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為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操場瞬間安靜無聲。
「嗡……」
一支長約36公分的棕色箭矢，正筆直的扎在蓋倫的胸口，箭矢逐漸停止了顫動，只見一抹鮮紅的血液，從黑色內衣滲透出來。
而目睹了這一幕的孩子們，則紛紛慌了起來，傳出了數道驚呼聲。
「蓋倫閣下，這個傀儡魔晶放的時間久了，但好在還……」這時，黑鄧肯終於檢測完畢，然而當他回過頭，卻登時愣住了。
他看到了不遠處同樣呆愣住的羅迪，頓時明白了過來，眼眸中露出騰騰怒火。
「羅迪！」黑鄧肯粗喘著氣，即刻狂奔過來，「你他嗎瘋了嗎？！」
黑鄧肯作為3級戰士，儘管一眼就能看出，那支箭矢並未傷到蓋倫，甚至都沒能破開他的防禦，然而不論他作為蓋倫的邀請者，還是朋友，都絕對不可容忍這種事情！
可就在這時，黑鄧肯突然被攔住了。
蓋倫將胸口的箭矢拔掉，然後漠然看向不遠處的羅迪，「繼續射擊！」
「什麼？！」黑鄧肯和後方的一眾學員全部愣住了。
至於標靶邊上的羅迪，則更是被嚇得猛然顫抖，就連手裡的木弓都「哐當」落在了地上。
威嚴淡漠的嗓音再次傳來。
「沒聽懂我的話么？繼續射擊！」蓋倫沉聲喝道，「拾起你的武器，射擊！」
一股無形的威嚴綻放開來，這群學員們下意識向後倒退，看向蓋倫的目光猶如在看一頭恐怖的惡魔。羅迪則更是在強忍兩次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但是在股迫人的氣勢下，他卻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此刻顫抖著伸出手，將木弓撿了起來。
「咻」的一聲，羅迪的雙手劇烈抖動著，箭矢才剛剛飛出十幾米，就「啪」聲落地。
「沒吃飽飯么？重新拿出一支箭，這次我要看到你的力量！射擊！」蓋倫用譏誚的眼神盯著羅迪，冷冰冰的聲音回蕩起來。
「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羅迪甚至來不及擦去淚水，他死咬著牙，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從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矢，搭在木弓的中間段，接著全力拉弦，鬆開手指……
「咻！」劇烈的呼嘯聲中，箭矢化作了一道棕色的閃電，筆直地飛向蓋倫。
「很好，比剛才有力很多。」蓋倫抬起手，將氣勢洶洶的箭矢如同拍蒼蠅般拍飛，「但如果只能到這種程度，那你還是令我很失望……繼續射擊！」
羅迪的身軀顫抖著，他甚至能對上帝發誓，即便是他上個月在維魯亞城見到的三頭巨魔獅，也絕對沒有這個男人恐怖！
他強忍住內心的恐懼，從箭筒抽出了第四支箭矢……
「手臂抬高，挺直你的腰背！將全身的力量都用出來！」
「呵呵，力量勉強夠了。但是你的準頭呢？你以為武器只是用來過家家嗎？」
「把我想象成你最痛恨的仇人！你所射出的每一箭都必須要有意義！身為修鍊鬥氣的戰士，絕不可辜負手中的武器！」
……
積厚的烏雲仿若達到極限，終於傾瀉下傾盆大雨，低沉震耳的雷聲接連響起，刺激著學員們的耳膜。
然而對於這群男孩而言，這註定是畢生難忘的一天。仿若在那個男人的嗓音前，即便是轟鳴的雷聲都要蟄伏起來，他們看著蓋倫一次次拍去箭矢，一次次命令羅迪射擊，甚至都沒能意識到全身被雨水打濕。
羅迪的視線被水霧模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不斷重複著射箭的動作，就連肌肉的酸痛都感知不到了，整個人徹底陷入了麻木。
直到這時，羅迪的左手顫了顫。
「導，導師……沒箭了……」
當這道帶有哽咽的聲音傳來，所有學員都深深鬆了口氣，彷彿是這場噩夢總算能夠結束了，就連黑鄧肯都悄然抹了把額頭。
這時，那道魁梧的身影轉了過來。
「如你們所見。」蓋倫平靜而洪亮的嗓音響起，「我從未當過學院導師，也完全不懂如何教導孩子。」
「我無法教會你們知識，不能帶給你們輕鬆愜意的學院生活，甚至不能給你們任何樂趣！我只知道，在你們所賴以生存的小鎮西面，有貪婪的索多歷爾山脈馬賊，有危險的塔羅羅山脈魔獸，而在東面，還有亞古倫山脈的斯里克馬賊！」
「就在短短的一周前，黑鄧肯先生還被鋒利的匕首貫穿腹部，被攪爛了氣漩，而他用生命堅守的，是你們每天浪費掉的糧食！」
似乎是為了緩解肅穆的氛圍，當一束束目光投來時，黑鄧肯扮了個不算好看的鬼臉，頓時引得許多學員發笑。
經過這個小插曲，學員們看向蓋倫的目光再一次發生了改變，在那些稚嫩的眼眸深處，多了幾分善意。
「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修鍊鬥氣，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如果是為了強身健體，那麼就應該用昂貴的學費去購買充足的營養品！如果是被家庭逼迫，那更應該坦言相告，而不是到這裡浪費時間！」
「當然，如果是要獲取強大的力量去搶劫、打架……那我想山上的馬賊山寨會更合適！」
人群中又響起了幾道笑聲。
蓋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聲音則依然沉靜，「我不是在開玩笑。」
「當你們拿起武器，決定修鍊鬥氣的那一刻起，就註定要成為一名戰士。」
「如果你妄圖用力量去做其他事情，那請立即離開，因為我無法教授給你。」
「若你問我修鍊鬥氣有什麼用……或是強大的力量有什麼意義……」
就在所有學員滿臉期盼的時候，蓋倫忽然終止了聲音。
他將暴風大劍從地上拾起，然後在十幾束目光下，走到了傀儡魔晶的正前，緩緩抬起手掌，接著猛然一拍！
「不要！」黑鄧肯突然發出驚呼。
傀儡魔晶作為訓練用品，本身危險度並不高。但是像蓋倫這種做法，一旦魔晶徹底破碎，就意味著將會召喚出儲存其中的全部傀儡，由於沃利克夫上課從未用過傀儡魔晶，所以就連黑鄧肯都不知道，這顆水晶球里究竟藏著多少傀儡……
咔咔聲驟然傳出，深棕色的水晶球裂成了無數碎片，一道道暗黑色的光芒從中竄動而出，最終化作了一頭頭成人體格的黑色傀儡，它們的數量無比之多，轉眼就擠滿在蓋倫身邊。
它們僵硬地活動著脖子，咽喉處發出低沉的怪聲，旋即瞳孔中流動出光暈，似是正在蘇醒……
看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傀儡，學員們頓時恐懼起來，不斷向後倒退，紛紛躲到了黑鄧肯的身後。
黑鄧肯迅速召喚出鬥氣，但還是不禁有些窒息，這麼多的訓練傀儡……他根本無從應對！
人群中傳出了嗚咽聲，每個孩子都陷入了恐慌。
就在這時，蓋倫的聲音繼續響起。
「修鍊鬥氣唯一的用途，就是變得更加強大，就是讓你成為一名合格的戰士。在面對真正的危機前，不至於哭著鼻子，躲在別人的身後。」
一股磅礴的鬥氣爆發開來，伴隨著金色的光芒，瞬間將這些傀儡籠罩住了。
「從今往後，我不希望聽到任何有關什麼是正義、為何要戰鬥……這類可笑的問題。」
就在金色鬥氣綻放的同時，黑色的傀儡同時炸裂開，發出了震耳的砰砰聲，一團團黑霧升騰而起，然而，卻依然掩蓋不住蓋倫的聲音。
「今天，是我給你們這群預備級戰士上的第一堂課——為何而戰！」
滾滾升騰的黑霧中，蓋倫魁梧的身影緩緩走出。
這個被傾盆大雨打濕黑髮，身上還沾滿著五顏六色醬汁的青年戰士，將大劍「鏘」聲釘入了地面。
「為那些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正如蓋倫親口所說，他並不會教導孩子。他只是希望以這番話，告訴這群懶惰的孩子，修鍊的真正意義。
這件枯燥、乏味、無趣，甚至比不上睡覺來得舒服的事情，或許真的沒太多太大用處，但唯獨卻能讓你從一個被保護者，成為一個保護他人的人。
畢竟每個人內心都有珍視之人。
畢竟這個世界並不和平。
在無畏之魂的作用下，孩子們的眼底依然帶著茫然，然而，他們卻能清楚感受到，心臟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強勁的跳動，熱血在沸騰。
羅迪怔怔地看著手心的木弓，下意識一點點握緊。
許多年後，歌德亞斯大陸因某場戰爭陷入混亂，無數異族伸出了貪婪的爪牙，而那時已經成為頂尖戰士的羅迪，一個人，一把弓，守住了敵軍的二十四波入侵，捍衛了成千上萬條生命。
當他渾身浴血，射出最後一支龍魂破魔箭時，內心深處回蕩起了一道聲音——為那些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
……
操場的西面是一間矮樓，將三扇大窗通通打開，剛好能夠聽清遠處的聲音。
「蓋倫，一個弱小，無知，可笑的詐騙犯。」圖圖魯摸了摸灰色的鬍鬚，對身邊的人說道，「你指的人……真的是他？」
「這……」沃利克夫愣愣地看著操場。
在正常的計劃里，這時候這位新導師不應該是被捉弄的體無完膚，同時「恰好」被鎮長圖圖魯看到，再在他準備已久的說辭中，最終灰溜溜滾蛋么？
「沃利克夫，你平常的行為我早就聽說過了，但沒想到你居然會對我的孫子下手，教唆他捉弄導師。」圖圖魯轉身盯著沃利克夫，「如果你認為地礦里的環境不好，可以自己去找新工作，而不是來浪費我的時間。」
「現在，請你滾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