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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龍印為契

  倔先生拿著同色的青花瓷杯走過來時,三人的目光齊刷刷掃射過來,目光凝聚在瓷杯的圖案上,久久沒有移動。


  “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倔先生對胡天的期待倒大!”李涼秋轉動著自己的白瓷杯,低頭去看那幅鬆下問童子的圖案,月白的指尖染了燈光的暖黃。


  欽閑神色複雜地聽著樹枝上的蟬聲長鳴,目光流連在嬋透明的薄翼上,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倔先生會肯定她的才能。她太習慣從倔先生這裏領到失望與責備了。


  欽閑默默接過茶杯,把它放手裏摹挲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此事任憑少主做主,你們談吧。”倔先生神色自然地說。


  欽閑不敢置信地抬頭,倔先生的意思是放權給她?


  李涼秋和李琬嵐目光相互流轉,交流著著彼此的想法。


  李涼秋率先出口,笑意清淺,並不帶諷刺的意味,“胡少主能做主全部嗎?我們還要購進一些馬匹。”


  欽閑心一驚,馬市被朝廷控製得死死的,超過五十匹都要明確地記錄下來,呈報朝廷。並且不同官職能養馬的匹數不同,像平民百姓,一個路引最多隻能買三匹馬。除非你是土豪,願意為國家養馬,才能擁有更多的馬匹。


  這個馬市製度就是為了防止私下有人蓄養馬匹,意圖造反。李涼秋竟然說這話,她這裏還算黑市,這是要私自蓄養兵馬嗎?


  欽閑目光微沉,目光請示倔先生,畢竟這種事事關重大,倔先生卻四兩撥千斤,“任憑少主做主。”


  “胡天真的能做主嗎?”李琬嵐不耐煩地催促。


  欽閑知道此事不可輕易下決定,便含笑舉杯,語氣輕鬆地說:“總要讓我想幾天。馬匹要多少匹,如何運送,你們出多少酬金?”


  這是有誠意相談的意思了。


  李琬嵐本不耐煩,聽到後麵一連串的問題,也打起了精神,直接獅子大開口:“三千匹!”


  欽閑握杯子的手一緊,這一下就要走了他們寨半年的馬匹!欽閑吃驚不已,但更為冷靜地提出問題:“馬匹如何進京?這裏離京城也有半個月的路程。三千匹馬如何出關?鐵將軍可不會讓黑市這麽對馬流入聖曜國。”


  “這是我的事,若你們配和就好說,不配合……”李琬嵐強勢地說,眼神冷狠逛霸,充滿了不可抵抗的威壓。


  欽閑卻笑眯眯地說:“配合好說,隻要你們出得起銀子。”


  雙方氣氛緩和下來,這件事告一段落,欽閑約好明日再談。倒是兵符,欽閑覺得不適合自己談,畢竟自己一直唱紅臉,黑臉得換個人來唱。


  倔先生不等欽閑遞眼神,就默契地接過話題。


  “虎符能調動天下兵馬,當初為救胡相而偷虎符,非我所願也。丞相身死,我等痛心!但少主獨活,卻為此重創,險死還生,失憶至今還未好。此兵符斷不可輕易讓你們拿走!”倔先生痛心疾首地說。


  李涼秋站起身,廣袖合攏,彎腰長輯,行大禮,恭敬道:“我自知先生的難處,胡丞相一家滿門忠良,為百姓勞心焦思,嘔心瀝血。但卻遭奸人陷害,滿門抄斬。


  先帝駕崩後,高氏控幼帝而垂簾聽政,憑一己之私陷害忠良,動搖國家社稷,壯大高氏一族國之蛀蟲,縱容高家行下惡行。高後行為放蕩,於後宮公然私養麵首,為我等不恥。


  丞相之案,高氏未審而定罪,天下百姓皆痛心,歎失國家棟梁。秋願盡綿薄之力,為胡相報仇。


  除高氏,壯龍威,鳳雛先生可願為天下百姓與李家合作?”


  李琬嵐也起身,一同低頭行禮,等李涼秋說完後,他肅穆地承諾:“李家和黎家同根,涼秋此意亦代表皇帝旨意。鳳雛先生若願助陛下一臂之力,陛下必然為胡丞相翻案,還丞相一個公道!”


  欽閑在一旁翻白眼,怎麽倔先生一開口,好好的白話文全變文言文了。雖然她語文底子不錯,都聽的懂,但根本一句話可以解決的事,說那麽多幹嘛?

  倔先生:你拿什麽東西換我的寶貝兵符?


  李涼秋:我幫你報仇,高太後太可惡,咱們組隊推倒她吧!

  李琬嵐:盡情推吧,皇帝給你們做後台!


  倔先生顯然激動了,他等的就是皇帝做後台的這一句話!他連連說了數聲“好好好!”


  欽閑遠比倔先生冷靜得多,因為她對胡相一家慘遭滅門的仇恨沒了倔先生那麽深,報仇欲望也沒有這麽強烈。


  欽閑考慮得更多,“嵐兄可有帶來陛下的旨意?既然合作,那可有信物?”


  倔先生被欽閑的警惕給拉回了理智,平複了一下他激動的心情,方才沉重嚴肅地開口:“少主此言有理,光憑你李氏兄弟的一句話,就可以代表陛下的意思嗎?若是你們騙我,根本沒什麽陛下的密旨,我們也無從驗證。”


  “旨意沒有,隻有口頭密旨。但陛下有賜一方如朕親臨的私印……”李琬嵐伸手去懷裏取東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動作頓了頓,臉色大變。


  “龍印掉了,我換衣服時就沒有找到。李涼秋,你看到了嗎?”李琬嵐焦急地問,卻不抱什麽希望。


  欽閑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從李琬嵐懷裏摸出過什麽東西,順手扔自己懷裏了,後來還掉了。李涼秋有看到,肯定會懷疑到她頭上,欽閑頓時坐立不安了。


  誰知,李涼秋卻緩緩笑開,幽深的目光滑過欽閑的緊張的麵容,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欽閑掉的那個金黃色的物品。


  欽閑異常心虛,低下頭去,卻聽到李涼秋風輕雲淡地對李琬嵐說:“我撿到了,是不是這個東西?”


  李琬嵐正要發火,卻生生忍下,現在他沒必要在別人麵前展現他們的不團結。


  倔先生打開龍印,仔細鑒賞,半晌才鎮定地說:“確實是陛下的私印!”


  欽閑卻覺得奇怪,看李琬嵐的態度,李涼秋應該根本不知道有龍印相贈這一回事。但既然是李琬嵐一開始打算合作的,為什麽不直接亮出身份?


  倔先生忠君愛國,肯定會將兵符拱手相送,他們又何必繞這麽多圈子,犧牲他們的屬下呢?

  這私印是真的話,這一切更顯可疑。是皇上不信任鳳雛先生,來試探他們的態度嗎?還是皇上不信任李家,故意讓李家和倔先生鬥得你死我活?最後用這個私印來調兵鎮壓他們?

  但考慮皇帝陛下如今舉步維艱的處境,欽閑覺得皇帝根本無暇顧及天高皇帝遠的沙漠。所以,是她多疑了嗎?皇帝陛下其實有意與他們合作,隻是李琬嵐對他們不在意,所以試探了鳳雛先生一番?

  倔先生一激動,就把實話說了出來,以證誠意,“那兵符是假的,明天我帶你們找真的去!”


  “欽閑!”李氏兄弟抓狂,朝欽閑吼道,怨毒的目光化為白綾,死死纏繞著欽閑的脖子。


  欽閑打了個寒戰,忙故作哀愁地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是假的,我已經坦白過了……”


  “不,她知道,就是假的,耍人玩的。”倔先生淡定地補充。


  欽閑托腮,敲桌,哀怨地瞪著倔先生。


  李琬嵐已經開始擼袖子,怒氣衝衝地跑了過來,欽閑撒腿就繞著桌子跑。跑到李涼秋麵前,見他在桌子上擺了數十個白瓷瓶,正異常溫柔地朝她笑,還難得露出了一口雪亮晶白的牙齒。


  欽閑立即閃出十丈遠,還不忘狡辯:“我找說過了在樓上嘛,你們非要跑地道去,不關我事啊啊!我們當時還是敵對關係,我說的已經夠明白了,是你們不信,我很無辜好不好!”


  聽了欽閑這麽卑鄙無恥的話,大家毫不猶豫地吼她:“你一點也不無辜!”


  等欽閑被揍得鼻青臉腫後,人走茶涼,她品著半口冷茶,覺得這茶仿佛更苦澀了。


  倔先生正興致衝衝地在雪白的宣紙上印著如朕親臨的鮮紅大印,他滿腔熱情還未冷切,表現得如同一個得到渴求很久的玩具的孩子。


  欽閑難得看見這樣真性情的倔先生,便坐在一旁,飲著冷茶,不去打擾他。


  “少主,你知道嗎?有了這方龍印,我就可以給你爹報仇了!蟄伏了這麽多年,沒想到第一步會這麽順利,天下權利,如朕親臨!”倔先生盡力壓平心中的喜悅,但這麽多年的背井離鄉,隱姓埋名,就為了此刻,讓他怎麽不欣喜若狂?

  相比倔先生的激動,欽閑冷靜自持,雖然知道龍印代表了至高無上的權利,但她必須也要付出相應的忠誠才能得到。


  忠誠這東西,她最缺,她更傾向於自己的生命和感性。


  倔先生看著欽閑這幅冷漠無情的樣子,不由更加悲憤,訓斥道:“你怎麽可以如此冷漠?那是你爹,為什麽不想給他報仇?”


  欽閑知道每次他們最大的矛盾在這裏,她不怎麽會假裝傷感,說些為他複仇的漂亮話。她垂眸,盡量讓自己的模樣顯得乖順,冷清地說:“我不記得爹了。”


  倔先生歎了口氣,柔軟了語氣,摸摸她的腦袋安慰:“我知道丞相以前待你太嚴厲,但他也是為了你好,你別太記在心裏。你以前太亂來,別怪他。”


  “無妨。”欽閑擺擺手,垂著腦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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