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午後
來交換的老師們臨近期末終於還是要離開了，同學們自然是依依不捨，卻並不明白這一次分別後，以後再見的機會也渺小。
這個時候的孩子也單純的沒有要送老師禮物的想法，只是圍著老師，表達著不舍之情，表達著讓老師下學期再來的期待之情。
在他們眼中，老師下學期的這個時候還會再來的，與今年一樣。
「老師，我這學期一定考一百，下學期你來的時候給你看」。
「老師，我家種了玉米，等你再來的時候就熟了，到時候我給你帶烤玉米」，
「老師……」
因為沒有離別的概念，與老師道別的同學們雖依依不捨，卻並沒有崩潰，倒是有幾個老師綳不住留下了淚，卻並沒有人開口告訴這些孩子們他們明年並不會再來，以後，也不會再來。
李小艾一直注視著那個胖胖的身影，看著他笑著與男同學擁抱，換來男生的一臉扭捏，看著他大笑著與同學們揮手，看著那雙手，彈吉他的手，卻終究沒有勇氣上前道別。
說她懦弱也好，膽小也好，她終究沒有勇氣上前，倒是那胖胖的身影，不經意地與李小艾對視，便開心的與她揮手，顯然他還記得李小艾，記得當時發生的事情。
李小艾臉上一紅，鼓起勇氣跟老師揮手，卻看著老師已在同學們的湊擁下，轉身離開，一聲謝謝，隨風消散，也不知他看到沒有……
李小艾突然有些慌亂，唯一一個支持自己感情的人要走了，那往後，她該怎麼辦？
望著拉著老師衣袖不知說了什麼，一臉興奮的嚴敏，一瞬間李小艾有些唾棄這樣的自己，連說一句話都需要鼓起莫大勇氣的自己。
要是能跟嚴敏一樣，就好了……
老師的離開讓鹽張中學陷入一段低迷，學生們整天談論的從那個老師又說了什麼變成那個那個老師曾經做了什麼，慢慢的，談論的人越來越少，除了某個老師的名字無意間被提起外，學生們的話題里已經沒有多少關於他們的內容了。
但，談話雖沒有，學生們的思想，行為，卻較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也說不上到底有多少不同，但每個學生或多或少都覺得自己長大了，懂的多了，也自認為成熟了。
李小艾大概是感觸最深的那一類，也是最懵懂的那一類。
「小艾，你今天回家不？」
「啊？不啊，快期末了，我想多看點書」，
「是想跟文昊約會吧？」
「你倆發展到哪一步了，牽手了沒？」
「沒……」
同學們的八卦讓李小艾手足無措，也生出許多甜蜜，她與文昊並沒有牽過手，甚至也沒有說過多少話，但那個人就是牽動自己全部的心神，一舉一動。
「咱們今天去三班那裡寫作業唄，給小艾製造機會」。
「好啊好啊」一幫人不待李小艾說什麼，就敲定這一重大事件，望著李小艾笑的一臉曖昧。
張了張嘴巴，李小艾下意識的想推脫，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好久沒有見文昊了，主動一次也挺好的，加油！」
「桌兒，興奮了不？」
李小艾給自己打氣，王璐捅了捅她，「我剛問過嚴敏了哦，他們中午也不回家」。
李小艾被說的滿臉通紅，想要回損回去，腦子卻一片空白，沒有任何辭彙，只能沉默，卻被一旁看熱鬧的人當成默認，笑的更歡了。
越發積極的湊擁著李小艾往三班的方向而去，連原本不打算寫作業的人，也帶著作業本湊了上來。
「你們都不吃飯嗎？」
李小艾實在想不通，剛放學，大家不是去的地方不應該是食堂或者小賣部嗎？怎麼精神都這麼旺盛，不餓嗎？
「這會人多，一會再去」，回答李小艾的是拽著她胳膊的王璐，後邊幾人也是點頭附和，隨著課業的加重，越來越多的學生中午不回家，而學校食堂，暫且叫它食堂吧，總共兩件房子，一家買燒餅夾白菜粉條，五毛錢一個，另一家稍微高檔，是原先的教師食堂，賣饅頭夾豆芽，六毛錢兩個。
一到放學，兩個食堂就擠滿了人，李小艾一般都會稍晚再去，沒想到今天王璐等人居然也抱著這種想法。
也是，快期末了，不回家的學生更多了。
「就走破這雙鞋，我陪你走一夜……」一陣歌聲打斷李小艾的出神，下意識的抬頭，發現一幫人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三班門前，耳邊的歌聲已經沒了，李小艾卻鬼使神差的望向三班教室里。
「是文昊！」
李小艾的神經快過她的思想，率先興奮起來，然後滿眼就是坐在凳子上，腳翹的老高的文昊不羈的樣子，李小艾甚至注意到文昊今天穿了一雙運動鞋，而不是往日里的布鞋。
「好帥！」
李小艾慌亂轉身，捂住自己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臟，這個時候的李小艾還沒有學會開朗，只默默的在心底念叨，與後世的學生們將帥字掛在嘴邊不同，這個時代的學生們除了面朝黃土，便是安靜校園，與外界幾乎無甚接觸，單純的可愛。
就連方才聽到的歌聲，如果李小艾沒記錯的話，是幾天前大喇叭那裡放的歌曲，不知道哪個學生竟然學會了。
李小艾出神地想著，卻被劉亮的下一句話羞的滿臉通紅。
「哎呦，我們蚊子的歌聲果然有吸引力，把女朋友都吸引過來了」
「還真是！」
「蚊子魅力真大」，
「小艾，原來你男朋友唱歌這麼好聽」，
「不僅唱歌好，還長的帥，小艾有福啦」，
「是啊，是啊」
「竟然是他唱的……」李小艾低頭，掩藏著呼之欲出的悸動。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傳進李小艾的耳中，也傳到文昊耳中，不用尋找，文昊只一眼便看到了教室外無所適從的李小艾，紅著臉，跟一旁的同學解釋著什麼。
真是夠傻……
「你不出去？」文昊轉頭問趴在一旁的嚴敏，
「不去」
嚴敏有些惱怒文昊對李小艾言語間不經意的袒護，明明自己與他才是好朋友，明明他那麼討厭李小艾，現在維護她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嚴敏將文昊與李小艾湊到一起是開玩笑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兩人甚至成了校園公認的情侶，旁人一提起，大多是羨慕。
她卻是怎麼也羨慕不來，倒是不她對文昊有其他意思，或者對李小艾有意見。其實嚴敏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莫名其妙的情緒是為了什麼，好像是從上次老師當眾送李小艾祝福歌的時候開始的，或許更早。
情緒積攢到現在，終於爆發了，說不上什麼感覺，就是不想看見李小艾一臉甜蜜的樣子，也不想看見文昊一臉關切。
越想越煩悶，不等文昊再說什麼，嚴敏便突然站起身，徑直朝外走去，「吃飯去了！」
「走啦，吃飯」，嚴敏一起身，劉亮等人也不耗著，招呼眾人一起，文昊張了張嘴，也沒什麼說的，也起身收拾東西。
只是走到教室外，看李小艾還一臉害羞的模樣，終究是不忍直接無視她而過，「走吧，去吃飯」。
「嗯……」
李小艾使出全身力氣，發出了這如蚊吶的聲音，引得周圍人一陣起鬨。
於是作業本往圍欄上一放，也不怕丟，一大幫人呼呼啦啦地殺向食堂。王璐對著李小艾一陣擠眉弄眼，笑得一臉得意，彷彿在邀功。而最先行的嚴敏，卻是瞪了文昊一眼，一言不發的走遠了。