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戲弄
清晨七點四十分。
小鎮迎來了難得的陰天。十一名八九歲的男孩站在操場上，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新導師」，只不過，黑鄧肯宣布的時間是八點整，這才剛剛到七點四十二分，男孩們就亂成了一團，或是追逐打鬧，或是就地躺下呼呼大睡。
「多斯多羅，我們這麼做真的好嗎？」小胖子朗亞似乎有些擔憂。
「呵呵，沒問題的。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多斯多羅嘴裡叼著青草，「我已經通知過羅迪和雷頓了，就算這個新來的再有本事，也絕對比不過我們四個聯手。」
以多斯多羅為首，羅迪，雷頓，還有小胖子朗亞，就是這群孩子里的「最高指揮官」。四人的背後都有著相當顯赫的家世，要麼是鎮上屈指可數的富商，要麼就是男爵機構官員的直系後代，而孩子王多斯多羅，更是鎮長圖圖魯的孫子。
總而言之，一旦這四個孩子聯手，即便是鎮上出了名的惡棍都要退避三舍。
「他們也答應了？」朗亞眼睛一亮，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沒多久，不遠處的大門口走來了兩個男子，左邊的是黑鄧肯，而右邊則是穿著黑色外套的蓋倫。
在操場上止步時，正好是八點整。
「列隊！」
黑鄧肯看了眼懶散的隊伍，微微皺了皺眉，直到最後一人不情願地回到隊伍中，才用洪亮的聲音開口，「這位是蓋倫閣下，也是你們今後的鬥氣導師！」
「蓋倫！」這時，一名深褐色頭髮的男孩舉起手。
黑鄧肯瞪了他一眼，喝道：「沒大沒小的，叫導師！」
蓋倫擺了擺手，然後微笑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男孩用力抱緊雙臂，臉色十分認真，「我有點冷，你能把外套借給我嗎？」
「當然！」蓋倫笑了笑，將外套脫下后披在了男孩的身上。
「他的名字叫羅迪。」黑鄧肯無奈地搖了搖頭，「八歲半，我記得他在射箭方面有不錯的天賦。」
蓋倫點了點頭，接著在黑鄧肯的介紹下，他記下了每位學員的名字。剛才在來的路上，黑鄧肯還在擔心這些學員過分調皮，然而事實上，除了那位英氣的男孩多斯多羅，其他孩子們都表現出了相當的熱情。
「黑鄧肯，你知道沃利克夫去哪了嗎？」這時，小胖子朗亞忽然喊道。
「沃利克夫？」黑鄧肯皺了皺眉，「像沃利克夫這種不務正業的人，沒有資格擔任導師一職。你們以後跟著蓋倫閣下認真學習，必定……」
不等黑鄧肯把話說完，只聽「刺啦」一聲響起。
循聲望去，只見蓋倫那件外套的衣襟處，赫然撕裂了一大塊破口，大片的白色纖維露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羅迪頓時驚呼一聲，連忙用手去抓纖維，「我……我真的太冷了，想裹得緊一些，但是沒想到這件衣服……」
然而隨著羅迪用手去抓，外套的破洞卻愈發的大了。
「咦？連羅迪的力氣都能抓破……這件衣服的質量也真夠差的了！」人群中，朗亞不滿地哼了一聲，「沃利克夫導師可是每個月有80銀幣呢，他是6級戰士，不知道蓋倫導師是什麼等級……」
朗亞的聲音很輕，但卻起到了「誤導」的作用，孩子們望向蓋倫的目光，瞬間發生了變化，再跟著不知道誰突然笑了一聲，孩子們紛紛嘲笑起來。
「夠了！」黑鄧肯板著臉喝道，「給我肅靜！」
對於這群孩子而言，黑鄧肯顯然很有威懾力，各種笑聲瞬間停止住了，但大家看向蓋倫的目光，卻依舊帶著惡趣味。
黑鄧肯立即將外套拿回來，滿臉的歉意，「很抱歉蓋倫閣下，改天我再送您一件新的吧！」
「沒關係，一件衣服而已。」蓋倫微笑著搖了搖頭，索性將外套系在了腰間。
人群中，當多斯多羅見到蓋倫似乎並沒有生氣，他不禁愣了愣，接著輕輕哼了一聲，將視線轉移到了雷頓的身上，與此同時，羅迪和朗亞也都在看著雷頓。
在三名夥伴的「目光逼迫」下，雷頓咬了咬牙，立即從背後掏出了什麼，然後跑到了蓋倫的身前。
雷頓將一個水壺遞了過去，同時盡量讓自己笑的自然。
「蓋倫導師，這是我媽媽泡的茶水，她今天聽說有新的導師會來，特意讓我帶的！」
「你是雷頓吧？謝謝你，也謝謝你的母親。」
蓋倫摸了摸雷頓的腦袋，接著擰開了水壺的蓋子，咕咕喝下了兩口。然而水壺裡的只是清水，並不是什麼茶水，沒有任何味道。
這難道也是一場惡作劇？蓋倫回想起黑鄧肯對這批孩子的評價，不禁笑著搖了搖頭。
可就在下一刻，蓋倫突然感受到了不對勁，他向黑鄧肯匆匆丟下兩句，然後迅速向操場外大步離開。
「奇怪……」黑鄧肯摸了摸腦袋，顯得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隊伍中忽然傳出一道冷笑。
「這種特級瀉藥可是連6級戰士都承受不住，就憑他還想硬撐？」多斯多羅吐掉了嘴角的雜草，眯著眼笑道。
「多斯多羅……你！」黑鄧肯聽了后，頓時臉色大變，連忙向操場外拔腿跑去。
十一名男孩面面相覷，接著哄然大笑起來。
「比我想象的還要不堪，不過這樣也好……明天，就能讓你滾蛋了！」多斯多羅雙手交叉在腦後，撇了撇嘴。
……
……
第二天早晨，灰濛濛的天色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沉重，就像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當黑鄧肯見到蓋倫時，蓋倫的臉色少許有些蒼白，顯然在昨天那劑特級瀉藥下，就連蓋倫也中招了。
「真的太抱歉了，蓋倫閣下……」黑鄧肯滿臉慚愧，差點都沒臉來見蓋倫，「這些禮物請你務必收下，我一定會狠狠教訓這群小混蛋的……」
蓋倫看了眼堆積在家門口的禮品盒，搖了搖頭，「我曾經對我的士兵們說過，懊惱與悔恨是註定解決不了問題的，與其糾結這些，不如去想想如何面對問題。」
黑鄧肯愣了愣，臉上露出震驚，「您……您還願意去面對這群孩子？」
蓋倫回想了下昨天的經歷，只不過相比於德瑪西亞城邦的那群士兵，這群孩子其實還是太稚嫩了，還僅僅停留在惡作劇的層次。
要知道，曾經有士兵為了反抗蓋倫，曾實施過二十七次暗殺，甚至有兩次差點得手了。
蓋倫莫名的笑了笑，「為什麼不呢？」
「您的大度真是再次超出了我的想象！」黑鄧肯由衷感慨說道，「不如，我來舉辦一場測驗考核？然後蓋倫閣下您在考核上稍微露一兩手，比如精湛的劍術，或是射箭騎馬之類的，相信以您的實力，定能征服這群孩子！」
「好主意。」蓋倫點了點頭，「那就今天下午吧。」
「好，我這就去辦！」黑鄧肯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迅速起身離開了租房。
直到黑鄧肯走出大門，蓋倫才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似乎剛才黑鄧肯所說的劍術，騎馬射箭，他都算不上精通，真正說起來，蓋倫的擅長的領域更應該是領兵、作戰這些方面。
下午的時候，蓋倫再次來到了學院的操場。
只見那片寬闊的草地，已經被黑鄧肯布置妥當了，左手邊擺放著九個標靶，每個相距30米左右，一共270米，右手邊則是擺放著一件件武器，同時還放著一個褐色的水晶。
這種水晶蓋倫並不陌生，因為在瓦羅蘭大陸也有。它叫做「傀儡魔晶」，顧名思義，就是以魔力水晶儲存大量訓練傀儡，用以保證充足的訓練量。
經過昨天的事件后，學員們看向蓋倫的目光，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幸災樂禍，只見他們的口袋裡都是鼓鼓的，似乎塞滿了球狀的物品。
黑鄧肯在另一頭檢測傀儡魔晶的安全性，而蓋倫則是抓起一張木弓，示範起了射箭的標準姿勢。
就在他箭矢即將離弦的剎那，只聽「噗」的聲，一個柔軟的水袋打在了蓋倫的背上。
水袋的力度並不大，打在身上和撓痒痒沒有區別，然而，卻散發著一股怪異的氣味，就像是……番茄醬！
沒錯，蓋倫用手摸了摸，頓時摸到了大量黏稠的番茄醬汁。
不等他回過神來，又是「噗」的聲，水袋砸碎在了蓋倫的胸口，濺射出了大片的黑紫色液體，散發著藍莓醬的芬芳氣味。
然而當蓋倫回頭看去時，孩子們卻紛紛雙眼望天，刻意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模樣。
這時，人群中忽然傳出一道聲音，「離開這裡，辭去這份工作，否則你就不會這麼舒服了。」
蓋倫沒有試圖去找出說話的人，平靜道：「很抱歉，這是我和黑鄧肯的承諾。老實說，你們不該浪費他的良苦用心。」
那個聲音停頓了片刻，然後淡淡丟出一個字，「砸。」
只見所有學員都從口袋裡掏出了水袋，赫然都灌注了不同的醬汁，咻咻咻的聲音傳出，一個個水袋「噗噗」落在蓋倫的身上，眨眼的功夫，就令他渾身五顏六色，像是個小丑。
蓋倫沒有閃躲，而是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事實上，直到昨天認識這群孩子，蓋倫都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他們，正如前天圖圖魯鎮長說的，他們只是一群孩子，而不是士兵。
但是現在，蓋倫想明白了。
他緩緩轉過身子，那雙溫柔和煦的眼眸漸漸冰冷下來，流露出了罕見的威嚴，而這束目光如果被德瑪西亞的士兵看到，他們必然會心驚膽戰，因為這就意味著——長官生氣了。
與此同時，在那塊最近的標靶後面，羅迪正使勁拉開弓弦，對準著蓋倫的屁股。
雖然這個行為有一定的危險性，但羅迪瞄準的只是屁股，在他看來，這最多就是讓這位新導師半個月趴著睡覺罷了，而且即便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憑藉他和其他三個夥伴的家世，也完全能夠擺平。
可是，就在羅迪射出箭矢的剎那，他的食指突然抖動了一下，箭矢細微一震，角度頓時上移，從蓋倫的屁股，瞄準到了他的後背。
而就在這時，蓋倫轉身了！
箭矢瞄準的地方不再是後背，而是……
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