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狂花山人接電話的時候,激動興奮,因為他知道這是岳紫狩打來的。
他把岳紫狩的老婆拐跑了,岳紫狩可得氣成什麼樣兒啊!
那可不讓人激動嗎?
電話接通后,狂花山人立即端起了最拽的語氣:「噯,有事?」
「有。」岳紫狩的聲音清凌凌的水似的。
狂花山人有些意外,岳紫狩的語氣也太冷靜了些,完全不像一個老婆被拐的alpha啊。
「嗯!」狂花山人意圖激怒他,便拽拽地說,「你老婆在我這兒。」
「我知道。」岳紫狩答得很平靜。
狂花山人也是懵了。
「在羅家村?」岳紫狩又問。
狂花山人懵逼了。
岳紫狩出乎狂花山人意料的不吵不鬧。
因為他已經吵夠了、鬧夠了。
在發現伏心臣消失之後,岳紫狩急得發狂,砸東西、摔東西,陷入狂暴,得虧是在醫院裡,因此很快被制住,打了一針鎮定劑安定下來。
藥物強制性的讓他沉靜下來。
他很快把事情想明白了,反而平靜了不少。
雖然狂花山人很討人厭,但又意外的讓人安心。
起碼,伏心臣跟在狂花山人身邊不會有什麼危險。
狂花山人日後知道自己錯過了岳紫狩發瘋的經典場面,實在相當遺憾,簡直可以說是「抱憾終身」。
但現在,狂花山人還不知道岳紫狩經歷過一場瘋癲了,便有些失望,說:「你老婆在羅家村揭你老底,你也沒所謂唄?」
岳紫狩抿了抿唇。
他當然有所謂。
羅家村的往事可以說是岳紫狩心底最深的瘡疤。
然而,隔著電話,岳紫狩可以更容易地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他語氣淡漠地說:「你能讓我和我妻子說話嗎?」
狂花山人一聽,嘿嘿一笑,說:「不能。」
「行。」岳紫狩很乾脆,「那你跟他說,他家人出事了,讓他趕緊去吧。」
說完,岳紫狩就將電話掛斷了。
狂花山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電話就「嘟」的一聲切斷了。
狂花山人再次陷入懵逼——他不是不想讓岳紫狩和伏心臣通話的,他只是想要拿喬,讓岳紫狩低聲下氣求求他而已。
結果,沒有機會呢。
這岳紫狩可真是頭倔驢。
然而,狂花山人聽到岳紫狩說這樣的正事,也不可能不告訴伏心臣的。
收起電話之後,狂花山人就跟伏心臣說:「岳紫狩說你家裡人出事了,叫你趕緊去一趟。」
伏心臣一聽到家裡出事,臉色如土,趕緊答應了。
他又怨自己手機沒帶身上,沒法聯繫家裡,真是一顆心都要被急火給烤焦了。
還好,狂花山人主動幫他打聽。
這一打聽之下,才發現,不是伏建豐或者是喬蓉容出事。這對夫婦都很安好,出事的是艾妮。
「艾妮?艾妮不是出國公幹了嗎?」伏心臣記起來,艾妮出國公幹的機會還是岳紫狩幫她爭取到的。因此,艾妮才決定放棄插手伏心臣的婚姻。
狂花山人回答:「是的,她在國外被黑幫槍擊了,受了很重的傷。現在回到了京畿養病。你要去看她嗎?」
「去京畿嗎?」狂花山人問道,「那還挺遠的。」
伏心臣仔細一想,卻覺得,橫豎自己現在並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父母或者是岳紫狩,還不如先去一趟京畿看望受傷的表姐。
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是,無論是父母還是丈夫,都在羅家村的事情上欺騙了自己。
父母瞞著自己的動機倒是顯而易見的。
不僅僅是岳紫狩有童年陰影,伏心臣也有。父母害怕伏心臣心裡承受不住,因此選擇了隱瞞。這是很多家長都會選擇的做法,不一定是正確的,但他們覺得這對孩子好,便這麼做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父母一開始反對他和岳紫狩的婚事。
但是,後來為什麼又改口接受了呢?
伏心臣對此感到很疑惑。
真的是像艾妮推測的那樣,岳紫狩對父母一半威逼、一半利誘嗎?
伏心臣覺得並不是這麼簡單的。
狂花山人看伏心臣可憐兮兮的,便對他很照顧,專機將他送去京畿,還安排高級酒店。
伏心臣倒是頗不好意思,只說:「這太破費了。」
「你想想,」狂花山人說,「是我不顧你的想法,串通醫生給你打麻醉把你帶到大山裡了。你不報警抓我已經是你腦子有坑了,你再感謝我,那真的是無藥可救。」
「……」伏心臣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狂花山人又將伏心臣帶到了艾妮所住的醫院。
艾妮這是工傷,住的是帝國安排的高級病房。
艾妮原本獨自在病房裡看書,忽然見有人來探望,一抬眼看見是狂花山人和伏心臣同來,便十分驚訝。
等她稍稍回過神來,推斷說:「你果然拿了名片向狂花山人求救了、離開了岳紫狩了?」
伏心臣一陣尷尬。
艾妮臨走之前,塞給了伏心臣一張狂花山人的名片,讓伏心臣想離開岳紫狩的時候就找狂花山人。
現在,伏心臣和狂花山人雙雙出現在京畿,也怪不得艾妮這麼想。
「不、不全是這樣……」伏心臣也不知該怎麼解釋現在這個情況。
狂花山人倒是說:「你怎麼回事?好好的也能中槍?」
「哼!」艾妮冷笑道,「好好的怎麼會中槍?當然是被暗算的。」
狂花山人說:「我猜也是,你一年到頭得罪不少人。今天才被暗害,也算是你走運。」
「按照這個說法,」艾妮說,「你現在都還沒被暗害,你不是更走大大的運?」
「誰說我從沒被暗害呢?」狂花山人答,「只是我比較聰明罷了。」
伏心臣聽到「暗害」二字,心中一跳,只說:「怎麼就暗害了?誰暗害你?」
「現在……倒不算很明白。」艾妮答,「但我覺得可能是岳紫狩吧。」
「這怎麼可能?」伏心臣驚訝無比。
艾妮只說:「伏擊我的人說是黑幫混混,自稱是恰巧碰上我,只是想劫財的。但我看他們的身手很專業,而且埋伏得比較有設計,絕對是有組織、有預謀,就是沖著我來的。」
「就是這樣,也不能說是子獸哥……住持啊。」伏心臣下意識地回護岳紫狩。
艾妮發現自家表弟還是護著岳紫狩那棵黑心蓮,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點了點頭:「是啊,光憑這個,我也沒懷疑上岳紫狩。是直到剛才,我才猜測是他的。」
「剛才?」伏心臣問,「剛才發生了什麼?」
艾妮說:「他剛剛給我打了個電話。」
「他給你打電話了?」伏心臣愣了愣,「他說什麼?」
艾妮苦笑:「看你還是挺信任他的,我也不好轉述,免得小老弟覺得姐姐添油加醋呢。我就給你聽錄音吧。」
艾妮習慣每一通電話都會錄音,便直接拿起手機,摁開了與岳紫狩的通話錄音:
艾妮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你好,請問是哪位?
岳紫狩的聲音也傳出來了:無名寺岳紫狩。
艾妮變得警備:是你啊?有什麼事嗎?
岳紫狩:你命大。那一槍差點射中你的肺部。
艾妮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怎麼知道?
岳紫狩沒有直接回答,說:我妻子可能會去找你。
艾妮一驚:為什麼?
岳紫狩說:你和他好好說,勸他回家吧。
艾妮更加警覺:這可不是我說了算的。表弟有他自己的想法。
岳紫狩說:子彈也有它自己的想法。想活命的話,就聽我的。
說完,岳紫狩就把電話掛了。
播完了錄音后,艾妮一臉不忿:「你說,這是不是赤裸裸的威脅?」
伏心臣愣了愣,也不好說什麼,只道:「也、也不一定吧……他也沒說是他乾的啊。」
艾妮聽得更生氣了:「小老弟,你……你怎麼都不明白啊?誰會直接說是自己乾的呀?他話里話外都是在威脅我!你還不懂?」
艾妮的通話記錄是全程無刪減的,絕對沒有剪輯過,就是原汁原味的版本。
其實這段通話聽起來確實挺詭異的,正常人都會覺得岳紫狩話裡有話、語氣陰森。
但伏心臣還是抿了抿唇,說:「可是,住持沒有動機這麼做啊?」
艾妮卻說:「那他監視你的動機呢?他顯然控制欲異於常人,還有精神病史……」
伏心臣聽到「精神病史」四個字的時候,心中忽然揪緊了,心中騰起的完全是對岳紫狩的憐憫和關心。
因為這種憐憫的存在,伏心臣更加無法用惡意去揣測岳紫狩了。
而在艾妮的視角里,伏心臣就是一副被狐狸精勾引了的傻書生樣子。
她恨鐵不成鋼地「噯」了一聲,但見伏心臣還是獃獃的不講話。她便無奈轉頭看向狂花山人:「道長,您覺得呢?」
在她的認知里,狂花山人和岳紫狩是死對頭,只要能給岳紫狩添堵的事,狂花山人都會不遺餘力地干。
狂花山人將伏心臣拐到了京畿,似乎也佐證了艾妮的想法。
因此,艾妮滿懷期望地看著狂花山人:「你說,岳紫狩那通電話是不是威脅我?」
狂花山人說:「真是岳紫狩要殺你,還留你到現在?還給你打電話?還讓你錄音?」
「……」艾妮愣住了。
說好的狂花山人很討厭岳紫狩呢?
伏心臣這個獃子被岳紫狩迷住了還算情有可原。
怎麼道長也被……?
難道岳紫狩真是個男狐狸不成?
狂花山人自顧自地說:「岳紫狩說『想活命的話,就聽我的』,應該是要保護你的意思吧。」
艾妮覺得狂花山人可能也中了岳紫狩的蠱了,眼皮猛跳:「誰保護人會這麼說話?」
「我啊。」狂花山人答,「換做是我也會這麼說的。」
「……」艾妮現在不但覺得傷口疼,還覺得腦殼疼。
她無力地躺平在病床上,閉上了嘴。
伏心臣見艾妮一副身累心更累的樣子,便先告辭了。
狂花山人便和伏心臣一同離開了醫院。
伏心臣其實也是身累心更累的狀態,一時不知該何去何從,便先回酒店休息。
狂花山人財大氣粗,給伏心臣訂的是的豪華套房。
不過,伏心臣也沒閒情逸緻端詳著豪華房間的布置。他剛回房間,就直接躺大床上,剛沾枕頭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豪華套房的景緻不錯,落地窗對著城市五彩霓虹的美景。
窗戶旁側飄動著精緻的紗簾,紗簾上透出一個黑色的高大的身影——這嚇了伏心臣一跳,伏心臣驚得幾乎喊出聲來。
但在他尖叫之前,卻認出了那個人的輪廓。
「子獸哥哥……」伏心臣啞聲喚道。
紗簾內的身影一頓,似乎因為「子獸哥哥」這四個字而僵住了。
「你……記起來了?」岳紫狩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顫抖。
伏心臣懷疑自己聽錯了,岳紫狩的聲音怎麼會發抖呢?
他的聲音總是沉穩的。
「我什麼都記不得。」伏心臣的聲音很沮喪,「對不起……」
「沒關係,這樣很好。」岳紫狩彷彿鬆了一口氣,語調回復平穩,「你還怕我嗎?」
伏心臣怔了怔,半晌搖搖頭:「不怕的。」
岳紫狩這才從紗簾背後走出來,身上穿的一套白色僧衣,在黑夜中不像高僧,卻似鬼魅。
伏心臣卻不感到害怕,反而像被迷惑了一樣,臉上都是依戀。
他下意識地撲到岳紫狩的懷裡,貪戀地嗅他身上的雨銹氣味。
岳紫狩猜測,這是伏心臣的依戀症導致的。伏心臣的身體就是會不由自主地迷戀自己的氣味,這是生理決定的,並不是伏心臣瘋狂迷戀自己。並不是伏心臣自然而然地依戀自己——不但不自然,還是人為導致的,是岳紫狩自己設計的。
這個認知讓岳紫狩很分裂,一半的他覺得很愉悅,很有滿足感,另一半的他卻覺得很沮喪、很失落。
如果伏心臣是打心眼地這般迷戀自己,那該多好?
伏心臣將頭靠在岳紫狩肩膀上,說:「你怎麼這麼快找到這兒來了?」
岳紫狩沒說話,只是安靜地撫摸著伏心臣的肩膀。
伏心臣又問:「對了,我在羅家村的時候,你也知道。」
岳紫狩聽到「羅家村」三個字的時候,身體微微一僵,仍不說話。
伏心臣皺眉,說:「你是不是不僅僅定位了我的手機?」
岳紫狩閉了閉眼,像是已經破罐破摔了,說道:「你身上有追蹤晶元。」
伏心臣好像已經不驚訝了,也不驚怕了,只點點頭,說:「原來是這樣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面對伏心臣的反應,岳紫狩隱秘地感到喜悅,但卻故意不顯露出來,故作淡定地說:「你記得有次在無名寺里聞到了心字香之後就睡著了嗎?」
「那個時候……我們還沒結婚吧?」伏心臣努力回想了一下,還是免不了吃驚,「那麼早就……」
「對,那麼早就……」岳紫狩的手輕輕摸索伏心臣後頸的標記,「還有更早……更早的時候……我就……我真是個可悲的變態,是嗎?」
伏心臣仰起頭,竭力想看清岳紫狩的臉,但因為屋裡沒開燈,卻什麼都看不清。
岳紫狩又說:「你表姐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伏心臣愣了愣,說:「她被暗殺的事情嗎?是誰做的,你知道嗎?」
岳紫狩問:「你會不會覺得是我?」
伏心臣怔了怔,說:「不會。」
「為什麼?」岳紫狩似乎有點兒好奇。
「不知道。」伏心臣搖搖頭,「但我覺得不是你。」
岳紫狩忽然低下頭,以幾乎蹂躪的方式去親吻伏心臣。
伏心臣被折騰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快要無法呼吸了。
過了許久,岳紫狩才將伏心臣放開。
伏心臣眼睛濕潤:「怎麼忽然……?」
岳紫狩說:「這是給你的獎勵。」
伏心臣昏昏然了一陣子,才回過神來:「你是故意的?」
「嗯?」
「故意用那麼曖昧的方式去跟表姐說話,讓她以為你是幕後黑手,然後再通過她來引起我的懷疑?」伏心臣的腦子突然澄明了。
「是。」岳紫狩乾脆地承認了。
似乎經歷了紫台的拘禁之後,岳紫狩不再那麼執著於營造完美的影像了。
他開始袒露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我是故意用那通話來引起你的懷疑的。」
「你為什麼這樣做?」伏心臣問,「難道你想測試我對你的信任嗎?」
「不錯,」岳紫狩承認了,「就是這樣。」
伏心臣猜對了答案,卻感覺更加疑惑:「在你對我做了……做了那麼多之後,你還認為我會完全信任你?」
「我沒有『認為』,只是『想知道』。」岳紫狩道,「我想知道,在我露出真面目之後,你還是否信我、愛我。」
伏心臣咽了咽:「如果我不信你了呢?」
岳紫狩笑了笑,用手指輕輕在伏心臣的後頸處畫圈:「夫人就不要問了,好么?」
伏心臣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岳紫狩不打算告訴伏心臣,自己帶來了繩索與鐐銬。
如果剛剛岳紫狩在紗簾背後問伏心臣「你還怕我嗎」的時候,伏心臣表現了害怕……
如果伏心臣看到了岳紫狩之後沒有表現出依戀……
如果伏心臣得知自己被植入了晶元后抗拒岳紫狩……
如果……
這些都是如果罷了,既然沒有發生,何必要知道呢?
「但我很高興,你還信我、愛我。」岳紫狩的愉悅似乎已經掩飾不住了,嘴角翹得高高的,像吃了糖的小孩。
伏心臣沉默了一會兒,又說:「羅家村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夫人就不要問了,好么?」岳紫狩又說了一遍這句話,但語氣已經毫無愉快的氣氛了,只剩一種不可掩飾的壓抑。
伏心臣沒想到岳紫狩仍不肯敞露心扉,失望與無力立時充滿他的心扉。
伏心臣搖頭,將岳紫狩推開:「你走吧。」
被推拒了的岳紫狩頓時變得像一條可憐的小狗:「夫人不跟我回家么?」
「不。」伏心臣搖頭,「在我還沒釐清思路之前,不會跟你回去的。」
岳紫狩似乎很失望,低下了頭。
伏心臣最受不得他這個樣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
被揉了腦袋的岳紫狩又昂揚地抬起了頭,眼睛亮晶晶的:「夫人,跟我回去么?」
「不。」伏心臣還是那一句。
岳紫狩低低一嘆,說:「那我只能……」
作者有話說:
明天完結(沒有意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