狠狠的把賣盾人推向一邊。賣盾人踉蹌了幾步才站穩身子,轉過來看到身材魁梧的姬政,自知打不過也不佔理,便灰溜溜的跑掉了。
「小姬!小姬!」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個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姬政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在原地,不敢回頭,害怕一回頭就會發現這耳畔的聲音只是虛妄的錯覺。
雖然他帶著哈娜來到姑蘇就是為了尋找曾經朝夕相處的師兄弟,但生離死別之後,誰又能確保故人安然無恙呢。他不敢奢望一切都回到起點,也不敢想象那些朝思暮想的人都恰恰站在身後,更不敢像從前那樣指點江山,評說著他們未來的樣子。現在的他只是獃獃佇立在原地,等待著那漫長的瞬息。
然而,就在那個熟悉的人從身後將他緊緊抱住的時候,姬政從他的臂彎里感受到了濃烈的思念,從他的胸口前感受到了熱情的喜悅。
姬政緊緊的抓住那人的手,極力的控制自己的眼淚,他回過頭,看到公皙然和霜荼也微笑著站在身後,終於,姬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滴眼淚蜿蜒著淌過他的臉頰。
在沿街的酒肆,六人圍坐。此時的重逢對三兄弟來說已經恍若隔世,張循和姬政分別講述了這幾日的經歷,現在看來,他們都可謂是九死一生。
姬政說道:「我與哈娜小姐離開溪谷雲澗之後,先去了義陽村,只看到一片廢墟。然後我們又去了長邑縣,想看看能有什麼發現,誰知到了長邑縣一打聽,才知道頭天晚上李子達被人收拾了,不過真沒想到就是你們做的。」
「嗯!李子達這個敗類,他有太多人命債要還,真不該讓他跑掉!」張循說罷嘆了口氣,接著懊惱的感嘆道:「哎,我當時真不應該讓你去長邑,害你吃了這麼多苦。」
「別這麼說,你們也不容易,這些日子也是一場惡戰接一場惡戰,好在娰先生一家都平安。」
「哎……只是我們沒能救出更多的人。」張循低下頭黯然神傷。
「不,怪我沒能看出李子的達豺狼之心。」姬政也滿心自責。
二人陷入了沉默,和予見場面尷尬,便笑著舉起酒爵向姬政說道:「姬政哥,早就聽聞您大名,今天終於得見本人,小弟敬您。」
和予說罷一飲而盡。
「和予兄弟,請。」姬政也舉起了酒爵,卻只飲了一小口,此刻他的內心被自責充斥,沒有心情喝酒,也沒有注意到和予已經先干為敬。
「喝光!」哈娜指著姬政呵斥道。
姬政迷茫的轉頭看著哈娜,有些不知所措,尷尬之餘剛想說什麼,沒想不等他開口,哈娜竟一把抓起他的酒爵,替他一飲而盡,「哼,打架那麼厲害,喝酒卻這麼磨蹭,他是一直這麼煩人么?」
公皙然微微一笑道:「姬兄並非一向如此,實在是遇到了哈娜小姐,才有人可煩了。」
於是,六人鬨堂而笑。
姬政不好意思的對和予說道:「和予兄弟,實在抱歉,剛才在下有些心事。」
和予向姬政說道:「姬政哥,哪裡的話,剛才聽了你這幾日的經歷,我佩服萬分,要不是姬政哥急中生智,放冬牙回去報信,我爺爺奶奶恐怕也難以逃出生天。還有我妹妹霜荼,可能也沒法與我再次相見,這都是托姬政哥的福。來,我再敬您一爵。」
和予說罷,又舉起酒爵。
「請。」姬政也舉起酒爵,二人一飲而盡。
「姬政哥,你和哈娜姐姐本來也是要去找小循哥的,沒想到能在鬧市遇上,這可真是緣分使然,我看,不如今晚就在我家住下吧,明日我帶二位去見我父親和爺爺奶奶。」
姬政看著哈娜,問道:「哈娜小姐,如此可好?」
哈娜點了點頭,「沒什麼不好的,反正比睡樹底下強多了。」
「那就有勞和予兄弟安排了。」姬政向和予行禮道。
「哪裡哪裡,父親知道我能與三位先生結交,一定高興的不得了!而且我早就聽說姬政哥武功天下第一,明日可一定要指點我幾招啊!哦!對了!對了!我讓僕人再去置辦些姑娘家用的衣服、胭脂水粉,還有首飾什麼的,今晚應該就能備齊了,哈娜姐姐可以隨意使用。」
哈娜提起紗袖,看了看上面的破洞,自言自語道:「華夏人的裝扮我不太習慣,不過這身衣服是該換換了,就是不知道華夏人的衣服,我穿上會不會有霜荼那麼好看。」
「哈娜姐姐一定會很好看的。」霜荼微笑著說道。
「會么……總覺得我穿起來會有點奇怪……」哈娜歪著頭思索著。
「不會奇怪的,哈娜小姐天生麗質,穿什麼都會合適的。」姬政肯定的說道。
張循十分興奮,笑著說道:「哈哈!小姬,今天你跟我一起住,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呢。」
「什麼小姬?!叫我師兄!」姬政面露怒色,斥責張循不該當著哈娜的面亂叫。
「什麼師兄不師兄的,就是小姬嘛,都一樣啦。」張循嬉皮笑臉的擺著手。
「叫我師兄!」
哈娜覺得有意思,嬉笑著說道:「小姬?哈哈,原來你還有這樣的名字啊?」
「不不不,哈娜小姐,別聽他的,循弟最愛瞎胡鬧了!他向來這麼沒大沒小的!師父要聽見准要揍他的。」
「師父才不會揍我呢。對了,哈娜姐,你知道這個『小姬』是怎麼來的么?那是我剛進師門的第一天早上,那天早上雪可大了!都能沒過腳踝!」
姬政連忙端起一杯酒往張循嘴邊送。
「嗚……」張循被灌了一碗酒,這才堵住了嘴,他抹掉灑了一身的酒,笑道:「好啦,好啦,不說啦。」
六人又聊了一會,天色漸漸陰暗下來,灰濛濛的雲霧積壓在姑蘇城上空,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於是六人離開酒肆,回到郡尉府,吃過晚飯之後,便各自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